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似乎從杜遠芳的身上踏過,鳳宇看著這一幕,只覺得心頭狠狠抽痛一下,瞬時便覺得一塊巨石狠狠的壓在他胸口,讓人快要喘不過氣來。
「杜小姐!」
兩人同時策馬快速朝著地上的杜遠芳靠近,鳳宇率先奔了過去,下馬落在了杜遠芳的身邊,地上的女子髮絲凌亂,他小心翼翼的攬住她的肩頭,「杜小姐,杜小姐?這……」
他的手中不知何時染了鮮血,心中立刻升起不安,輕輕的轉過杜遠芳的臉,這一下,空氣好像就此凝住。
那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從她的額頭劃到她的左臉,傷口不斷的冒著血,皮開肉綻的模樣令人不忍直視。
鳳宇當下所不出話來,他甚至,覺得自己的腦中一片冰冷。
「快,給她止血!」
雲姝立刻捧起杜遠芳的臉察看著她的傷口,想必,這是被方才的木塊劃傷的,若不小心處理只怕……
不對,這傷口太深,就算是用自己的金瘡藥也難保可以恢復她的容顏。
撕拉一聲,雲姝立刻撕開自己的衣擺,拿出隨身攜帶的藥瓶放在一邊,小心翼翼的擦拭著杜遠芳臉上的血跡。
這一切的動作落在鳳宇的眼中,他終於明白,雲師傅身上的這種熟悉之感是怎麼回事。
原來,她居然是……
已經有不少侍衛圍了過來,「快,打盆熱水!」
那匹瘋馬被牽制住,安撫了情緒之後緩緩牽到了鳳宇身邊,「鳳少爺,這馬似乎是受了驚嚇。」
驚嚇?有什麼可以驚嚇到這匹老馬?鳳宇此刻心中深深的自責,他就不應該答應讓杜遠芳跟在後面,否則也不會有現在的意外。
侍衛打來的熱水被杜遠芳的鮮血染紅,雲姝小心翼翼的為她上了藥,包紮好,原本美麗的女子臉上多了透著黑色藥膏的繃帶,看起來著實令人心中不忍。
「先不要動她!」有侍衛打算挪動杜遠芳,卻被雲姝制止了動作。
她方才分明看見那匹馬從杜遠芳的身上踏過去,況且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只怕傷了骨頭。
慢慢的在杜遠芳的腹部摸索著,雲姝臉色一沉,「傷了肋骨。」
鳳宇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冷汗,傷了肋骨?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她……會變成半身不遂?
緩緩抬起頭來,看著雲姝的雙眸,鳳宇的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救救她。」
雲姝眸中一閃,隨後吩咐道,「來人,抬擔架來,我要為她接骨。」
接骨?可是,雲師傅是男子啊!
鳳宇卻接了話,「聽雲師傅的吩咐!」
「啊……是,是。」
很快,杜遠芳便被轉移到了屋子裡。所有的男子全數退了出去,只留下雲姝與杜遠芳二人,她立刻動手除去了杜遠芳身上的衣物,在她的斷骨處摸索起來。
屋外,鳳宇第一次知道什麼叫煎熬。若不是自己,杜小姐不會毀了容貌,如今還有可能落下一輩子的病根,他該如何向昌慶侯府交代,如何向杜小姐交代。
剛毅的男子臉色一片蒼白,看得一旁的侍衛都不敢出聲與鳳宇交談。
許久之後,雲姝終於從裡頭出來,鳳宇立刻迎了上去,「她如何了?」
「斷骨我已經接上,只是杜小姐的臉……我並無把握。」
鳳宇鬆了口氣,雲姝的醫術,他自然是相信,「還請……雲師傅盡力,這女子的容貌……」
他並不想說女子的容貌最為重要這種話,因為他本身就不看重,只是對於杜遠芳來說,可能就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
雲姝輕點了下頭,「杜小姐很快就會醒來,鳳少爺進去看看吧。」
鳳宇微微張了張薄唇,隨後深吸了口氣,推開屋門走了進去。
榻上的女子閉著眼,呼吸微弱,鳳宇腳步輕柔,他屏住呼吸好像生怕吵醒她似的,隨後小心翼翼的坐到一旁,看著那因為失血過多而臉色蒼白的女子。
他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能安靜的看著,直到杜遠芳有了一絲動靜,他才緊張的站起身來,「杜小姐?」
杜遠芳只覺得臉上傳來一陣灼熱的疼痛感,微微睜開眼睛,便看見了朦朧的男子面容。
鳳宇的聲音隱約在耳邊響起,卻是嗡嗡作響,杜遠芳眨了眨眼,許久之後才恢復了視線。
「鳳……少爺?」
她微弱的聲音自喉間滑出,正要起身,這一輕微的動作便讓她的腹部傳來一陣令人差點昏厥的劇痛。
「杜小姐,別動,你身上有傷……」
杜遠芳這才回想起自己摔下馬背的事情,她看著鳳宇那自責的表情,虛弱的笑了笑,「我……我沒事,鳳少爺不要擔心……」
她自然也注意到了臉上的異樣,正要伸出手去,卻見鳳宇的眼神閃了閃,她立刻意識到什麼便放下了自己的手,好像沒有察覺一般。
「杜小姐,你的臉……」
「是鳳少爺救了我嗎?都是遠芳騎術不精……」
她的語氣盡顯無奈,方才那驚險的一幕被她這麼風輕雲淡的抹開,反而讓鳳宇心中越發不好受。
若是她看見自己此刻的模樣,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那匹馬……好像受了驚嚇,鳳少爺可要好生察看一番,否則若它再傷了其他人,可就不好了。」
這種時候,她還擔心其他人?
