第二百零二章 烽火照西京四
我到安景宮時,得到的卻是一個早已決定好的結果。
居然是西北的急詔要我和我轄下的龍武軍出兵,為什麼是我,還是大老遠的從成都調龍武軍過去,要知道這是北衙六軍之一禁衛,需要出動就代表了已經到了相當危急的時候,更難得的是,成都行朝上下在這件事上是一致性全票通過我帶領援軍的決議。
本來
本來我還有以全軍上下準備不足,存在諸多困難,之類的理由繼續推委,能拖延多久就推延多久的意思,可是馬上第二道行誥就補下來,酌令沿州自籌,催促馬上上路,隨之而來的,還有自安景宮的中使,也直接坐鎮進了我的中府,說是協助從事,不由我不得不走。
一聽說要出征,我家的大大小小女人也是反響各異,有點天塌下來的意味。
聽到這個消息,無論是採薇還是雲容,都有些惶然失措的,在一天內連打爛碰倒了好幾件器具。
而一向靦言怯聲的雨兒,積鬱的情緒更是一下爆發出來,早哭的淅瀝嘩啦的,鬧的好象是生離死別一樣,費了我好些口舌和工夫來安撫。
初晴雖然沒有特別說什麼,默默在人前人後忙碌的打點行裝,但與我獨處的時刻,卻沒有放過任何一個,撩撥我渴望與激情的機會,在案几上,在桌台間,在亭閣中,任何地方、任何場合,宛然嬌啼的盡力留下我的印記。甚至還不遺餘力的成為我推倒張雲容的幫凶。當然,用的她在溫香堆懷,私語膩膩時的話說,「沒能成為主子的女人之前,讓這麼個女子放在家裡實在不放心」
而阿蠻,這個一向表現得高潔素雅、溫柔典靜的女子,也變的柔腸百轉,終究還是放下了作為公主六尚女官之首,以及梁府事實主母的最後一點矜持,放開了心懷極盡婉轉纏綿。
並且最後的幾天時間裡,寬縱和默許了我越發得寸進尺的荒唐行徑,不但採薇、初晴、雲容沒有放過同床共侍的機會,甚至連新入門的阿汶,也被拉來湊數打個下手,當然這個所謂下手,也逃不過一片混亂的曖昧中,被人下黑手擺布成可口的摸樣當場吃掉的命運。
只是當我在溫懷纏綿的時候,無意笑言起她們這些天來變化的因由,竟然是出自她的主張,所謂「奴既然入了梁門,就要梁氏一脈將來打算一二,笑郎此去戰亂凶危,奴弱質女身,沒法子為你做些什麼,只能盡力為宗嗣多綿延一些子息香火」這種讓我既驚訝又感動還有些無奈的回答。
其中抵纏旖旎,仿佛要用這幾個晚上的光景,將未來的時間全部預支回來。
當然,這麼恣意忘情的代價是,饒是我有一點養生術調養和鍛煉的底子,但是也無法避免連續幾天的腰酸背疼腿抽筋的後遺症,深刻體會到所謂齊人之福,也不是那麼容易享受的道理。
而是最不對勁的,卻是表現一向開朗樂天的小丫頭,自去了宮裡回來一趟,就情緒低落不說話,整整大半天都躲不見人,最後還是在花園中心的水閣臨滄亭找到她時,她正翹著兩個雪白的小腳丫子,做在臨水的迴廊邊上,望做丁冬做響的檐角風玲,小臉上的神情有些落寞的感覺,我還是第一見到她這種神態的。
我也不說話,只是走過去靠著她坐下來來,蹬水踏波的半天,才突然象只受了委屈夾著尾巴跑回家的小貓一樣,嗚嗚有聲一頭撞在我懷裡,扯著我的衣紉抽泣起。
「月月也實在沒有辦法了,皇娘娘、皇爺爺都說了,阿笑一定要去的。還很不高興。說月月,實在。不知大體。嗚嗚」
聽的我又心疼又感動的無言以對。
又聽她哽哽咽咽有些語無倫次的,說了一大堆沒頭沒尾的話,我才明白她小兒女的心事來。
原來還是不想長大的煩惱,和越來越明白世事的憂鬱。
我早聽說聽說,她5歲就因為天資聰穎,被召入宮內,小小的年紀周旋於宮廷種種人物心機和世事沉浮中,潛意識中也要比常人家的孩子更早熟。
