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高子璇驚叫一聲,一下從座位上蹦了起來,連退了好幾步才堪堪穩住身形,一雙眼睛裡滿是驚駭之色。
「阿五!」
金邊民又驚又怒,一個箭步衝到那位自殺的士兵跟前,接住他軟倒的身子。
能在這節車廂中負責警戒把守的,都是金邊民手下的精銳士卒,私下彼此間都是以兄弟相稱,其他幾聲呼喊幾乎與金邊民是不分先後,眨眼間,那名自殺的士兵身旁就圍攏了一大圈人。
汪所長也沒有閒著,在短暫的呆滯後,他趕緊去到了那位被槍殺的鐘毅身邊,與那兩位驚魂未定的應急專家一起查看情況。
李慶的動作比之於金邊民與汪所長兩人而言,只快不慢,他沒有去關心死者,也沒有去管另一邊驚恐萬分的高子璇,而是到了另一位被槍殺的證人,王博文的身邊。
在王博文的對面,許銘雙手死死撐在座椅上,像是被嚇傻了一般,他的雙眼中血絲密布,渾身顫抖著,似是在竭力克制內心的恐懼。
李慶神情冰冷,眼眸中竟是沒有多少波瀾,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現在是身在試煉境之中,恐懼這種情緒是試煉境妄圖強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鎖,知道這一點,自己便必然不能讓其得逞。
就在剛才,李慶敏銳地捕捉到了一點細節,這點細節是車廂中的其他人都沒有注意到的,甚至或許連汪延明自己都沒有留意,在汪延明走進來的時候,鍾毅與王博文都抬起頭看了過去,並且那句「所長」的尊稱,絕對也是發自肺腑的。
這是人之常情,在茫然無措的時候,人都會下意識的向與自己親近的強者尋求庇護,但這個許銘,三人中明明就屬他最害怕最恐懼,但在汪延明到來時,又偏偏是他,不曾抬頭看過自己這位領導一眼。
或許,是許銘與汪延明之間有著一些不為人知的舊怨,又或許,是一些別的原因。
李慶先是伸手探了探王博文脈搏,在確認他已經身亡,回天乏術之後,便將目光轉向了對面的許銘,這一次,他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問道:「許銘,你在害怕什麼?」
他現在幾乎可以斷定,汪延明與許銘中,必定有一個人出了問題。
「啊。」像是被李慶這一聲叫回了神似的,許銘猛地抖了一個機靈,「沒有,不,我的意思是,人死了,所以我很害怕。」
聽著這毫無邏輯可言的話語,李慶眉頭微微皺起,他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有些太寬泛了,必須要切中要害,面前這位同事才能給予他更多的有效反饋。
「彭祿的死,也是這樣的嗎?」
許銘整個人猛地聳動,他的雙眸被一種名為恐懼的東西所充斥,聲音也隨之起了一些變化:「什麼?!你在說什麼,彭科是自殺的,他沒有殺人」
李慶離開座位,起身到了許銘身旁,居高臨下,道:「那我換一個問題,聽說,之前做筆錄的時候,你們三個人給出了一樣答案,你現在把你剛才做筆錄時說的話,再向我複述一遍。」
「不用一字不差,大意相同即可。」
這時,金邊民也已經從喪失戰友的悲痛中走了出來,他來到李慶身邊,雖然不清楚李慶的想法,但卻知道李慶是在努力探求真相,對於毫無頭緒卻一心想要報仇的他來說,這就已經夠了。
許銘本想抗辯幾句,問問李慶他憑什麼這麼做,但在金邊民與李慶銳利目光注視下,面前又是同事被一槍擊斃的悽慘死相,他那本就已經不堪一擊的心理防線頓時瓦解。
「好,好,我說。得知楊開甲的死訊後,我們幾個人也沒了玩的心思,打了兩圈,局就散了,那時候這節車廂里就我們幾個人,地方寬敞,彭科說他心裡悶的慌,要去躲著抽一口煙,還叫我們一起去,我們都累了,最後就彭科一個人去抽菸,我們三個就在這節車廂里休息,一直到我睡著前」
「停!」李慶叫停了許銘的複述,「你說你睡著了?」
許銘愣了愣,並不覺得自己這番說辭有何不妥,便點了點頭,給出了肯定的答覆。
「從你們散場,到你睡著,這中間大概有多久?」李慶趕忙追問道,眼睛裡有精光閃爍,他覺得自己似乎已經抓住了什麼。
「多久?二十分鐘,不,不止」
聽到這裡,李慶上前一步,問出了他一直想問的一句話:「彭祿回來的時候,你根本沒睡著!你都看到了什麼?」
金邊民面露訝異之色,不禁轉頭看向李慶,實在不知道他是怎麼得出的這個結論。
汪延明站起了身來,這位老教授深深地看了李慶一眼,卻是沒有插言。
