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晚上七八點的時間,酒館所在的街道,也就幾家商鋪還開著門做生意。其餘的大多數民居都緊緊地關上了門,一絲燈光也漏不出來。幫助人類幹活的機器人大多都被主人收起來了,偌大的街道上空蕩蕩的,路燈昏暗。
程遙摸了摸肚子,覺得有些餓了。再說了,背包里的蘭斯也需要回去拿出來,放到窗台上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於是加快了腳步。
回她所暫住的地方需要經過一條長長的小巷子。程遙一個閃身拐了進去。這條小道長約六七十米,修建得不窄,但是兩旁堆滿了許多廢棄的貨物、以及紙皮空箱子,硬生生把小路擠成了羊腸小道。不僅阻擋視線,還妨礙通行。
走了沒有一半,一種奇怪的感覺籠罩住了程遙,背後汗毛倒豎……就像被人尾隨、被人盯上一樣。回頭往後看,巷子空蕩蕩的,昏黃的燈泡吊在屋檐一角,在風中微微搖晃。
什麼人也沒有……那麼,剛才的汗毛倒豎感是錯覺嗎?不,那種危險的感覺依然揮之不去。程遙皺眉,心中不安劇增,連忙加快腳步往另一邊的出口走。剛跑起來,她就聽見了後方快速密集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悚然一驚——一個滿臉絡腮鬍,肌肉像小山一樣隆起的男人正一臉兇狠地撥開紙箱,大步朝她飛奔過來。
一切都發生在短短几秒鐘內!程遙驚叫一聲,連忙不顧一切往前跑。奈何腳程實在太慢,在距離出口還有二十米左右的地方,她被那個男人追上了,背包的帶子被扯住了,身體瞬間回彈。程遙下意識地掙扎,兜帽掉落,露出了一頭黑色的長髮。絡腮鬍男人粗壯的手臂輕而易舉地圈住了她的身體,背包細細的帶子被扯至變形,直接斷掉。
沒了背包阻隔,程遙整個後背都被迫緊緊地貼在了這個陌生男人的胸膛里<=".。他身上傳來一陣混雜著酒氣和汗酸味的讓人作嘔的味道,胸膛既熱乎乎又潮濕。程遙驚慌地捶打他的手,沒任何作用,立刻下嘴咬他橫在自己脖子前的手臂。
舌頭嘗到甜腥味,絡腮鬍男人痛喝一聲,鬆開了手,程遙頭髮散落,鞋子也蹬掉了一隻,立刻往前跑。然而沒跑出幾米,頭髮就被扯住了。絡腮鬍男人像是被激怒了,握著程遙的脖子,把她惡狠狠地抵在了牆壁上。
程遙雙腳離地,用力掐、捶他的手,逐漸入氣少,出氣多,缺氧使她眼前發黑,白皙的臉浮現出潮紅,黑眸映出水光。看見這一幕,本來只想求財的絡腮鬍男人又改變了主意,色眯眯的眼睛掃過程遙烏黑的長髮,秀氣的臉,纖細柔韌的身材……忽然鬆了手,程遙重重跌坐在地,白皙的脖子上顯出了深紅色的勒痕。她痛苦地捂著喉嚨,瘋狂地咳嗽起來,但手腳還是下意識爬動,想立刻離開。
看不清頭頂上的男人在做什麼,一陣衣服的悉悉索索聲,一件骯髒的外套落了地,程遙驚懼地抬頭,那個男人脫掉了自己的外套,正在解自己的皮帶。饒是未經世事的女孩,也懂得他有什麼骯髒的意圖!更何況在和蘭斯在一起後,程遙不是什麼男女之事都不懂的人了,來不及再休息,她不顧一切地爬起來,再次往前奔跑。
還有十多米……就能解脫了!
她以為自己跑得很快,然而受傷與受驚相互作用下,速度早已比不上最初的時候了。沒穿鞋子的那隻腳再次被男人扯住,程遙一下子被壓倒在地,縱然有手肘緩衝,後腦勺還是重重磕到了地面。眼前一陣頭昏眼花,程遙瘋狂掙扎,絡腮鬍男人被打了好幾下,抽出了褲帶,把程遙的雙手綁了起來。當他的手心握住自己的手腕時,是一種噁心至極的觸感。當看到男人脫掉了最後一件上衣,露出了赤|裸的上身時,程遙幾乎要崩潰了,怎樣才能制止他!
電光火石之間,程遙目光一凜——對了,精神力!
