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狹窄的半封閉儀器中,體格較為瘦弱的少年正緩緩調整身姿使其放鬆,並將重要的轉換器佩戴在頸後側。依靠機械內部散發的微弱光芒,他亦能精準定位對接口,將連接裝置固定完畢。
雖說虛擬網絡主機對於這偏遠海域中的絕大多數人而言都是極為稀罕之物,可童年時代有許多時日和消遣都是在其中度過的少年人,自然是能異常熟練般的掌握操控,並未出現因陌生而產生的延遲。
待到所有指示燈亮起後的少年緩緩閉上雙眸,以避免人眼真實視角與電波產生的虛擬影像重合所致的干擾。憑靠意念輸入一系列指令,少年通過這台位於珊瑚礁鎮守府的主機通過海底光纜連入中央虛擬網絡。
即便已有一月未曾登錄這方虛擬空間,可其中的影響卻似乎與離開時並無二別。少年隨意的閱覽一番信箱中的新訊息,撰寫簡短的回覆後才開始準備正事。
將學院發來信函中的超鏈接啟用後,少年眼前的光景猛然間碎裂開來,並以超鏈接為核心產生一個能吸納萬物的無形洞口。他自是知曉這是特殊訪問鏈接的標識,輸入一連串的指示符後原本的空間徹底被洞口吞噬,只留下無盡的黑暗。
或許是訪問那個地址中途所需接受的審核過多,又或許是偏遠區域網絡狀況不理想的因素,少年所看到的純黑世界中唯有一道光圈不停的旋轉著。這般枯燥的等待動畫播放數分鐘後,他才捕捉到周圍場景類似風化般的變遷特效。
轉瞬間少年的視野便被那清冷的光輝所充斥,映入眼帘的是極富有學院特色的廳堂建築。
低沉緩和的交響樂迴蕩在此方空間中,深藍與灰白所構成的主色調使人內心平靜,即便知曉眼前全都是電子信號轉變的二次圖像,但也為這股無形的鄭重感到動容。
莊嚴肅穆的禮堂間,稀疏的人影使其愈顯空闊。在從簡樸素的禮儀習俗下,為保持對逝者的敬重,來著絕大多數都身著黑袍,並未有嘈雜的話語聲。
亞里特斯所到來的方式有些特別,通過虛擬網絡參與這場葬禮的他,在現實禮堂中是以全息投影的方式降臨。與他一致的還有那數十位同窗同學,全都是以此種手段顯現,而站在他們投影身旁的人們也並未有多少震撼或是不滿。
諸人皆是一言不發,廳堂中一片純黑中唯有那最為中央處才能看到那純白的棺槨。其長度非是按照普通人身高所定製,而其最上端卻是擺放著玻璃盒,其內部便是逝者的身份銘牌與生前衣物。
這便是許多提督們戰死後的結局。往往鎮守府被深海攻破後,即便來日重新收復也難尋覓到其屍身,多數情況下唯有以物代人以表緬懷之意。
通過虛擬網絡目睹此番場景,是以投影降臨的少年少女們,此刻心中的情緒也是難以平靜。他們迫切的感知到,死亡從來便是縈繞在自己身旁,或許下一位被祭奠的便是自己。
亞里特斯卻並未有這般感受,亦或者說他已經習慣了這隨時可能爆發的危機。自上一世因隕石滅世而亡,又在諸多深海追殺間勉強保住性命的少年,心態早已不再稚嫩。
只是即便是他也未猜到僅僅是離開學院不到幾個月的時日中便有人離世,這般變故讓他更為清晰的了解到自身所擔負的是何等危險的職位。
他的注意力更多的被緩緩展開的葬禮所吸引。高新技術的運用使得他此刻如同身臨其境感受到周圍的一切,而迴蕩在廳堂中的低緩詠唱祈禱聲也能被他清晰分辨。
而其來源便是身著黑衣眾人間唯獨一位的中年人,身披純白衣袍的他半跪於棺槨前,似是專心祈禱著。
曾在冥想課中取得相當優異成績的亞里特斯,自然是能通過中年男人熟悉的背影得知他便是教導他的那位大師。
修習更為精深課程的亞里特斯,自是知曉這位中年人不僅對宗教有極深的認知,且在精神力量的運用方面冠絕學院,乃是一位相當著名的人物。
「來自海洋的終要回歸海洋,願大海包容你,從今往後不受凡塵戰火之擾,永享安眠。」中年人以著虔誠真摯的話語,道出對離世者的祝福,並緩緩念誦著經文。
