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台前幕後]
第58節(57)
57
在農村,主要的敵人已不是國民黨反動派而是封建地主階級。但是,的政策是給出路的政策。他們只處罰那些罪證確鑿且罪大惡極並欠有血債的首惡分子。
貧下中農,是他們可以依靠的中堅力量。
最難辦的要數中農了。
不上不下。
又可上可下……
一切都要看執行者掌握政策的尺度和水平的了。
土地改革的第一步是清查「土豪劣紳」,他們通常也是當地的地主組織中頭頭腦腦。
一個帶有規律性的現象是,他們不僅控制著大批小地主,而且自己手頭也握有大量的土地。這些土地並不是連在一起的,而是一小塊一小塊分散在各地的,十分具有隱蔽性。查處起來非常困難。
領導的工作組決定先拿下百分之八至百分之二十的大土豪,並以此為突破口,撕開土豪劣紳布下的防線。
工作組決定先拿「陳麻子」開刀。
他是當地最有影響力的代表人物,背後控制著一個十分龐大的黑社會組織。
這些被稱之為「秘密特工」的黑社會成員,大多戴著不同顏色的袖章和普通的農民一樣——都是土改工作者。一時間讓人好壞難分,真假難辨。
工作組採取了「外圍突破,中心開花」的策略,逐步揪出了一些名聲狼藉的惡霸地主,並繩之以法。
當然,一切都是根據《土改工作法》進行的。
那時的人,頭腦都很簡單。懂得「政策和策略是黨的生命」。並嚴格呵護著「黨的生命」。不象現在的人,懂得「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中央的紅頭文件,沒等下發到地方,一級一級地就變了味。
和黨中央將權力下放給了省政府,由地方掌握「生死大權」。
人民法院根據土豪劣紳和地主分子所犯下的罪行及人民群眾的呼聲,作為量刑的尺度。
回憶說,老百姓的憤怒有時是空前的。她的工作組有時不得不出面干預。否則那些被批鬥的地主就極有可能被人當場打死。
民兵在被批鬥者和憤怒的人群中起到了一種緩衝作用。
和她的團隊的其他成員,有時不得不用自己的身體作為「擋箭牌」,以免審判後的惡霸地主被狂怒的群眾撕裂成碎片。
當群眾的情緒平靜下來之後,人民法院才宣判被批鬥者的罪行。立即執行的槍聲一響,憤怒的群眾轉而變得欣喜若狂起來。
只有將那些罪大惡極的「壞分子」繩之以法,才能消除群眾內心裡的恐懼,進而才能推動土改工作的開展。
親眼目睹了這一切,並終生難忘。
當地群眾一直搞不清楚及她的團隊成員的實際身份。
從她們的衣著打扮來看,這些人無疑是吃國家糧的「公家人」。
唯一與眾不同的是,她有一架照相機。
在農民的眼裡,照相機可是個稀罕物件,只有當官的或有錢的人才擺弄得起。
他們據此猜測,一定也是一個「官」。
說不定還是縣裡來的「大官」。
於是,農民們對她又多了一層敬意。
土地改革總體方案分二步而走。
首先是劃分階級和成分,第二步是土地的再分配。
每一步大約都需要花十到十二天才能完成。
這是根據自己的親身經歷得出的結論。
當土地再分配工作開始時,由工作組負責劃分誰是地主、富農或中農。
根據各地的具體情況,《土改工作法》也會作出相應的調整。
工作中,武漢地區下屬的兩個區都曾發生過錯誤地將富農劃成地主、將中農劃成富農的事情。
無疑那些具體負責此項工作的同志們的出發點是好的,只是沒想到一旦熱情過了頭所帶來的社會負面影響竟然會有如此之大。
領導的工作組,從未發生過此類事件。
首先,她不允許在工作中使用「暴力」。
其次,她強調做事一定要「認真」。
說過:
「世界上怕就怕『認真』二字。員最講認真……」
初步調查完成後,她還要親自打電話向當地官員核實情況,並徵詢他們的處理意見。
根據上面下達的指標,16至20的當地人口將被劃分為地主或富農。
認為不妥,打擊面過大。並經常與上面下來的人發生爭執。
沒有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所以也就沒有人將她當一回子事。
有的地方因土地資源不足,甚至強迫中農交出他們的土地進行再分配。
他們的做法也很簡單,將凡是有土地的人統統打成「土豪劣紳」,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上面下來的人不聽她的話,於是她就找上面或上面的上面的人反映情況。
有時,她竟然會將電話直接打到了省委。
省委的人知道她的身份,自然也就知道她說話的分量。
不過,她總不能每件事都找省委吧?
