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包圓醒來。
四仰八叉委身倚在一人懷裡,軟軟的,肉肉的,很舒服,嗓子眼像丟進幾塊燒紅的炭,每每呼吸奇疼無比,嘴唇像進入沙漠似的脫了水,深深裂開了好幾道口子,渾身像散了架,包圓微微弱弱的叫:「水,水,水……」
幾口冰潤的水下肚。
包圓這才微微弱弱的睜開雙眼。
只見杜沐晴秀眼含淚,不顧陰,不顧冷,不顧儀態失像,乾乾一屁股坐在地上,半摟著自已,正拿著一個水杯模樣的東西往自已嘴裡餵。平四貴與孫盤子二人則是一臉惆悵之象,阿碗與阿屎瑞二人像兩個乖陔子一樣蹲在地上,不時的撥弄地上的土粒,僱傭兵則是圍著那些金剛像看過來看過去。
張六同不見蹤影。
宋鵬獨自一人坐在遠處,像是在發痴。
大伙兒見包圓睜開了眼,忙問東問西,問他的身體要不要緊?
包圓看著宋鵬,弱弱地說:「沒事,就是有點發虛,呵,宋鵬這小子救活了,好,看來老子我的血沒白流!」
平四貴嘆氣說:「唉,救活是救活了,可宋鵬好像少了一根筋,張六同說嚇一嚇他狗日的就好!」
包圓問:「張六同呢?」
孫盤子接過話來說:「小包,我三師兄報仇心切,你昏倒後,宋鵬即時不發狂,也恢復了人象,他喝下你的血後身上的傷莫名其妙的癒合了,卻是變的神志不清,我三師兄說,他的魂魄與身體分離太久,又受洞庭湖湖底遠古梵音的干擾,醒來後,總覺的自已是出家人,也能模糊記得咱們,卻一口咬定自已是洞庭湖湖底的僧人。三師兄說,你睡一會兒就好。他借你的神捲去救那回子了,唉,看來我這位三師兄不救出那回子,誓不罷休!」
包圓暗自思忖。千里傳音的女子、三糊塗、神丐、韋凡,他們全都讓自已來洞庭湖湖底阻止張六同救人,他們幾個卻不用腦子想一想,張六同一門心思要救那回子替自已報仇,老子能干預的了麼?明擺著雞蛋對石頭。
包圓閉上眼。心說:「不管了,隨他張六同救吧,沒有人家張六同,宋鵬這小子豈不是白白的掛在這了!」
根本阻止不了。
再說了,不讓人家救也不太合適。
包圓伸手向懷裡一摸,發現懷裡的神卷不見了。
包圓立時扯著嗓子大叫:「操,張六同要救回子,老子可以不管不問,你們怎麼讓他拿走我的寶貝了?」
平四貴像做了虧心事似的,弱弱地說:「老包。別急,別急,你當時暈了,大伙兒忙你的事,誰知道張六同那老傢伙突然出手,根本沒等我們反應過來,眨眼的工夫他就從你身上摸去了神卷,用神卷裹起那雙腿消失了!」
孫盤子接著說:「小包,當時孫某也想阻止三師兄來著,想不到我的這位三師兄。幾十年之內本領陡然變的如此高強,孫某實是有心無力,根本攆不上,孫某又想。三師兄要救回子,或許是件好事,且由他便是!」
杜沐晴放下水,一臉呵護的摸著包圓的臉,婉聲說:「包,咱們別管三爺爺救人的事了。三爺爺要救人也好,報仇也好……由他便是,咱們統統不要去管了,活著才是正理,好不好?包,我可不想再次失去你了,沒有你,我真的好怕,你躺在這,只有進出的氣,卻是一點生命跡像都沒,包,你知道我有多害怕麼?嗚嗚……」
包圓一聽就心軟,忙反過來安慰:「好小情,別哭,別哭,我的好小晴,老子不管就是,可我總該把老子的神卷要回來,那可是祖宗留下的寶貝,好吧,好吧,我可以不管張六同,只要他還給我神卷,一切既往不咎!」
包圓又對著宋鵬大叫:「唉,宋鵬,呵,你小子轉過來讓老子我好好瞧瞧,怎麼樣了?」
宋鵬像沒聽到一樣。
包圓又衝著他大叫:「宋鵬,好兄弟,好哥們兒,老子救了你,不說聲謝就算了,讓老子瞧瞧總可以吧!」