大災變降臨所改變的絕非只是人類的生存發展方式,甚至是傳統科技文化乃至最為頑固的信仰也因外在因素發生轉變。當然作為這個殘酷時代的神父們,所接受最繁重的工作便是主持葬禮。
原本便十分低沉的交響樂聲此刻也愈顯輕微,教堂中唯有那充滿祝福意願的祈禱人聲迴響著。
業已人至中年,曾在戰場上與死亡擦肩而過的他,在重複進行著這不知是多少次的祈禱後,心中升騰起的唯有惋惜之意。
能進入中央海軍學院,且被分配到烈度較高戰場上的年輕人,自是具備非凡潛力。而這般能在日後綻放耀眼光彩的少年郎,卻早早的在深海反撲中犧牲,即使是歷經人生百態千種變故的他,此刻也為之嘆息。
爾後難得出現在學生面前的院長,此後也與中年神父一同祈禱著,那飽經風霜的面龐中也能看出些許無奈與沉重。
提督們所肩負的,是那人類抗擊深海守衛家園的重要職責。今日人類仍能維繫原本文明傳承,其身後不知有多少提督為此付出青春歲月,甚至是那脆弱的生命與深海相抗衡。
沒有最初覺醒的那批人們帶領人類重建災後庇護所,或許今日早無人類;而若無近百年來持續不斷英勇就義的提督們付出,今日人類的邊疆版圖或許會大幅縮水,只能蜷縮於僅有的幾處半島深處。
而作為新人類聯邦培育精英提督的中央海軍學院,更是對這些天賦非凡且充滿無限可能的後輩們時常注意著。
但人被殺便會死,事情既然發生便無法逆轉。即便是體質異於常人的艦娘們也會在深海的炮火下喪命,更何論只能構建念力屏障偏轉小口徑炮彈的提督們?
咚~~咚~~咚~~悠揚的鐘鳴聲意味著下葬前的洗禮儀式結束,而少年眼角餘光所注意到的,卻是跟隨於神父身後的一位女孩。
稚嫩的面龐中,卻並無與此相符的天真神情。那似是靈魂喪失般,唯有基礎生理反射遺留的呆滯面容,少年自是能看出她沉浸於那巨大的悲切中。
在腦海中回顧那位同學麾下艦娘組成後的亞里特斯,稍稍對比一番便認出這是名為荒潮的驅逐艦艦娘。
但此刻她的面龐上並未有曾經那般的喜笑顏開之情。遭遇提督陣亡且失去所有戰友的她,不知是否因精神逆流受創的緣故,神情恍惚目光空洞,在失去所有心靈支撐後已經沒有了任何力量。
歷經磨難勉強生還的她,此刻已經無有生存之念,此刻如同傀儡般聽從著神父的引導,渾渾噩噩的度過這段困難時日。
目睹如此失魂落魄的女孩,心中不免多了些許憐惜的同時,少年卻也能體味到靈魂深處所泛起的冷意。
死亡便是如此的真實與冰冷,毫無任何迴轉的餘地。而身為提督的他們卻正是在生死線上抗擊深海的重要存在,倘若他們都倒下,那麼便無人能支撐起這道脆弱的保護傘。
「英雄故去,可這堅持不懈的精神卻並未消亡!你的名字我們知曉,你的功勳永世長存。」看似蒼老的校長,或許是注意到周圍人的恍惚神情,卻是用著鏗鏘有力的措辭講述並鼓舞著他們。
信念最為堅韌,甚至在某些危難時刻他能激發人的潛能完成不可能之偉業,可其也最為脆弱,在生死危難面前還能貫徹堅持自己信念的人,卻仍是少數。
聽聞此番話語的少年少女的投影們,不約而同將視線轉至那蒼白樸實的棺槨上。能成為中央海軍學院的學生們,即使不是繼承家業傳統成為提督,也多是遭受深海侵襲蒙受大難的人。其與著深海都有著無法化解的仇恨與衝突,而正因如此他們才會成為抗擊深海最為關鍵的中堅。
而此刻,原本背負於他們心中的志向,亦或者是信念,都不約而同的承擔起一份生命逝去後的沉重委託。
綿延近百年的戰爭,所賦予人類的是對深海無比亢烈的恨意。不知有多少島嶼在深海炮火下化為灰燼,在最為重要的軍事港口與島嶼上,人類抗擊深海所流淌的血液使得土壤都化為黑紅色,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決然戰鬥,除卻彼此消滅沒有任何別的可能。
或許唯有那極少數的異端們,才會痴心妄想著藉助深海的力量達成雙方的平衡吧?
