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首先,甲衣為軍用管制物資,尤其是鐵甲,除特定軍戶外,甲嚴禁私藏,歷朝以來莫不是藏甲的數量作為造反論處的依據。而且府軍、團練、守捉兵尋常上番也是備兵不備甲。但相對普通兵器流通的管制就寬鬆的多了。鮮于家事件中,就是因為抄出了來歷不明的甲衣,倒省了我刻意栽贓的手腳。
其次、在兵器中,禁止擁有槍矛稍槊等長兵器,而不限制刀劍斧錘等短兵器,長兵器只有在大規模作戰中才有用處,平日生產生活並不實用,反而是刀劍斧錘短兵器更有使用價值。因此普通人家擁有長兵器,多是以圖謀不軌論處的。
再則,嚴禁民間私藏弩箭,但不限制打獵防身用的弓箭,因為弩箭屬於精密的軍工產品,使用簡單而威力巨大,不似弓箭製作簡單,易於流散,但對身體臂力上有較高的要求。
最後就是限制可以用做攻堅的重兵器,不限制防身用的輕兵器。
而且,雖然,天下不乏做仗劍遊俠行的少年和江湖豪傑,但也不十行游無禁的,在一些望要之地,都有嚴格的管制區,比如是針對內城、牙城之類官署衙司集中的區域,如果你沒有足夠的身份,帶著兵器在這些的區域晃悠,那是絕對抓你沒商量的。自從老皇帝移駕成都,成都內城,也成了禁區。
當然,如果太平時期,在一些名城大邑以外,對待持兵的要求會寬鬆一些,理論上只要你不在人家官署衙門的緊要前閒逛,或者不當街把兵器亮出來砍人,或是哪怕是經過城門的拿在手上用塊紙布一包,就少有人找你的麻煩。
「現在成都城裡的眾多豪門富戶,哪個沒有些犯禁的事物,又哪個沒有蓄養門人護院武師的,全部被兜出來登記報備的。」
薛景仙笑而又語
「只要沒有在登籍的,殺拿無赦的,連帶主家要吃干係的,他們怎麼能不著急。」
眼睛卻看著一疊禮單上玉壺、銀瓶等名目,把著扇子輕輕的拍打著。倒了一個鮮于家,還可以牽扯出這麼事物來。
「喜歡什麼就儘管拿去,剩下的作價變了錢把,你也該找個人侍侯了」他老臉難得紅了紅,頓時左右言他起來。
只是也有美中不足的,拜門送的都是財物珍寶,卻沒有一個送美女什麼的,讓我很是鬱悶,這個好色的名聲,背的實在是名不符其實的,
其中原委,直到後來那位新小弟漢中王家老二,酒醉後才無意吐露了「什麼,之前誰敢送人給你啊,誰不知道你家哪個小二十九丫頭(小丫頭的輩分)能耐極大的,對您老大又是依戀,要是因此翻了醋罈子,那就兩頭難做人了,誰肯去犯這風險呢。」
「贏拉」一陣細細碎碎的聲浪傳了過來。
我看見兩個小傢伙正在激動的,手舞足蹈的比畫什麼,身前還擺做兩疊事物,抽遞出一張,不禁問了聲
「月月,阿雨在做什麼哪」,小丫頭笑的眉眼彎彎的卻不說話,那雨兒不暇思索就隨口就道「在賭哥哥」。
嗚,我一口點心就悶在喉嚨,狂咳嗽起來,「賭、賭我什麼」,心中愕然,我什麼時候也變成別人的賭注了。
雨兒得意的把一疊紙條,在我面前兜兜,依稀可見「哥哥結的草蟲」「阿笑的黃金糕一盤」「哥哥的新曲」「阿笑的甜釀圓子」「哥哥的蟹肉夾燒」等等字眼,再看到後面,就頓時冷汗刷的下來。
「占哥哥的膝蓋一個時辰」「阿笑的懷裡半個時辰」「哥哥扎的頭髮」還有「阿蠻姐姐唱曲一首」「初晴的xxx「等等。很無語中,這兩個小東西就這麼把我的生活還有阿蠻、初晴都給賭上了,當貨物這麼給賭上了。
