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年關降至,京師之中愈發的繁華熱鬧。燃武閣 m.ranwuge.com
喧鬧的節氣之中,除了因為即將到來的春節還有傳至京師的捷報,更給今年的年關,增加了許多的喜慶。
街頭巷尾,茶樓酒肆,到處都是興高采烈的議論聲。
「一戰殲韃子十萬,這下看他們還敢來咱們大明撒野不?」
「嗨,說起來這也是咱們大明必勝之仗,也不看看是誰打的?」
「嘖嘖,朝廷派了兩個國公,三個親王,還真是看得起韃子!」
「二十萬大軍,橫掃千軍,這軍威真是古來少有啊!」
「前朝大宋是根本跟咱大明比不了的,上不了台面。咱大明武功,如今也算雄邁漢唐了對吧?」
歷來天子腳下都是首善之地,京中百姓議論起這些來,都是在俱有榮焉之中帶著些評頭論足。
而且,這些年來,大明對外用兵鮮有敗績,更是讓人覺得這樣的勝利是理所應當。
但,捷報傳入宮中,朱允熥卻不這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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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的人太多了!」
御花園邊的樂志齋中,朱允熥放下手中的捷報,臉上的表情有些陰鬱。
「曹國公李景隆部,居然折損了四成!」
「原遼王的廣寧衛殘了!」
「燕王朱棣所部,也傷了筋骨!」
朱允熥端坐在寶座上,身前幾個包裹錦緞的圓凳上,五軍都督府徐輝祖,常茂,耿炳文等人,吏部尚書凌漢,戶部尚書傅友文等數十人沾著半個屁股,恭敬的應對。
徐輝祖想想,正色道,「韃子驟然而來,遼東那邊沒什麼準備,所以才先損失慘重。不過此戰我大明一舉殲滅了兀良哈部,消滅了遼東方面的威脅,不說是一勞永逸,也是除卻一心腹大患!」
說著,沉思下繼續說道,「其實戰損比,還算是能承受的。臣說句不恰當的話,打仗哪有不死人,一戰保遼東數十年太平,這個賬,也還算值得!且不說,以前要連年防著他們來,就是每年給遼東那邊的軍餉錢糧,都是個天文數字!」
聽起來可能讓人有些不舒服,但軍國大事就是如此。莫說是千萬人,就是十萬百萬人的生死,其實在統治者的眼裡,也不過是個數字。若是這些人的死,可以換來永遠的盛世太平,他們絕對絲毫不吝惜。
史書上只會記錄帝王將相,何時記錄無名小卒?
再說,已經死了那麼多人,繼續為死人感傷也是本末倒置的事。當務之急,是如何處理善後,還有大戰之後的其他的問題。
朱允熥沉思片刻,其實他從徐輝祖的話中聽出了其他不同的東西。
一是兀良哈部已名存實亡,那朝廷下一步的動作是什麼?
二是,既然兀良哈部對遼東根本形不成威脅,那朝廷每年對遼東各藩軍衛的巨額軍費,是不是可以..........?
甚至說,被打殘的遼王會寧衛,要不要補充重建?
還有燕王朱棣........?
「十五叔這一戰身先士卒,孤看了潁國公的戰報,身為動容!」朱允熥習慣性的用手指敲打桌面,緩緩說道,「最危難時,十五叔甚至說把王妃送往京師,要戰死在邊疆!」
「大明有如此賢王,何愁邊疆不穩,蠻族不平?」朱允熥繼續道,「十五叔的會寧衛要儘快重建起來,補足兵馬。」
說著,他手指頓了頓,繼續開口道,「傳孤的旨意,皇十五子遼王植,帶管遼東軍務,執掌遼東都司,麾下兵額可從遼東都司,鐵嶺衛,北平衛,乃至開原衛等地抽調!」
話音落下,文臣們還不覺得什麼,但武臣們已經聽懂了東宮皇太孫發出的信號。
此戰之後,遼王朱植將取代燕王朱棣在北方邊疆的地位。
「此戰雖然是兀良哈挑釁我大明天威,但孤聽說還有些韃靼人在其中煽風點火?」朱允熥的語氣忽然變得不善起來,眼神冰冷,「哼,我大明這隻老虎,才打了個盹兒,就以為我們是家貓了?」
「早先秦王二叔在時,每年秋天結合邊關各塞王兵馬,巡視塞上,震懾草原各部,讓其不敢輕舉妄動。不過才一兩年沒給他們眼色看,他們就猖狂至此!」說著,朱允熥環視群臣,「傳旨,晉王棡乃諸皇子親王之中最長,更是孤的親叔,擔前秦王之責,總領各藩兵馬,連年巡視塞上不得有誤,遼王副之!」
「另,令寧王權整軍備馬,來年開春奔襲韃靼部。犯我大明者,血債血償!」
「喏!」五軍都督府眾將,自徐輝祖一下紛紛應答。
此時文臣們也聽出些言外之意來,此戰之後晉王朱棡和遼王朱植將成為邊疆塞王之中風頭,權柄最盛者。
對於這個結果,文臣們是十分贊同甚至滿意的。遼王朱植歷來對朝廷中樞恭順,晉王更不用說,皇太孫的親叔。
「還有件事!」朱允熥的目光看向文臣之中,對戶部尚書傅友文開口道,「戰死將士的撫恤,一分都不能少。」
傅友文微微一笑,「殿下,若是別的事兒,臣定然要說沒錢,要說戶部還有窟窿。可涉及到將士們的撫恤,戶部就算刮地三尺也要湊出來!」說著,目光看向徐輝祖等人,「不過,臣等文官,只是負責散財,具體的發放還要看五軍都督府的各位大人,到底能不能全到將士們的手中.........」
這話,別有意味。
而且猝不及防之下,讓徐輝祖等武人頓感錯愕。
「傅尚書啥意思?」武臣之中,靠後位置的長興侯耿炳文不悅開口,「您的意思是,我們這些人喝兵血嘍!」說著,對朱允熥開口道,「殿下,五軍都督府歷來的賬目都有據可查,一斤米一匹布都是冊錄在案的。我等武人雖然不大通禮,可不像有些黑心官,什麼錢都敢伸手?」
此刻,武人們都反應過來,對著文官們怒目而視。
吏部尚書凌漢開口道,「諸位稍安勿躁,傅尚書不是說你們喝兵血。而是說,此等事戶部不過是過路財神,要多少發多少都是你們做主,別人只能看著說不上話!」
說著,笑道,「按理說這等事應該是兵部會同戶部協同辦理,清點傷亡發放撫恤。」
「遭瘟的書生對咱們開炮了!」
武人們瞬間明白了這些文官的用意,文官們已經不滿足屈居武人之下,開始對武人的權力指手畫腳了。
寶座上的朱允熥,則是若無其事的喝茶,似乎什麼都沒聽到。
這不是他的授意,自他執政以來,文官集團的話語權大增,但武人集團因為和他親厚,由他撐腰也越發的恣意。越發的不把文官集團放在眼裡,傅友文和凌漢之所以當場含沙射影,正是因為他們對武人集團的不滿。
開國勛貴已老,文官們以為壓在他們頭上的大山終於可以滾蛋了,卻愕然發現,這些走上前台的二代武人們比他們的前輩,更加的難對付,甚至更加激進。
文和武總是要相爭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五軍都督府是國朝初年就定下的,幾位大人若是不滿,何不對皇爺說!」長興侯耿炳文冷聲開口,「若是不敢對皇爺說,那我把那些老軍侯們都叫來,諸位和他們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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