即便是這樣,她雖然為幾戶中農主持了「公道」,卻也因此得罪了上面或上面的上面的人。在上面落下了一個「飛揚跋扈」的惡名。
武漢的天氣也如同上面的人一樣喜怒無常。
1951年的11月格外寒冷。
雖然「全副武裝」將所有衣物和沉重的外套全都套在了身上,依然凍得戰戰兢兢嘴唇發紫。
主席送給她的一件質地很好的大衣被她「忘」在了北京。
她是故意忘記攜帶的。
一是這是主席送給她的「生日禮物」,情深意重。
二是大衣質量太好,容易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
嚴寒使得她的睡眠更加不好,每晚都不會超過二、三個小時。她開始咳嗽,由於沒及時看醫生,拖成了支氣管炎。
得知這一情況後,立即通知她來武昌看病。
她去了。
可醫生開的藥沒什麼效果。
不能責怪醫生,當時就這樣的醫療條件。
不久之後,她又回到農村去了。
特意給她送來了一車木炭。
讓她著實感激了一段日子。
女警衛員整夜為她燒著木炭,睡眠有了明顯的改善。可她仍在咳嗽,一時間也很難治癒。
每天都要在崎嶇不平的道路上步行幾個小時,常常弄得她疲憊不堪。
看著「萎靡不振」的在如此寒冷的天氣仍在四外奔走,當地的農民有人佩服、有人同情,也有人冷嘲熱諷嗤之以鼻:
「你以為你是誰呀?」
這讓覺得苦惱甚至沮喪。但她仍然咬牙堅持了下來。內心裡,她常常勉勵自己:
「這也是兩條路線的鬥爭,一是鬥地主,二是斗自己……」
決不能臨陣脫逃當逃兵!
在土地的再分配階段,她和她的團隊都在跟自身的軟弱作鬥爭。
當階級成分劃定之後,土地(不動產)及其浮財(動產)就要拿來被重新分配。
有錢人開始驚惶起來,不知道怎樣隱匿自己的財產,鬧出了不少荒誕無稽的笑話。
有的財主打開衣櫃,將幾十件西服和長袍全都套在了身上,以至根本就動彈不得。
不僅是地主,土改中每個人的想法都在緩慢地改變。
回憶說,她記得有一位窮得沒有衣服穿的貧農,當他分配到一床被子和一件長袍時,他不敢接受。他害怕工作隊一走,地主又會重新奪走這些原本是屬於他們的東西。
當然,也有一些農民很貪婪。
他們不知道哪些東西更好。
服裝、床上用品、農具或家具?
有些東西他們從未見過,看得他們眼花潦亂。最後乾脆抓住什麼是什麼,也不管它有用沒用。
「為什麼選這麼大的一床被子,你真的需要它嗎?」
她抓住一位貧農問道。
解釋說,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一位單身漢。當地的青年人大多是單身漢(因為太窮,沒錢結婚),他們中的許多人從未擁有過一張床。
光拿床被子又有何用?
不如拿件農具,生產自救。
在土地的再分配上,也出現了一些問題。
一些農民拒絕接受靠近沼澤地的稻田或土地。擔心容易遭受洪水或其他的風險。
工作組的人只得不厭其煩地說服他們,這些「濕潤」的土地,其實更有利於農作物的生長。
因為是按人頭分配,有些家庭得到的土地是東一塊西一塊的,分散得到處都是。
這也是讓人頭痛的問題。
還有一些更讓人頭痛的問題。
比如說,一些遊牧民族從來就沒有住過房子,卻分配到了房屋。
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處理這些房子。
他們更喜歡牲畜。
哪怕是能分到一頭水牛的一、二條腿,他們也就心滿意足了。教導我們:
「讀書是學習,使用也是學習,而且是更重要的學習……」
在土改工作中越來越體會到主席所倡導的學習與實踐相結合的重要性。
一邊工作,一邊研讀社會主義理論。
通過實踐,她越來越清晰地認識到在土改工作的下一階段——在民主的基礎上建立新的地主政府尤為重要。
分得了土地的農民在極度的興奮過後,隨即心中又充滿了烏托邦式的希望。
工作組要走了。
農民們聚集在他們周圍,一邊敲鑼打鼓,一邊流著眼淚。
也哭了。
自己也沒弄明白,淚水中是依依不捨的成分多些?還是被眼前這些質樸的農民所感動的成分更多些?
工作組走後的第二天,小鎮上進行了民主選舉。
一位年輕的寡婦被選了新的農協主席。
工作中與她有過接觸,印象不是很深。只是沒有想到後來她被揭發出是國民黨潛伏下來的特務。
土改工作隊撤回到了武漢,並在這裡完成了他們的《總結報告》。
總體來說,土改工作進行得很順利。工作中也難免會發生偏差,理應由具體執行人負責。
有的地方搞土改左傾思想嚴重,結果導致許多地主受罰。也有的地方,帶隊的領導思想比較右傾,工作作風保守,不敢得罪地主。
所有的工作組都回到湖北省省會武漢後,其他地區的代表有人問和她的團隊:
「你們傾向於哪一邊?」
回答說:
「中農。」
當他們去武昌開總結大會時,省委書記就在大會上明確地喊出了:「別碰中農利益!」的口號。
這等於是肯定了的思想是正確的。
接下來他們在漢口休整了一段時間。
當時負責農村事務的是鄧子恢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