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
「女兒叩見父皇...」
小福兒面色鐵青,進來行禮之後起身時,見曹睿臉上的烏青,頓時目光一凝。
然後,目光開始四處踅摸。
長春公主本就哽咽而來,待見到自己兒子滿頭是血,剎時間身子一個趔趄,差點昏死過去。
「看你做的好事!」
朱允熥再瞪了一眼吳鐸,「扶著公主,看座!」
「父皇...」
長春公主卻不肯起身,「千錯萬錯都是小寶的錯....求您,求您看在女兒的面上,還請從寬發落!」
說著,撩著裙擺起身,按著吳鐸的頭,「快給皇上磕頭認錯!磕頭呀....」
可任憑她怎麼使勁兒,吳鐸就是不肯低頭。
「姑祖母....」
長春公主又看向小福兒,哭道,「都是我家小寶的錯...回頭我定狠狠的責罰他!」
隨即,又看向徐盼,「盼哥兒,都是小寶的不好,可曾傷著你了?看我面上,不和他計較....」
陡然,吳鐸大喊,「母親,死則死爾,何必求人?」
此話一出,殿內瞬間安靜下來。
朱允熥冷笑,「你真是....不知悔改!」
「父皇,不是的不是的....我家小寶平日很孝順很聽話的...」
長春公主頓時淚如雨下,跪地叩首,「女兒求您了!小寶我帶回家去,嚴加管教,再也不讓他出門....」
「你若能教好!」
朱允熥悶聲道,「他就不至於今天這樣!愛子如殺子,今日若不給他點教訓,他早晚必鑄成大錯!」說著,對外道,「爾等沒聽朕剛才說什麼?將這個忤逆的東西拉下去....」
「父皇!」
長春公主膝行幾步,跪在朱允熥面前,叩首道,「父皇....可憐女兒就這麼一個兒子呀....您當是可憐女兒不行嗎?」
「母親...」
陡然,吳鐸的聲音讓殿內的氣氛降到了冰點,「莫求了!沒用的!」
說著,他上前握住長春公主的手,「是兒子不好!兒子沒聽您的話,沒忍住心中的火.....」說到此處,他臉上忽然又是一笑,「是兒子不好,讓您跟著低三下四了!」
「低三下四?」
朱允熥幾乎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怒火,「你這不知好歹....」
「皇上,臣有話說!」吳鐸突然重重叩首。
朱允熥一怔,他沒想到這個原本頑劣無比的外孫,竟然這麼有....剛!
「你說!」
吳鐸瞥了徐盼一眼,「臣自小就不明白,同樣是公主之子,為何臣和曹睿等人的待遇,截然不同呢?」
「你瞎咧咧....」
朱高熾剛要說話,就見朱允熥擺手道,「讓他說完!」
「好吧,就算寶慶長公主身份貴重,臣不能比!可是跟其他公主比呢?臣幼年時,逢年過節跟母親進宮.....其他公主都是....」
說到此處,吳鐸的臉上露出幾分譏諷,「都是姑奶奶的做派!唯獨我母親,戰戰兢兢從不敢張揚半分,與人說話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人.....」
「難道....其他公主再金貴,還能金貴過您唯一的女兒不成?」
「小寶?」長春公主大急,捂著吳鐸的嘴。
「讓他說完!」朱允熥眯起眼睛。
吳鐸掙脫母親的手,再看向徐盼,「好吧!臣比不得曹睿,比不得其他公主之子,臣也無話可說!但臣想不通,臣怎麼連他也比不過?」
「臣第一次揍他,應該是臣六歲的時候...不過是小孩子之間的胡鬧罷了!為了爭奪春花,臣把他壓在身子底下給了兩拳....對了,當年的春花,是御賜駙馬,駙馬之子的,他徐盼和您不沾親不待故的,怎麼也有?」
「當時臣揍了徐盼,您就當著所有大人的面罵了臣一頓,順帶著也罵了臣的母親,說他沒有教好臣....」
