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楚璇沒去聽他們怎麼審問馬良儀,因為她正被禁足著。不過說來也好,虧得她正禁足。說不準這事便不是由馬良儀這隻替罪羊背黑鍋了。
聽聞馬良儀撞柱以死明志之後,楚璇不禁唏噓,總有種兔死狐悲的淒涼:「真是可憐了這馬良儀呀。」
「誰說不是呢。」玉芙淡淡地接了一句。
接下來,便是無言的沉默。
頤華軒里似乎也感染了這份悲哀,瑟瑟的秋風從窗口吹了進來,攜著一陣噬骨的涼意。
不過感慨也只是稍縱即逝,在這深宮裡呆久了。對於人命的漠視也就更深了,也不怪楚璇,這一路過來,已經不知道走了多少人了。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楚璇。
楚璇看了眼左右都這麼低迷,自己可不能陪著她們一塊繼續下去,反而她打趣道:「可惜現在不是六月,不能應了那六月飛霜的景象。」
經了楚璇這麼一說,她們是從低迷中醒了過來。不過自家主子要不要這麼沒趣?說的什麼玩笑話呢。
玉芙與玉蓉同時嗔怪地瞥了楚璇一眼,惹得楚璇摸了摸鼻子,閉上了嘴。
楚璇覺得她這個主子當的實在窩囊,就連這兩個小丫頭都敢給她臉色看。
於是,楚璇便惱羞成怒地說道:「好了好了,你們出去吧,本主這兒不需要你們伺候。快快快!」
玉芙與玉蓉面面相覷,相對著聳了聳肩。主子太孩子氣,她們做奴婢的真是為難吶。
等到她們退出頤華軒,闔上了那扇門之後。
楚璇臉上的嗔意便無影無蹤,她本就沒打算朝她倆發火。不過是找個由頭把她們打發出去。
秋風席捲落葉,帶著幾許淒涼的意味。
她有些開始不明白她來到這裡該做什麼,亦或者想做什麼。
被困在這個四四方方的天空底下,然後應付著一波又一波的陰謀詭計。只是為了那個崇高的權力和填補虛榮心的奢侈品。
也許,只是想讓人記住。
畢竟人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
楚璇開始迷惑。她並不是原主,卻頂著原主的身份過日子。
沒有人會知道她到底是誰,他們只記得,楚璇。是那個太常寺少卿的庶女。
她永遠沒辦法讓人真正記住她,相比起來,馬良儀也許比她幸運很多。她可以為了自己的家族而死,因為那裡有記得她的人,也有她記得的人。
也好。既然沒有能真正記得她的人。她也能活的更肆意,反正加諸在楚璇身上的,也並非是加諸在她身上的,而是那個太常寺少卿家的庶女。
楚璇兀自傷感著,而另一邊的人兒卻沒有這麼多閒情逸緻。
坐在顯仁殿下首的人正垂首抿了口茶,免得內斂極了。
宜貴嬪當初不知她找自己借人,到底打算怎麼做。如今,卻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不,應該說是,當她說起她要借哪個宮的人。宜貴嬪就知道了。
「馬良儀死了。」
「嗯。」回她的只是淡淡的一聲,聽不出任何波瀾。
「你就不擔心會查到你身上?」宜貴嬪很好奇她是怎麼聽到這消息,卻還仍然這麼鎮定。
姜婉言自然是不悅的,馬良儀死了便死了。結果最後還要擺她一道,不過她也還是做了後手。
姜婉言終於抬起了頭看她,嬌笑起來「呵呵,莫不是宜貴嬪您忘了。妾借的可是您的人。」
此言一出,宜貴嬪就知道姜婉言這廝就沒安什麼好心。
不過宜貴嬪也是出乎意料的鎮定,她彎起唇角:「可是你也忘了,本嬪的人自然是本嬪讓她說什麼。她就說什麼。」
「可是——」姜婉言故意拉長了這兩個字,「您難不成會讓她供出妾嗎?」
當然……是不可能的。
姜婉言投靠在她的旗下,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不過大家都心照不宣罷了。
這段時間姜婉言來她顯仁殿的次數也頻繁得很。若是把姜婉言供出來。這個小狐狸難保不會選擇玉石俱焚。
宜貴嬪她賭不起。
「你不是知道我會怎麼做嗎。」宜貴嬪笑得嘲諷。
「妾知道。」姜婉言用的陳述句。
宜貴嬪止了笑,目光直直地盯向她:「你應該知道,既然皇上開口了,這件事就不會無疾而終。」
「嗯。」姜婉言依舊鎮定,卻教宜貴嬪忍不住想把她這一層冷靜的面具扒開,看看底下她到底是什麼樣的。
「那就再隨意推出去一個替罪羊。反正宮裡最不缺的就是這種替罪羊了,不是嗎?」姜婉言笑著,與她對視著。
「你很聰明。」宜貴嬪眼神複雜地看著她,看了許久,「比本嬪想像中的還要聰明。」
「那妾是不是該謝您的誇獎?」姜婉言將藕臂柔荑搭放在膝上,嗤笑道。
「你很適合後宮,心機深重,出手也狠辣。若不是馬良儀來了一次破釜沉舟,說不準你就能將此事完成地很完美。」宜貴嬪沒有理會她的嘲諷,而是繼續將話說完。
「所以呢?」
宜貴嬪挑了眉:「你可能成為本嬪的障礙,亦或者有可能本嬪成了你的障礙。」
姜婉言聞言保持緘默。
兩人心思各異,其實宜貴嬪所說的話不錯。
過了半晌,宜貴嬪又說道:「本嬪不可能在庇佑著你了,總有一天會兵刃相見。本嬪可不想你是踏著本嬪上位的,這會讓我覺得可笑。」
宜貴嬪最後一句用的是我,而不是本嬪。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驕傲。
「嗯。」姜婉言的語鋒一轉,「但是,妾也不會再為您做事了。」
「當然。」宜貴嬪自然也沒想著已經掰了,姜婉言還會心甘情願地幫她做事,儘管她之前也不怎麼情願。
就這麼,分道揚鑣吧。
「多謝宜貴嬪這段時間的庇佑,妾先告辭了。」她們已經分道揚鑣了,在這麼聊下去也真是索然無味。
「下去吧。」相同的,宜貴嬪也覺得沒什麼意思。
姜婉言一步一步踏出了顯仁殿,望著那長長的石子路,難得的一眼看過去讓她覺得這條路看不到頭,只能看見幾座華麗的宮殿氤氳在霧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