只是遇到我後,在我有意無意的庇護和縱意下,才真正恢復了原本無憂無慮的小兒女性情,反而享受常人家的孩子所能擁有,以及無法擁有的縱情和快樂,但是小丫頭總有一天要長大,我的突然離去,讓她面對成年世界惶然和恐懼,重新觸發小東西滿懷愁緒和莫名的情緒了。
「人總要長大,其實老天很公平的,讓你失去一些東西,就會再讓你得到一些新的作為補償。」
「再說長大,可以做許多小時候,想做不能做的事情,嘿嘿。」我故意做出一種猥褻大叔式的色咪咪錶情,摸撓起她的痒痒來,想逗的她笑起來可惜沒成功,不過也讓小東西展顏開來,似乎好過了許多。
我替她擦乾淨哭的一塌糊塗的小貓臉兒,又繼續乖聲哄道。
「相信我這只是去去就回來。軍中都是很厲害的人。還有那麼多人保護。我是征援,沒有什麼風險的。說不定很快就能回到長安過中秋了」
「到時候,我們在朱雀大街上擠完花燈會,再去到大雁塔上看流星雨怎麼樣」
「還可以沾月月的光,到到儷山別苑去泡溫泉,如果覺得不夠熱鬧,那叫上阿蠻、雲容他們一起,穿上那種很少很少的泳裝,學浮水打水戰水多好啊」
「九月九就到就曲江游苑放船,到終南山去看紅葉,吃長生飯喝茱萸甜酒,還可以看見許多俊男美女喔」
「冬至就到昆明湖起挖冰鑿魚,做冰燈花。」
「然後重新在北苑裡找個地方,還要養上一大窩乖乖的大老虎小老虎公老虎母老虎的,就叫它們吉祥三寶,快樂的一家好了」。
「當然了,在這之前,月月要給我放下心來,吃好睡好,象小豬一樣養得白白胖胖的,才能象阿蠻姐姐她們一樣長的分量十足,。讓我回來時候好好驗收」
少不得我是恢復一些保姆的角色,許下無數美好誘人的期許,循循善誘的她重新破涕而笑,很快暫忘了離別的愁緒,和我一起勾畫起將來種種。
最後走的時候,我的貼身甲克和腰系的魚袋裡,都塞滿了五花八門的,都是她們從建福宮、天師洞、寶壽寺、青羊觀、化城寺這些名山古剎求來的,據說對祁福求平安撞好運相當靈驗的祥符靈器。
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家裡的事情不但要做長期安排的打算,地方也有太多的東西要交代。
在我的計劃中,四大長史都沒法隨行了,右長史魏方晉遠在松州苦寒之地,正在著手一樁曠日持久的大事,外長史鄭元和他本職是成都府少尹,又身兼數任,不可能離開治下。
而龍武軍衙門還要繼續運作,也要由留守長史薛景仙代行其職。畢竟不過是我私人和軍隊,在地方上牽涉的東西太多了,軍中沒個有分量的人,配合鄭元和還鎮不住局面。
而內府溫哲,帶了一班計薄司帳的專業人員,被派出去巡視各地產業,實際上是清理一些歷史遺留的東西,這人雖然缺少骨氣,有點心理陰暗的傾向,對侍奉主家還是相當盡心的,只是他的擅長對我行軍打戰的事情並無什麼幫助,這人性格有點喜歡張揚,我不在的時候家裡保持相當的低調是必要的。
宮內的事情也要做詳細的打點,有時候敵人不一定都來自外部,一旦離開朝廷權力中樞,許多事情就不好說了,所謂「將在外,讒幸進」「三人成虎」的前例實在數不勝數。
雖然不能太指望宮內那些牆頭草的一樣的傢伙,真能在有事的時候為你說話和辯白,但總算是皇帝身邊的人,在關鍵時刻的一些內情和消息,能夠早一點知道和晚一點知道,往往就是不同的結果了。
我能支使他們,因為我有他們忌憚的權力和地位,我掌握了他們的許多把柄,我還能提供足夠的利益為紐帶,把他們聯結在一起等等。這諸多因素合一,才是長久之計。
當龍武軍出發的時候,校閱三軍照例後要巡城作秀,這是那些省台大人們的決定,意在漳顯朝廷王師的威武之軍、文明之軍的面貌和風範,給人心民氣打氣鼓勁。