宋鵬頭也不回,冷冷哼了一聲:「施主,你認錯人了,貧僧乃是出家之人,六根清淨,生自天地,活於洞庭湖湖底,何曾與施主相識,施主,記住,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三世淨蓮,不染塵世……」
包圓忍不住說:「什麼亂七八遭的!」
平四貴苦苦一笑,說:「唉,老包,這算不錯的了,這也就是你,老包,你知道他們怎麼說老子麼?」
包圓問:「怎麼說的?」
平四貴說著站起身來,大步走近宋鵬,輕輕拍了一下他肩膀,說:「老宋!」
宋鵬冷的轉過身來,朝著平四貴便左右開弓,狠狠的扇了兩個大耳光,雙手合什,一臉正色說:「蠢貨,你竟敢用你那一雙髒手來扇本尊耳光,汝可知否,你這蠢貨今世的紅塵緣,是貧僧在佛主前苦苦哀求三千年,才許得你有了紅塵之身,如是沒有貧僧,你這蠢貨還在北海受萬千溺水浸泡,須是等到這個周期了結,方能擺脫頑身,你享受這一世男子之身全是貧僧所賜,來來來,你我同到佛祖前,請佛主斷斷這公案,也好消了你這蠢貨的業……」
包圓一骨碌坐起來,驚問:「操,宋鵬這小子怎麼變成這樣了,得趕緊嚇一嚇他!」
杜沐晴說:「包,我三爺爺拿著神卷、回子腿離開後,我們早已想過各種辦法了,大伙兒又扮鬼,又扮土地爺,又扮城管,沒用,一點用都沒,宋鵬好像油鹽不進,唉,他能夠活下來,已是萬幸了!」
包圓冷的想起什麼來,忙問:「沐晴、九爺,你們剛才有聽沒聽宋鵬說,等到這一周期結束?周期是啥?」
孫盤子點頭說:「宋鵬這小子雖然精神不正常,但他總是在說這個周期,孫某也不甚明白,但孫某記得分明,咱們在唐古拉山的虛龍之地,曾聽鬼王嘴裡也說過周期這個詞。」
杜沐晴說:「是啊,是啊,這周期到底代表什麼,我也不明白,我家的古書里也不曾出現過這個詞,我在唐古拉山時曾問鬼王周期是什麼,他避而不答,我想這周期可能代表著什麼,或許與廣日子、包厚道等人有關……」
包圓走近宋鵬,輕輕呵問:「老宋,宋老,哦,不,宋佛爺……」
宋鵬突然橫過身來。
只見他身上原本被箭矢射穿的窟窿早已消失不見,恢復如常,衣服雖然破破爛爛,卻完整的很。
宋鵬雙手合什,客客氣氣的問:「敢問施主蒞臨寶剎有何指教?貧僧慧根有限,施主,且隨貧僧覲見佛主!」
包圓笑呵呵的問:「宋佛爺客氣,宋佛爺謙虛,據我所知,佛主他老人家忙的很,我看,咱們就不必去打擾佛主他老人家了,我見宋佛爺慧根獨步天下,在下一介方外之人,有些凡事不甚明了,不知可否向宋佛爺請教一二?」
宋鵬客客氣氣的說:「大千世界,芸芸眾生皆是生皆是命,生命有它本來的的歸宿,佛人是命,凡人亦是命,本無方外不方外之說,請教固然談不上,貧僧與大施主交換一下見解還是可以的,施主,請!」
大伙兒見宋鵬變成這個揍性,真想衝上去,把他的頭剃光,然後給他點九個戒點香疤,再換上僧袍。
剛才大伙兒全吃過宋鵬的屁,沒想到他對包圓這麼客氣。
端是奇了又奇,怪了又怪。
包圓笑著問:「宋佛爺,方才您曾言及周期之說,在下皆是不明就裡,還望宋佛爺不吝賜教!」
和風陡變,突見宋鵬朝包圓瞪圓了眼,卻忽地伸手向阿碗抓來,口裡兀自高聲念:「洞庭湖湖底的平靜都是讓你們幾個搞的,洞庭湖湖底的聖跡已經平穩度過了十億年之有,不想被你們這些凡人給擾亂清平,你說,你該當何罪?如若不是你,這個周期怎會有人來此?來來來,你快快隨貧僧到佛祖面前領罪,看佛主饒你是不饒你?」
突然之間,頭上傳來一串詭異的笑聲:「哈哈!哈哈!包家小雜種連個瘋子也擺不平麼?哈哈!哈哈!包厚道是個吃乾飯的貨,包家小雜種也是個吃乾飯的麼?哈哈!哈哈!」
頭頂閃過兩人。
正是張六同與那回子二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