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嫣略微驚恐,抬頭看著他,道:「你認得我?」
不容愣了愣,隨後笑道:「怎麼,五小姐不記得我了?」
沈安嫣定了定神,道:「我怎會識得煙柳之地的綰人。」
不容公子沒有答,沈安嫣與他對視,片刻後,沈安嫣頭也不那麼痛了,思路清醒了不少,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臉,終於想起了什麼。
「你……你是那日闖入沈府的刺客!」沈安嫣想到。
約莫半年前,自己被趕進了南苑,夜間去南苑的小廚房尋些吃食,地上受了重傷的刺客便是眼前這人。
只是,一個刺客,又怎會是煙柳之地的伶人?
「看來五小姐還記得我。」不容笑了笑。
沈安嫣頓了頓,不再看他,酒醉之後恢復了清醒,也恢復了對沈影卿的思念,沈安嫣的聲音顯得有些無力,也不再看不容,道:「昨日我來花滿樓之事吩咐你們媽媽保密,等我回去自會送重金酬謝。」
沈安嫣說罷,掀開被子準備下床,不容卻盯著她,緩緩開口道:「五小姐,這事,已經人盡皆知了。」
「你說什麼?」沈安嫣起身,氣息有些虛弱。
身高上矮了不容一大截,不容低下頭來,看著沈安嫣,道:「昨日你被人認出來,現在已經傳開了。」
沈安嫣只是心裡輕輕的咯噔了一下,沒有再多的反應。
沈影卿沒了,自己也要毀了麼?
可是沈安嫣卻沒有失去一切的傷感和悲痛,沈影卿已經沒了,自己越發再重新問自己,所謂的報復,真的有用嗎?夜秋妮她們的確得到了一些損失,可自己鋒芒太過,卻又無力守護住自己想守護的人。
沈安嫣覺得,其實什麼都好,不用報仇也無所謂了,只要她的親人可以健健康康的活著。可現如今,這也成了奢望。
不容看沈安嫣這樣,沒有出聲。在花滿樓這麼久,不容察言觀色的能力是爐火純青。
不容從沈府回來後,調查出了沈安嫣的身份,這半年來一直在為密切著沈安嫣的動態。所以不容很清楚沈安嫣現在的處境,這事只要傳了出去,就是百口莫辯,何況還是事實。皇上後天就是皇上封沈安嫣為公主的大典,意味著沈安嫣將加入皇籍,賜黃帶子。可這事一出,一切都成了空談。
「你先在這住下,等風波平了,再出去。現在外面對你罵聲一片,你無需多思,安心住下就行了。」不容說道,便轉身走出了房間。
「我頭還疼,想再休息一會,你先出去吧。」沈安嫣說道,聽不出任何情緒。清醒過來的沈安嫣又突然想到尹宸琅,他聽到自己居然荒唐到會進花樓,自毀前程,一定是嘲笑自己的吧。
想起昨日尹宸琅當著自己的面,質問自己的樣子,想起他將她兩世都視若珍寶的東西丟出去摔碎,寓意著兩人從此恩斷義絕的樣子,沈安嫣心下發慌。嚴曖入住王府的時候,沈安嫣都未曾這樣慌過。這次,恐怕是真的了,尹宸琅就這樣離自己遠去了,心中再也不會念及她一絲一毫。
明明這是自己想要的結果,再無瓜葛,得到了,卻又無法接受。好像自己,從來就未曾真正的和他斷開過。
不容看了眼沈安嫣,知道她神傷,卻不知能這樣難過,道:「我去給你拿午膳來,用完午膳。」
「不必了。」沈安嫣道,說完,便又躺下了。
不容微微皺眉,看著沈安嫣躺下的背影,有些猶豫,還是轉身走出了房間。
「媽媽,再把樓里接客的姑娘都喊來。」不容出了房門,臉色沉了下來,對老鴇吩咐道。
「還喊啊?早上不喊過一次了嗎,公子,這可耽誤生意啊不是?」老鴇說罷,被不容斜了一眼,又住了嘴,去吩咐喊人都來。
「這位大人,真是不好意思,打擾打擾了,找姑娘們有些事,一會再送回來。」老鴇和姑娘們一間間屋子,把人喊齊了之後,到了三樓。
「往日裡一次都不可來不容公子的這樓,今日一上午便來了兩回。」一位姑娘笑到。
「一會你可別說了,公子臉色不好呢。」
「這能好嗎?早上不是說了,那女客人是丞相家的千金,我們會不會都完蛋了。」一位姑娘道。
「完蛋什麼呀,那也是那姑娘完,是她自己進來的,我們還能攬女客不成啊?」
「可不是,丞相府現在還沒派人來接人,我瞧著是不願認這個女兒了,估摸著商量著怎麼處置呢。」
「你說說她也真是的,好好一個小姐,怎麼跑花樓里喝酒來了。」
……
這些姑娘嘰嘰喳喳,進了不容的廳,卻安靜了。
這裡看似是舞蹈的地方,十分寬敞,旁邊都是紗幔,地上也是柔軟的刺繡鋪地,卻沒人真正見過不容給客人跳舞。
不容也不廢話,開口問道:「現在知不知丞相府的態度?」
早上那一次,不容把大家喊來是問了關於沈安嫣的真真假假的所有傳聞。她們常聽恩客聊天,花滿樓開價不菲,一夜千金,達官貴人不在少數,所以丞相家的事情倒是常聽有人八卦。這些傳聞真假不一,卻都不是無風起浪,總是有些源頭的。
「丞相府現如今在給七小姐辦喪……」
「辦喪?」不容有些疑惑。
「是了,昨日京郊那邊的巡邏侍衛發現了沈府七小姐的屍首,為人所害,連夜就送回了沈府,今早沈府就發喪了。」
不容陷入了沉思,原來這就是沈安嫣這樣頹廢的原因。
「你們有誰知道七小姐名喚何為?」不容問道。
一名鵝黃紗衣女子應道:「叫……沈影卿。」
沈安嫣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午後,抬眼望去,屋內沒有一人。一邊設著斗大的一個汝窯花囊,插著滿滿的一囊琉璃球兒的白菊。沈安嫣滴水未進,卻不覺得餓,在床上不知坐了多久,一位有些面熟的小丫頭就悄聲走了進來。
「沈小姐,你醒了?」小倩有些驚訝,道,「怎麼不喚一聲?是何時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