因此當日,成都少城太城皆是萬人空巷,人頭涌動,焚香齊案,祭告誓詞,千萬般嘖嘖讚嘆驚呼的聲浪,在混雜著托兒們不遺餘力的表演帶動下,匯聚成空前歡呼的海洋,騎在馬上揮手、假笑的臉都快石化了的我,甚至還看見沿街高門大戶門口,還有人在念念有詞的燒爆竹了,並往裡頭丟造型猙獰的木傀儡,不由大惑不解。
「這上元佳節都過去兩個多月了,怎麼還有人燒爆竹,火里丟那東西是什麼習俗」
「那個,按照我們西川的舊俗,那是在。送瘟神」有個心直口快的參軍應聲道,隨即被左右一片惡狠狠的目光瞪的直冒冷汗,把腦袋縮下去。
「那個」我也無言了「都給我記下來把,抄一份名單交給溫長史把」
但不管發生了怎樣的插曲,大軍還是如期出發了,軍屬團練40營,再加上我的中軍所屬,共計四萬員作為首期赴援前方。說是團練,其實作為正軍的預備隊,平時操練與正軍無異,只是配備、供應按照團練的標準減等而已。
至於正軍都到那裡去了,正軍大部分因為輪戰制度,都分布在前線,剩下的不足萬人的中軍,至少要有一半由要留下來拱衛宮禁的。
武學新一期的學軍,兩府所屬的參軍團、見習士官團、戰史研究社,都要帶上。雖然其中有不少來自五府三衛出身那些公子哥世家子之類,到那裡都是麻煩和事端的不安定因素,但他們的存在,說的好聽叫從軍鍍金,說的難聽這也是一種變相的人質在手,有這麼一大批牽連甚廣的擋箭牌,可以有效的減少許多背後的小動做,還是利大於弊的。
童子營和少年親事也要帶上一些,雖然不能指望他們上戰場,但做些遞送傳達的雜務,提前見見戰事的殘酷也好。
只是臨別前,與薛景仙的一番長談,還尤然在耳。
「為什麼是我」
「成都朝廷的手上兵力委實不多,劍川八州六鎮要防禦來自三向,南沼、吐蕃兩個敵國的邊境,前番勤王漢中,已經抽損了相當的實力,實在不好輕動」
「而山南大營雖然號稱十三萬,但其中只有四萬是原成都大營的真正精銳,其他都是地方的守捉兵,團練兵組成的新軍,比不得大營直屬牙軍,但為了阻敵斷後,那些牙軍的核心戰力已然元氣大傷,其餘的人馬已經傷了膽氣,算就能收攏回來,也需要時間休整恢復,這段時日是守成有餘,而進擊不足」。
「因此,能拿的出十萬大軍安定局面的,只有大人的手上了,雖然那些冠以團練、義勇、民壯之名監製,比不得正軍,但都是最精壯的男子組成的,在朝廷那些大人的眼中,就是一隻潛在可觀的大軍。偏偏大人還搞的什麼三級戰備,在流民大營里實行多層軍事化管理,連做工的民壯都要抽空定期隊列操練,這些事情,最終是避不開有心人的關注的」。
「畢竟,這十數萬人在成都多呆一天,便有許多人始終是芒刺在背一天」
「再說了,主上若不離開,礙於大人的強勢和風頭,許多暗藏的人和事物,還未必敢輕易冒出水面來呢,所以,大人儘管去好了。
「有些人總覺得大人獨占某些權益的太久了,大人一走,才好分一杯羹」
「再說以關中之大,偏生那幾個關衝要害的人馬,都是龍武軍的體系,別人想指使起來,怕還不能盡心得力呢」
「凡事總有風險的,賊軍雖大勝,也不過是強弩之末了,根據某等一致推斷,西軍之圍並不是完全沒有效果的,至少根據內線的最後一次送報,長安城中早就開始缺糧了,現下估計已然食光一切可食之物了」
「無論誰掙扎在饑寒絕地中困守了一個冬天,大概都不會有太多的體力和士氣可供損耗,因此以哀兵之勢背水一戰破圍後的賊軍,繼續的反撲的勢頭不會持續太久,這就是主上的機會了,反正大人只是去赴援,不是去攻戰奪復,只要守土不失,也沒有必要太認真了」
「西北那裡需要時間平亂,需要時間重新召集邊軍內援,西軍需要時間休整補備以復舊觀,這期間的緩衝,就看大人的爭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