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
距離句容縣衙門半炷香腳程的后街,一處頗為雅致的宅子內院之中,縣令甄長榮興高采烈的大喊。燃字閣http://m.wenzigu.com
然後把上家一位香艷女子打出的四筒碰了,打出一張閒章之後,又得意的說道,「這把牌剛打兩圈,爺就已經下叫了。而且門前還是清一色節節高。哈哈,這把要是讓爺胡了,這一晚上輸出去的,爺就能連本帶利的撈回來!」
牌桌上的牌搭子,是兩位韻味十足的女子,舉手投足都滿是風韻。另有一位五旬出頭,好似教書先生一般的人物,坐在縣令甄長榮的對家。
打牌的這間房雖說不是雕樑畫棟富貴逼人,可也頗為雅致,屋內隨便一件擺設,都是尋常百姓見所未見的。
古往今來都有一個規矩,那就是當官的不能修衙門。不修衙門代表珍惜民脂民膏,官員清廉。同時也在提醒官員們,百姓茅草屋尚且求而不能,官員安能住在奢華廣廈?
是以這些有些喜歡享受的官員,都在外面用別人的名字置辦宅院,辦公在衙門歇息享樂都自己的私宅。
見甄長榮手氣正興,上家的女子眼神嫵媚,有些撒嬌的說道,「爺,您可沒輸錢呀?這一晚上,奴可是把脂粉錢都輸給你了。」
隨後,他下手的女子也委屈的說道,「每次和您玩,都是贏家,您就不能憐香惜玉一回?」
「哎,別的事可以,可是牌桌上的事兒,就沒有憐香惜玉這一說。」說著,搖頭晃腦一笑,「美人吾所愛也,贏錢吾所願也!」
說完,正好輪到他摸牌,手指一捏,臉上的表情馬上鄭重起來。
「您不能這麼快吧?」上家的女子問道。
「快點有什麼不好,起碼痛快!」甄長榮得意一笑,啪的一聲把牌拍在桌上,「夾二筒,胡了!」
說著,又得意的笑道,「看看看看,這張牌爺想不胡都難呀。這什麼呀?這是爺最愛的二奶!哈哈!」
「哎呀討厭!」
「爺真是三句話不離......."
就這時,外頭騰騰傳來腳步,緊接著噗通一聲,一個差官幾乎是撞門而入。
「大......大......!」
「大什麼大,沒看本官在忙?」甄長榮怒道。
「大人,欽差來了?」那差官驚恐的大喊。
驟然間,屋內安靜至極半點聲音都沒有,仿佛頭髮絲落地都能聽見。
而後牌桌上那位教書先生一般的人迅速問道,「到哪了?」
「剛進了城,小的是看到他們之後疾馳來報,他們還沒到縣衙!」
聽了差官的話甄長榮馬上反應過來,噌的站起身,「好好的來什麼欽差大人呀?本官衣服呢?官服官服,帽子帽子!」
兩位女子也趕緊起身,從旁邊的架子上給他找來官服和帽子。
而那位教書先生又問道,「可知欽差來此何事?」
差官滿頭是汗都忘記擦了,「這小人哪知道?不過小人看他們是來者不善啊。」說著,低聲道,「城門口的丁六,直接讓一位六品官兒抽了個大嘴巴。哦,說是刑部的尚書和大理寺少卿兩位大人.......」
哐當,甄長榮一個趔趄栽倒在地,渾身驚恐的顫抖起來。
「什麼?」他臉上惶恐之色溢於言表,欽差也就罷了,來的還是身份這麼尊貴的欽差?
這兩人可是一個正二品,一個從二品!