絡腮鬍男人就要俯下身來,程遙閉上眼睛,迅速調動起了自己體內的精神力,因為情緒激越,精神力宛如一道極速穿出的利刃,直直地插向了絡腮鬍男人的腦子。
絡腮鬍男人是個精神力水平極低的人。同等級精神力對抗時,也會造成極度劇痛,更何況是現在!他捂著腦袋痛呼一聲,從跪坐變為站立,暫時脫離了程遙上方。
程遙雙腳不停踢著,遠離了他,然後用肩膀靠著牆站了起來,咬牙切齒地加劇精神力——她實在太害怕了,三番四次被追上,在生死邊緣徘徊,她一定要——滅患!哪怕這樣高強度使用精神力,會給之後幾天增加疲憊感,也絲毫不想放鬆精神力的注入。
絡腮鬍男人捂著腦袋在地上痛苦地翻滾,空紙皮箱紛紛砸落在他身上。過了不知道多久,他已經奄奄一息了,看樣子再也沒有力氣追上來。程遙才顫抖著退後,深吸兩口氣,連被綁起來的手腕也來不及解開,鞋子都不撿了,迅速飛奔離開。
終於跑出了那段看似不長,實際卻漫長得讓人惶恐的巷子,程遙也絲毫不敢放鬆。往大路跑出了數十米,確認後方的男人追不上來之後,獨自在異星球尋求回家路的孤獨,經受危險後的委屈、惶恐、害怕等情緒終於在這一刻爆發,程遙赤著一隻腳,渾身淤青,蹲在了街道嚎啕大哭起來,哆哆嗦嗦地用嘴巴咬開了綁著手腕的褲帶。
哭著哭著,腦海里忽然一個激靈閃過——糟糕,背包!剛才情急之下,她的背包被那個男人扯掉了。
而蘭斯還在裡面!
該死的,自己怎麼會把他漏在那裡了!
程遙又急又氣,撐著膝蓋起了身,用力深呼吸幾次,撫摸自己顫抖的手臂:「冷靜,冷靜……」想到了蘭斯的處境,軟弱的情緒瞬間回籠,程遙擦乾了眼淚,壓抑著害怕,咬咬牙往回跑。蘭斯不會被踩碎吧……千萬不要有事!
剛沖回巷子前,黑暗的巷子口就像野獸的嘴巴,程遙胸膛不斷起伏,毫不猶豫地沖了進去。衝進去不到十米,一個巨大的黑影在半空中朝她飛了過來。程遙尖叫一聲,眼睜睜地看著剛才襲擊她的絡腮鬍男人被揍得臉青鼻腫,像塊輕飄飄的破布一樣掉落在她腳尖前半米處。
下一刻,一個修長身影大步向前。當他完全現於燈光下時,一頭銀髮讓程遙瞪大了眼睛——蘭斯,醒了?這是在做夢麼?是她太想看見蘭斯而產生的幻覺麼?
蘭斯還穿著昏迷之前的那襲軍服,和狼狽的她比起來,他看上去更接近於從前的自己。但那雙冰藍色的眼睛,就像某種野獸的無機質瞳孔,泛著幽幽的冷光,如鋒利的冰峭一樣讓人膽寒。
絡腮鬍男人痛苦地慢慢地撐起身子,程遙一驚,這個男人的右手好像使不上力……關節好像被卸了,脫臼了。
蘭斯伸出一腳,利落地踩住了他的頭,絡腮鬍男人的頭瞬間被踩到了地面上。
——這是程遙第一次看見蘭斯在她面前揍人。她以前就覺得,縱然平時多數時間都在駕駛機甲,也有軍隊保護,但作為帝國的繼承人,而且是軍部出身,蘭斯一定有豐富的近身戰技巧。她原以為沒有機會看見蘭斯撩起袖子在她面前上演全武行的情景,畢竟身為帝國之首,想揍誰還不輕鬆?拍個掌就有一票軍隊衝上去替他揍了。但是,猜想是一回事,現實是另一回事——現在的蘭斯,簡直不能只用可怕來形容。一個壯碩如狗熊、剛剛直接威脅到她生命的男人,竟然被蘭斯這樣輕輕鬆鬆地扔了出去,對程遙來說,那瞬間的衝擊力是巨大的。
蘭斯碾壓了兩下腳,漫不經心地活動著手腕,垂眸看著地上的男人,忽然爆發。
——他打人的時候,完全沒有兇狠的表情,也沒有說威脅的話語。反倒,臉色平靜至極,就像在做什麼很稀鬆平常的事情,就是這樣才更讓人膽顫心驚。
然而,和沒有波瀾的面部表情相對的是,他下手完全不含糊,一手提著絡腮鬍男人的衣領,全照著人體最柔軟的地方打,拳頭入肉的聲音飄蕩在空氣中。剛才差點殺死程遙的絡腮鬍男人,只不過是占著身高、體力的優勢在程遙面前囂張。當他在蘭斯這種真正練過的人面前時,就瞬間退化成了戰五渣,被揍得鼻血直流,完全沒有招架之力。
不知過了多久,那個男人看起來已經快死了,程遙縱然沒有同情,但也覺得差不多了,顫抖道:「蘭斯,夠了,我們快走吧……」
蘭斯手頓住,握住了他的衣領,把他抵到了牆壁上。絡腮鬍男人用力踢腿,蘭斯從後腰滑出了一柄鋒利的小刀,平靜道:「你先在外面等我,讓白羽陪著你。我一會兒就出來。」
——接下來的場景,你一定不會想看到,我也不想讓你看見。
「好……」程遙點頭,放出了白羽,白羽在這種情境下,也完全不敢噤聲。程遙不敢回頭,跑出了巷口,白羽亦步亦趨跟在她腳跟後,出了巷口,程遙狼狽地坐在地上,白羽小聲說:「主人,你還好嗎?」
沒過多久,後面的小巷子裡傳出了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一道接著一道,程遙倏地抬頭,最終選擇走遠一些,不再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