忽的,朱允熥的心一揪,好似做錯事一般有些心虛。
「您罵也就算了!您罵了之後,我母親還專門去找徐盼的母親....」
吳鐸臉上帶著譏諷,「徐家的姑娘.....去賠禮道歉!」
說著,他陡然拔高聲音,「我母親堂堂大明公主,您的親女兒,竟然要跟她低三下四的說不是?」
「回家之後,母親躲在屋裡哭!父親問了緣由之後,出來之後拿皮帶抽得臣半個月不能穿衣裳....」
「皇上!」
吳鐸大聲道,「母親是您的親女兒,臣是您的親外孫....臣就斗膽問一句,為什麼在您心中,您的親女兒親外孫比不上外人?臣斗膽再言,即便正如他們所說,所有的錯都是臣的錯,是臣故意要動刀子害他們的性命...」
「皇上.....即便臣有罪,可臣是您的親外孫,您心裡也一點都不回護嗎?」
「朕不是不回護你....」
「可是!」吳鐸突然帶著哭腔,「從臣進宮開始,您沒問過臣到底因何起了衝突!您都是問了他們之後,直接問罪於臣!您壓根就沒想臣的話!」
「若臣,真有壞他們性命的心...何必在皇城口跟他們起紛爭?臣就是一時氣不過,作為您的外孫,連被人說了回嘴都不行嗎?臣....侯爵公主之子,臣之先祖為國戰死, 祖父叔祖父,父輩都為國戍邊出生入死....他呢?」
說著,叩首道,「臣,不服!死也不服!」
「這...」朱允熥一時啞然,目光看向朱高熾。
而後者則是低著頭,心中暗罵,「該!讓你丫管不住褲襠,報應!」
「父皇父皇...」
長春公主顫聲道,「小寶胡言亂語的,您千萬別和他計較,千錯萬錯都是女兒,是女兒沒教好孩子...是女兒的錯...」
猛的,朱允熥心中一疼。
正如吳鐸所言,這是他唯一的親生女兒,何至於軟弱至此呢?
仔細回想這些年,她自從嫁為人婦之後,能不回宮就不回宮,即便來也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平時深居簡出鮮少在人前拋頭露面。
她一直活的很小心很辛苦!
朱允熥再看看跪著的徐盼,再看看仰頭流淚的吳鐸,心中沉思,「我,確實是有些偏心了!」
而就這時,就在朱允熥心中沉思之時,就聽朱高熾喊道,「哎,姑母....您....」
朱允熥下意識的挪動目光,愕然的發現小福兒不知從哪踅摸了一根藤條。
然後拎著,大步走到曹睿身邊。
啪!
「讓你胡鬧!」
小福兒揮舞手中的藤條,往死里抽打,呼嘯生風。
啪啪!
「讓你胡鬧!跟小寶抽刀子?他是你血親,你居然先跟他抽刀子?」
「哎呀!哎呦...娘!娘....母親.....」
曹睿在地上慘叫翻滾,「哎呦......盼哥兒救我...哎呦.....莊親王救我......皇上救我.....」
啪啪啪!
小福兒手中的藤條不停,抽得曹睿身上的錦袍碎裂......
一時間,所有人都呆住了。
「住手!」
隨著一聲怒吼,緊接著一個人影從外進來。
卻是太子朱文奎直接攥住了小福兒的手腕,搶下藤條。
再看看地上翻滾的曹睿,皺眉道,「你打他作甚?」
說著,看看左右,「還不把睿哥兒扶起來,看抽壞沒有?」
說到此處,又跺腳道,「送到太醫院看看.....」
而後又看向吳鐸,「頭都破了,也不包?」
「呵!」
吳鐸咧嘴一笑,「誰准許臣包了?」
「你....」朱文奎直接被噎住,只能拿周圍的侍衛們撒氣,「都是傻子?孤的外甥頭破了,你們就看著?」
隨即,他對朱允熥行禮道,「父皇,小孩之間胡鬧....要不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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