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回答,或許他聽不清了,又或許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究竟為什麼,誰又能說得清呢?有些事,註定要去做,要些倔強註定要堅守。是緬懷?亦或是祭奠?是悲歌在挽唱,是仇恨在沉澱?亦或是靈魂在被洗滌,他浴火而行,身形漸漸沉入火雲中。
「風平。」秦兮然發出絕望般悽厲的哭喊,再不能堅守了,身形如暴射而出的箭矢沖了過去。什麼師門榮辱,天下蒼生,都見鬼去吧。沒了這個人,我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大哥,你聽到沒?好像有人喊了聲風平。難道風平他也到了這裡?」說話間,張青青心頭一喜,下行的速度不覺也快了許多。
張炎搖了搖頭,轉頭看了眼背上的仡樓赫,嘆了聲,快速跟了下去。
黑長老的手杖青光忽地大盛,照亮了整個石洞,前面十多丈遠的地方已是絕路,鐵奴不禁有些失望,正欲抱怨,卻見不死心的黑長老一個飛縱,奔了過去,不多時,他驚呼了聲:「快看,下面還有路。」
眾人大喜,忙不迭地奔了過去。
這時,絕壁口突然湧出一股熱浪,手杖的青光變得忽明忽暗起來,黑長老大喜,堅定道:「泥澤天火一定就在下面。我們動作快點。」說罷,祭起法寶飛縱而下。
炙熱的高溫已非常人所能承受,張炎、張青青不得不運轉體內真氣護身,便是如此,兩人依舊行得艱難,好不容易趕到底下洞口,兩人已近虛脫。汗才沁出體外瞬間又揮發。仡樓赫醒了會,叫了幾聲渴,又沉沉睡去。張青青忙將進萬里惡水之前攜帶的淨水餵他喝下。
「妹妹,想必泥澤天火定在這石洞之中。你就在這等我,我先去看看。」張炎小心放下仡樓赫,跨步欲進,卻被張青青一把拉住,「大哥,都到這裡了,難道還要將我撇下。」
「妹妹,接下來的路兇險難料,你道行尚淺,況且他又受了傷,不宜再往前去。你留下來照顧他不是更好。」
「大哥,多個人多個忙手。從小到大,我們兄妹倆從沒分開過,這次也一樣。就算是死,我們也要死在一起。母親泉下有知也會贊同我的決定。」
「唉,我的傻妹妹。」張炎無奈地搖頭,想了片刻,道:「那好吧,不過,你必須跟我後面,進去後什麼都得聽我的,切不可以意氣用事。」
「好,一切都聽大哥的。」張青青嘴上雖答應,心底卻不以為然。
「不要過來,站住。」火光中,青光盛到了極致,風平旋過身來,盯著那飛馳而來的身影大喝道。
秦兮然泣不成聲,「不,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看著你死。」
「誰說我會死,我現在不是好好的。」他促狹一笑。
秦兮然搖頭道:「別騙我了,你現在一定很不好受。」
風平瞬間收起笑容,冷聲道:「好不好受,我自己最清楚。我不許你過來,快退回去。」
秦兮然依舊搖頭,無力道:「不,不。我不要聽你的。我才是師姐。」
「哈哈,傻瓜。」他訕然一笑,又頑皮地轉了兩圈,笑道:「看,我是不是一點事也沒有。這下你總該相信了。」
她將信將疑,「可是你全身都是火。」
他故作輕鬆,忽地笑起來聲來,「傻瓜,我有真氣護身。」
「不許,再叫我傻------」火池中炙熱的紅焰猛地一陣跳躍,他整個人瞬間被吞噬。青光暗了,散了,火風呼呼地吹著,那人還在嗎?
一切仿佛瞬間停頓,沒了意識,沒了呼吸,沒了痛楚。
她聲嘶力竭,整個人無力地癱倒下去。紅焰翻湧著朝她襲來,她卻不閃不避,是不知?還是故意?
張炎,張青青飛奔而來,一把拉住她迅即後退。
「死了嗎?就這樣死了。不,不可能。」張青青在內心底一遍又一遍地置問,失望,確定,又反駁,再絕望。
「不。不可以。」秦兮然終於發出聲來,那絕望般的嘶吼充斥著整個石洞,久久不散。
張青青輕拍著她的背,忽然間覺得這個女子沒那麼討厭,她是深愛著他的。或許比誰都愛得深,愛得執著。只是他不在了?他不在了,她該怎麼辦?