「欽差怎麼來了?」甄長榮已經完全說不出話,就剩下哆嗦了。
「大人此刻萬不能急!」那教書先生趕緊拉甄長榮起來,鄭重的說道,「此刻千萬要穩!」
說著,又忙低聲道,「最近咱們縣中可有什麼大事?」說到此處,不由得跺腳,「欽差可能就是為那事來的!」
「能有什麼大事,平日就是迎來送往的,公務上的事有師爺您..........」說著,甄長榮一拍腦門,「壞了,會不會是王三巧?」
說到此處,他嘶啞的對那差官喊,「你速去軍營,求見李指揮!」
「來不及了!」那教書先生一樣的人,正是甄長榮的幕僚師爺,正色道,「欽差都來了,李指揮又能怎樣?」
「壞了壞了壞拉!」甄長榮拍著大腿,哭嚎道,「我就說當初不該走那個人情給他,你看看現在,欽差都來了,吾命休矣!」
「大人先別慌!」師爺用力的拽著甄長榮的手臂,低聲道,「若是為王氏的案子,倒也好辦!」
「先生救我!」甄長榮抓住救命稻草。
「您的案子斷的沒毛病啊,王氏說被姦污,可沒有人證物證的情況下,您也不能只聽她一面之詞呀?」
師爺腦筋飛快運轉,「再說了,她現在瘋瘋癲癲的,話都說不清楚,所說的話更難取信。」
他似乎有了些主意,快速說道,「就算欽差大人,也斷然沒有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把您如何,您說是不是?」
「欽差也不能空口白牙,就說您如何徇私枉法是不是?」
甄長榮呆滯的點頭,又馬上喊道,「那可是欽差呀?咱們能糊弄住嗎?」
「先糊弄著,李指揮那邊知道了定然也要想辦法。」師爺跺腳道,「只要您咬死了不張口,最多也就是誤判失責,免官回鄉的處置,斷不會有性命之憂!」
甄長榮完全沒了方寸,師爺怎麼說他就怎麼聽。
師爺咬著牙繼續說道,「大人,趁現在欽差還沒進衙門開堂。趕緊派人把王四巧藏起來,見不著苦主,就沒辦法開堂呀。有了時間,李指揮那邊也放邊走關係。畢竟,犯事的可是他親兒子。」
「行嗎?」甄長榮愣道。
師爺皺眉,「有什麼不行的,沒有真的苦主,王三巧替妹告狀,所有的事她都是耳聞,又沒親見,她說的話也站不住腳!」
甄長榮想想,「好,就依你所言!」說著,趕緊對門外的差官吩咐,「去,王四巧家裡,把人給本官藏起來,快去!」
說著,又急忙吩咐一聲,「不單是她,平日那些縣裡頭不老實的人,都給本官抓起來,萬不能讓欽差大人看到。辦得好老爺有賞,辦不好,你們這皇糧也不用吃了,都回家種地去!」
門外的差官,又趕緊快跑而去。
而換好官服的甄長榮也在下人的親隨的攙扶下,腳步虛浮的邁出房間。
後面師爺急得直跺腳,「快,扛著大人跑吧,不然欽差馬上就到了!」
親隨下人們頓時領悟,趕緊把縣令甄長榮抬起來,一溜煙的朝外跑。
眼看甄長榮走遠,師爺迅速的從宅院後門出來,撩著袍服的裙擺,衝進隔壁自己的宅院。
「老爺,您怎麼這麼早回來了?可用了早飯?」
剛進屋,師爺的夫人就迎上來。
「還他媽吃什麼吃?趕緊收拾細軟,就帶你的首飾匣子和金票金條。別的都不要了,快!」
「這是怎麼了?」
「快!」師爺歇斯底里的喊道。
從一開始,他就打算跑。
甄長榮是洪武二十二年的進士,這些年官路下來才是個縣令,可見這人的草包。
可他做了一輩子幕僚師爺,什麼事都門清。
這案子都鬧到京城了,欽差下來了什麼理由能推脫?
要活命,就要把甄長榮推出去,他趁著時間差逃出縣城,從今往後隱姓埋名。
不多時,夫妻二人收拾完,從門縫往外探探,然後推開門,消失在早市的人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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