而許銘,則更是不堪,像是見到了什麼大恐怖一般,他的瞳孔開始縮小,整個人也抖成了篩子,「我,我,我」
就在這時,一雙手突然從後面環住了李慶的身子,此情此景,被突然抱住的李慶渾身炸開雞皮疙瘩,下意識就要穿梭陰影,來個金蟬脫殼,卻聽一個帶著哭腔的溫柔聲音在耳邊響起,伴隨著陣陣呵出的熱氣撫在耳廓。
「李慶,我怕,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這是他們的事,我們不要摻和了。」
是高子璇,她的腦袋正枕在自己的肩上,李慶已經提到嗓子眼的心頓時落了下來,他拍了拍高子璇的手,一時竟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來安慰她,只能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前,用雙手按住她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說:
「沒事的,很快,這件事就會水落石出。」
一旁,剛才的開口似乎已經耗光了許銘的勇氣,他雖然還坐在座位上,但神情很不對勁,顯然需要一點時間才能緩過來,暫時是指望不上他了。
這時,又有一個士兵跑來,神情慌張,勉強立正了,道:「報告!前面兩節車廂里也發生了類似的狀況」
「什麼?」
金邊民大步走到那名士兵身前,怒道:「把話說清楚!」
那士兵面色一紅,道:「是!前面兩節車廂里有13人,發生了類似的暴斃事件,加上」他掃了一眼,待看到新增的三具屍體時,眼中不禁閃過一抹震驚之色,「加上這裡的4人,一共死亡17人。」
「什麼?!」金邊民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以他入伍多年鍛煉出來的過硬心理素質,此刻也覺得有些難以承受。
汪延明則緩緩閉上了雙眸,不住地搖頭嘆氣,就像是一個在迎接末日的信徒。
就在大家都覺得有些絕望之際,李慶忽然道:「我去看看。」
說罷,也不管四周眾人是何反應,邁步往相鄰的車廂行去。
「等等,」高子璇突然抓住了李慶的手臂,「我和你一起去。」
李慶轉頭看向她,她便趕緊補充解釋道:「我對這車上的一些地方比較熟悉,可能可以」
「那就一起。」李慶打斷了她絮絮叨叨地話,就著高子璇拽住自己胳膊的手,帶著她一起離開。
適時,恐慌的情緒已經在商慶號上開始瀰漫,當荷槍實彈的士兵神情嚴肅的站在鮮血淋漓的屍體旁邊看守現場時,車廂中的每個人都不由自主的被帶入到了這種緊張的氣氛中來。
在這種境況下,李慶與高子璇就像兩個格格不入的逆行者,一個神情平淡,另一個則在極力克制恐懼,他們行走在商慶號車廂的過道上,兩側的乘客像是在對他們行注目禮。
路過那十三具屍體時,李慶清楚的看到了從他們的屍體上析出的源質,這些源質像是某種信號,時刻警醒著他這裡是試煉境,而不是現實。
穿過相鄰的一節車廂,來到下兩節車廂的交接處,李慶停下了腳步。
旁邊木門上標註著代表盥洗室的圖樣,李慶清楚的記得,當時與那個鴨舌帽男子偶遇,也是在這裡。
這是許銘的話給李慶的啟發,商慶號是全程禁菸的列車,彭祿如果想要吸菸,就只有躲入盥洗室一個選項,而如果想在之後免於追責,聰明的乘客就不會選擇緊鄰自己車廂的盥洗室,而是會多走幾步,把煙味留在一個與自己看上去毫不相干的地方。
這是李慶在秘密書庫閱讀一本閒書時看到的逸聞趣事,卻沒想到會在這裡用上。
他早就該想到的,那個鴨舌帽男子為什麼會從盥洗室出來,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
在李慶準備擰下把手的瞬間,一隻輕巧的手突然搭上了他的肩膀。
又是高子璇,她的眼神有些迷離,看向李慶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李慶,我們為什麼來這裡?」
李慶回頭看了她一眼,說:「為了來做一個了結。」
話音未落,手上微微一用力,擰下了門把手。
刺目的紅光透過門縫斜射出來,木門被推開,李慶閃身進入其中。
在他進入的剎那,商慶號上所有還活著的乘客,都不約而同地轉過頭,將目光投向了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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