鳳宇覺得,杜遠芳確實是一名善良的姑娘,她明明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多麼嚴重的事情,卻絲毫不見任何傷心的情緒,鳳宇知道,她是怕自己難受。
這一刻,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自己的心中滋生著。
另一頭。
「雲師傅,這馬匹已經平靜下來了。」
雲姝繞著杜遠芳的那匹馬轉了一圈,這裡的馬都是受過嚴格的訓練,絕對不會輕易發狂,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仔細的察看著,最後,果真在馬匹的小腿肚上發現了一道傷口。
那道傷口已經翻開了馬的皮膚,露出了粉嫩的馬肉,滲著一點點鮮血。
「給這馬包紮一下,不要讓傷口感染了。」果真是有人故意為之!雲姝立刻想起方才,自己看見那林子裡的一名男子。
會不會,和那神秘的男子有關?
想到這,雲姝已然沉下了臉色,朝著林中的方向靠近。
寒風瑟瑟,林子裡發出一陣蕭索的聲響。
雲姝四下張望著,方才應該就是這個地方才對,那人呢,莫非弄出了騷亂之後,人就逃了?
「永吉縣主,可是在尋在下?」
一個聲音從角落裡傳來,雲姝一閃,只聽嗡的一聲,一道銀光從她的袖中飛出,險險的擦過了藍相良的臉頰,立刻劃出了一道血痕。
「永吉縣主,這份大禮,在下可受不起呢。」
藍相良幽幽笑了笑,從腰間取出一條方帕捂住了臉頰上的傷口。
「那匹馬,是你傷的?」雲姝有些驚訝,他居然會躲在馴馬場旁邊的林子裡,不用說,丟失的那匹馬只怕與他有關。
「若非如此,怎麼能讓永吉縣主單獨出現在這裡。」
又是一道銀光閃過,藍相良幸運的躲過,他沒有想到眼前這名女子居然會怒不可遏,當下便有些不悅,「縣主這是何意?!」
「你可知道,你差點害了一名女子的性命。」
「哼,她自己無用,又與我有何干係,縣主不像是如此心慈手軟之人吧?」藍相良已經暗中注意了雲姝許久,他覺得這名女子絕對不簡單。
「你若想與我見面,有千百種方法,無需傷及旁人性命!」雲姝一想到那芳齡女子即將與自己的美貌告別,便對眼前這名胡來的男子升起怒意。
藍相良不屑的撇撇嘴,他今日來可不是為了和她爭論的。
「難道縣主不好奇,在下為何會出現在辰國之內?」
「蕭皇帶你來的,讓你潛伏在馴馬場內,不就是為了探索辰國戰馬的機密麼?」雲姝臉色不見絲毫柔和,藍相良倒是有些驚訝,自己的行蹤好像對方已經瞭若指掌似的。
「看來永吉縣主對於蕭皇,似乎十分了解。你……到底是誰?」他相信自己的直覺,這名女子,他一定見過!而且是在羿國!
「我是誰並不重要,關鍵是我知道你是誰,王子殿下。」
藍相良深邃的眸子一閃,莫非,這就是當日她放走自己的理由?
「你怎麼知道……」
「你身上的圖騰,只有王族昆氏血脈才有的,只怕你不姓藍,姓昆吧?」雲姝的目光在藍相良的衣襟上徘徊著。
果真,男子收斂了神色,「為何你知道這麼多?」
王族昆氏,這一脈如今只剩下自己一個人,連蕭皇都不知道,當初被他滅掉的一個國家,居然還有漏網之魚。這就是自己一直屈於羿國的原因,就是為了找尋機會,為國家報仇雪恨!
雲姝沒有回答他,嘴角揚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蕭皇讓你來調查辰國的戰馬,你可有收穫?」
果真,辰國的戰馬會突然變得如此強壯,與眼前的這名女子有關!
然而,雲姝手中一動,一個小瓷瓶拋了過來,「你就說,這是你得來的結果。」
藍相良的眼中帶著幾分警惕,雲姝立刻明白他是在擔心,自己是不是故技重施。
「不會,又是什麼會讓戰馬得瘟疫的毒藥吧?」
「自然不是,有了這個,你就可以向蕭皇交差了。」
藍相良緊緊的盯著雲姝的表情,不明白為何她要幫助自己。
只見眼前的女子緩緩轉身,「不要白費我的好意,你好自為之。」
「等等,我不喜歡欠人人情,不論是上一次還是這一次。」
「只要你好好籌備自己的復仇大計,不要與辰國為敵,就是還了我的人情。」
不等藍相良說些什麼,雲姝已經轉身沒入了樹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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