並不繁雜的葬禮並未持續太久,在禱告結束後將其葬入學院的負一層的公眾墓地中,那裡是所有歷屆學生們死後的歸宿,每一個名字的背後都是一個年輕鮮活的生命,其中亦有著人類反擊深海的傳奇存在。
儀式結束後,除卻部分主持葬禮的人離開後,所有使用投影降臨此處的人形都未散去,反倒是趁著這個難得的見面機會再度會面。
亞里特斯自然也是與他們熟絡一番後,才將注意力轉至一道略為壯碩的身影上。
「看來北方戰區的情況還可以嘛,你竟然有時間過來啊。」相隔數月後,少年再度聽聞到這位好友的聲音。
「只是初期有些棘手,現在已經和普通鎮守府沒有差距了。」亞里特斯望著阿瓦隆帶著調侃的笑臉,聳肩回答道。
「也是,畢竟是我們班結業審核總分第一嘛,這點小困難還是可以克服的。」阿瓦隆似是恍然大悟,隨後說著。
「你也是第四啊……我倒是好奇你怎麼沒被分到北區?」亞里特斯現在也發覺了一些事,不解的詢問到。
「或許是因為北方不適合曬太陽吧?東部地區的沙灘可是相當贊啊~」聽到如此回答的亞里特斯撇撇嘴,知曉他不願說出來也沒繼續追問。
隨意掃視一周後,少年注意到原本跟隨於神父身後的嬌小女孩,此刻枯坐於長椅上,凝固不動的背影顯露出其主人仍沉浸於悲切之中。
「不知她未來的去向如何……」心中仍有些許同情的少年,略帶嘆息般自言自語道。
「應當會被學院接納,不過你有意向也可向學院申請,想必不會太艱難。而她克服心結後或許會成為極佳的戰力啊……」阿瓦隆沉默片刻後,似是早有預料般說著。
「除卻學院有餘力處理這件事,我們可沒那麼多空閒時間……」亞里特斯點點頭,對這般處理方式也非常能理解。
只是他對阿瓦隆口中的絕佳戰力卻有些不認同。固然破除心結後帶著仇恨對抗深海的她們,甚至能發揮至自身潛能的極限,可相應也會帶來一些麻煩。對少年來說,召喚一位驅逐艦艦娘並不需要耗費多少精神力,所產生的精神衰退期也不長,沒有必要去做這般具有一定風險的事情。
「其實這也是因為他加入了學院派,不然普通情況下院長先生可未必會來,也不一定會接受這種麻煩事。」父親亦是提督的阿瓦隆,似乎有著一些特殊的渠道,所了解的事情也更為全面。
聽聞到這並不算陌生的名詞,少年沉默了片刻,欲言又止。獲取優異成績的他自是也有被招攬,但心存執念的少年卻是委婉的拒絕。他自是知曉能正式加入一個龐大且公開的組織會獲取多少益處,但會受到更多束縛卻是違背他的心意。
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