字體雖然寫的歪歪扭扭,卻是賊大的醒目,看到這裡,那薛景仙忍索不禁的,撲哧一口茶水噴在扇面,嗆的猛咳嗽起來。左右的,也都早已背過臉去,做無視狀,可又哪能忍的住,捂著嘴想笑又不敢笑出來的,辛苦的肚子直抽搐,若是不知情的見到,還道是群體發了羊角風的。
「你們拜會過的,如何」
「貌不驚人,果如傳聞中的好財貨美女的,來者不拒的」
另一個地方,偌大的明廳,燈火搖曳,坐站一團的人,圍著拿些主意,如若有相識看見的話,怕是要大吃一驚,這些人中不是成都附近的大家世族的代表,便是各自行會、事業的頭面人物,還有些華貴的衣袍冠帶帶些習慣的官家做派的,汲汲一堂的,氣氛有些壓抑的,卻是鮮于家的餘波未了的。
「如若不是擔心他家那位能耐極大的小殿下,會翻醋罈子,倒可以送他幾個家姬歌女的」。
「現在大家都知道此君不聲不響,卻是能量極大,一出手就掀翻了個老世族的」
「那不是更招人嫉恨的多」也有年輕的不已為然的。「未嘗不是。」
「問題是,大家更知道了梁蠻子不是白叫的,這號是睚眥必報狠厲究底的主,山水聯當面招惹了他,連背後的主子都被一鍋端出來的,哪還有願意做這齣頭杆子的」
「似這般楞得要狠的人物,不講規矩策略,只講最直接簡單法子的人似是最喜歡從身體上消滅對頭的,反是個最麻煩的,沒有萬全的打算,誰招惹前都要多掂量的,尋思懷恨是一回事,但是有沒有能力,就是另一回事了,」
「再說,誰都知道他不過是開了頭,攻吁倒算從中漁利營私的大有人在,現在地方好容易安穩的格局,又被攪的亂了,眼下都自顧不暇的多,哪有閒心的不知死活的尋他晦氣,再說,未必不是太上有感,這些老世族尾大不掉之患,有意清理的意思」
「鮮于家的這顯赫,不過如鮮花烈油,又不知道自襝,被人再推一把,就該到盡頭了罷」
「要知道,多少原本依附鮮于家的人,都早早改換了門庭,反過來拿了鮮于家的干係,作為投效的」
「而這其中動手的,一直是那個人親信的龍武軍,一開始摒斥了他人的參手,動若驚雷的,瞬發而至,許多人都是措手不及的,誰就能確保,沒有什麼秘密要緊的依據,或者見不得光的事物落入人手的」
「我曉得你們多少有些嫌隙在裡頭的,巴不得見這位倒霉的,但最好擺正自己的利害干係,在他與我們的利害衝突尚不大明了的情形下,無端去樹立這個對頭,就是不智了」
「另外,也不要老掛記你們家那幾個子侄的事情,吃了這個虧,對他們未必不是好事,起碼知道了家族的勢力和能耐是有限的,不足以讓他有嬌咨狂縱的本錢。」
他看了幾位欲言又止的,還有輕輕哼了聲,心中嘆然。
「損失些錢財,買個長進和警醒,總比將來莫名其妙得罪了不該冒犯的,給家族惹上大禍的好,如果你那一族還想多傳幾代的話,就不要覺得我危言聳聽,如今天家就在蜀地,諸事都得小心的,也許少許的風波,就會變成人家興風作浪的把柄。」
「北邊的潮流莫測,鮮于家,就是栽在那幾個志大才疏的子弟身上,為了彌補辦事不力的疏漏,動用了家族的大部分力量,結果還是功虧一簣,反而招惹上不能招惹的人,把偌大的家業都搭進去了」
說到這裡聲音卻高了幾度。