「平兒,平兒,平兒」幽遠的聲音在迷霧中呼喊。
「我死了?我死了?」他忽地睜開眼,紫光一閃而出,將眼前的火焰隔離開來。
「不,我不可以放棄。」他手訣飛轉,心神陣陣激盪。仿佛驕陽破開重霧般,心神驟然清晰了許多,天地間數不盡的元氣匯集而來,盛極必破,破而後立。一絲紫芒似無意間在體內成形飛轉。所到之處,筋脈頓開,神志漸明。
體內深處休眠的紫雲仿佛被召喚緩緩飛轉著,這,這是一淳師父的真元紫雲。我現在雖有所悟,但憑自身之力想突破上幻境恐怕很難,若是煉化掉一部分真元之氣,或許可助我突破也未可知。
想到此,他忙運轉那股紫色真氣,將部分真元之氣死死地包裹住,心神摧動,紫火迅即騰起。
煉化的同時,天地元氣已與體內部分真氣融合成真元之氣,溢出體外結成防護之衣阻擋著紅焰的侵蝕與毀滅。只是不知為何,隱隱有潰散之勢。時不我待,他自不敢遲疑。若不能及時突破,僅憑目前修為怕是很難抵禦這紅焰之火。
「哈哈,找到你們了。咦,多了位容貌出眾的美女。」炙熱的空寂中忽地閃出幾個身影。開口說話的正是鐵奴。張青青、張炎紛紛回過身去。
「是你們。」張炎駭然失色。想不到,再一次跟這幾人遭遇了。
黑長老自人群中緩緩走了出來,望向遠處火池中跳動的火光,「看來,你們是鐵了心要與七聖門為敵了?」
張青青唇瓣微微一撇,鄙夷道:「泥澤天火乃天地所生,自然是能者得之。說得好像是你七聖門私有物品似的。真是不知羞恥。」
「好,很好,有膽識。但願你的道行跟你的嘴皮子一樣厲害。若不然,至今日起便要永遠留在這裡了。」黑長老的目光終於收了回來,落到張青青身上。
「老頭,要動手便快點。」無戟輕顫,張青青已擺開攻勢。
「妹妹,不可魯莽。」張炎快步上前,將張青青擋在身後。
「大哥,都這個時候了,你以為他們還會放過我們。橫豎都是一死,不如來得乾脆些。」
張炎側過頭來,瞪視著她,「你忘記答應我什麼了?」
張青青瞬間萎靡下來,耷拉著頭,幽幽道:「那好吧,都聽大哥的。」
黑長老朝鐵奴道:「速戰速決。」
話音才落,鐵奴身形已暴漲開來,雙腳猛一蹲地面,龐大的身軀靈活似猴,在半空中幾個閃轉,悄無聲息間落到張炎身後。
「想不到如此笨重的身軀也能靈活到這種地步。」張炎驚嘆不已,也便是此時,他忽覺身子猛地一緊,分毫不能動彈,掙扎間才看清一雙強有力的臂膀穿過他的腋下將他整個人牢牢地鉗制住。
「好,好厲害。」
鐵奴突然加力,見張炎慘叫了聲,才道:「被我抓住的人,只有一種結局。那便是死。」
「大哥。」
張青青橫跨兩步,提劍朝鐵奴性刺去,千鈞一髮之際,黑長老身旁一長發及肩的中年男子飛身上前,赤手空拳擋下無戟凜冽一擊。
張青青大驚,「你,你竟然不懼我的劍氣。」
秦兮然道:「這是玄龜御。世上最強的防禦之術。」
張青青猛然回過頭去,略帶關切的眼神看向秦兮然,道:「你,你沒事了。」
秦兮然點了點頭,決然道:「現在不是自暴自棄的時候,小師弟說過絕不能讓泥澤天火落入七聖門之手。他的話,便是我的意志。」
黑長老讚嘆道:「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居然也知道玄龜御。」
秦兮然冷然視之,黑長老又道:「你叫什麼名字?是何門何派?」
「秦兮然,玄虛門。」
「天下第一大派,果然名不虛傳。一個小小的丫頭都有這般見識。」
「廢話少說,動手吧。」絕仙劍在她掌心輕顫,淡淡的青芒如精靈般在劍尖舞動。
「到底是年輕人啊,說不上兩句便要動手。哦,你手裡的可是無上神器絕仙劍。想不到,這等神兵利器居然會在你一個小丫頭手裡。可真是暴殄天物啊。」
「是不是暴殄天物,先吃我一劍再說。」說話間,秦兮然飛快刺出一道青芒朝黑長老打去。速度極快,肉眼幾乎無法看清。黑長老知擋不住,只得慌忙閃避。也便是此時,秦兮然身形一側,運用全身真氣憑空一掌朝鐵奴打去。鐵奴大驚失**扭轉身形將張炎擋在身前,不想被張炎拼力抵制,一時難以如願,眼看那全力一掌就在落下,只得鬆開手來退身而去。如此張炎得以脫身,境遇逆轉。
秦兮然飛身緊追而上,張炎橫縱而出,持劍直取長發男子。長發男子單手一揮,將張炎一擊化解,張青青見勢忙手腕往下一轉,朝長發男子胸口擊去,張炎再次貼身上前與張青青形成兩面夾擊之勢。長發男子自知難以招架,忙抽身而出,退到黑長老身側。另一邊,鐵奴也退到黑長老身旁。
秦兮然不便再追,只得退到張炎身旁,沉吟半晌,側身小聲提醒道:「張師兄,這五人還有三人未曾出手。僅是先前兩人就很難對付,想必餘下三人怕也非等閒之輩。若是這五人一起出手,我們必死無疑。唯今之計,只有我設法拖住他們,你們帶著仡樓赫逃出去。」
「不,絕對不可以。」兄妹兩人齊聲道。
秦兮然疑惑道:「為什麼不走?難道你們不怕死?」
張青青道:「怕死,也不能犧牲你的性命,苟延殘喘地活下去。」
秦兮然側頭望了眼火池,悵然道:「就算不是為了你們,我也沒打算活下去。」
張炎堅決道:「別說了,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會丟下你逃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