「還有,象雲六啊,你家小子那些門人快點散了把,學什麼孟嘗古風的,誰知道人多口雜了,真有什麼拖累主家的干係在裡面,一個好客的虛名,怎麼抵的上家族的存續之道。」
「怕是你太小心了把。」卻有出言反駁的,卻是帶來本族子弟,卻被他的眼神給駭的把後面的話語都縮回去。
」你們中也別不服氣,別看那位荒恬無狀不務職守,其實不過爾爾,要知道,他身邊的高、嚴、韋、衛那些人哪個不是大有來歷的,憑什麼對他言聽計從的「
「而山水聯主徐文泰、屈人雄那幾個,哪個不是人人稱做鐵漢梟雄的人物,一身技藝也是成名多年的,聽說也是被人鋼鉤鐵網的裹成大粽子,當街倒拖這回去。「
」你們恐怕還不知道把,據公事房裡的人傳出來的,嘴最硬的那幾個,被縛浸到堆薪慢火的油釜里,以紙舟承燭,稍動即滾沸瓢潑,無不招應的,還號做獸血沸騰的名目」。
在場的,卻是有些露出毛骨悚然的表情,一個咬誰誰誰不放的瘋子並不可怕,但可怕是一個有心計有預謀的瘋子,才是真的大麻煩。
「更別說,借這鮮于家的余勢,將成都府內給清了一便的手段,那些有案底事跡的多存身不住,被抓的抓殺的殺逃的逃,這也未必不是好事」
」這是好事?「卻有人疑義出來。
「因為,據他所請,青城、娥眉兩家的人出面,和成都府轄內地方的十三路幫派門會好好的談了一場,定下了新規矩,約請各家除正當行當外,其他一律推出成都城內,就不究以往的,今後更是嚴禁任何衝突生事,若有違者,不但龍武軍清朝拔之,眾亦可擊而分之。至少很長時間以內,成都地面要清淨的多了,你們的正業,怕不是少了許多麻煩」
「為什麼不肯?,俗話說的好強龍不壓地蛇的,這位一出手就把最大的一條給扼了,還把養蛇的都給端了,下場就在那裡。」
「況且這還有一大妙處把「卻有人接口道」將來那些幫會的地盤內要是有什麼狀況和情形,為了自身的厲害,撇清干係,少不得向他通達一聲的,這樣有意無意就做了他的耳目眼線了」
」不錯,再說,那麼看他搞的那些營生,不過數月便是風聲水起的,雖然有仗勢之嫌,但也能說明他的眼力和手段,只懂得巧取豪奪的貪瀆之徒是做不到的,而他關鍵要害都用的是流民里選出來的,我們的人很難參的進去,官面上有不足以出頭對抗,要是將來和我們營生起了杯葛,那只有 求協共利一途了。」
說到這裡,他有意看了看某些人面色:
「若是明知難可為兒強行為之,那就是狂妄無知了,再說,天下之財不是一兩人可以把持的,未必沒有求同的機會,如果他是好逐利的人,或許更好商榷,他有營生的手段,我們有的是熟練的人手和產業的根基嘛「
沉沒半響的,才有人唏噓嘆然道:
「這鮮于家好歹也是老世家了,怎麼就沒見一點反擊的手段就就範了。光這死活豁出去胡亂攀咬起來,也能拖倒不少的罷」
卻馬上有另一人接道」那你就不知道了把,
那是因為,太上放了話,罪徒之言,大可不予為信的,既要危以震懾一批,又要聽用穩定大部,這才是天家雷霆雨露的權衡之道」
「鮮于家居蜀有年,樹大根深的,許多人身上未必都乾淨的,但是事到臨頭,當心的還是自己的前程,而不是鮮于家的死活,一旦能夠開脫出來,還不變本加厲的倒算鮮于家的來為自己撇清」。
且不論背後有多少暗潮湧動的,又有多少算計著我的厲害得失,我現在有些新的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