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大早,張蘇靜幾人剛起床洗漱完,劉麗娜便拎著昨晚從趙姐那兒要來的香腸樂顛顛去了小食堂。
張蘇靜看了眼劉麗娜一路小跑的背影,無奈感慨:真是個吃貨。
等收拾利索了,王靜問洪金秋:「你不去食堂吃一口啊?」
洪金秋搖頭:「不去了,我一會兒吃泡麵。」
王靜就挽住了張蘇靜的胳膊:「那走吧,咱們去。」
兩人一邊往外走,王靜一邊說道:「我得先去趟工程部,把他們上個月的預估文件複印一份。」
張蘇靜說:「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王靜笑笑:「行,走吧。」
張蘇靜跟王靜剛走出院門,就遇上了正往院裡走的李豐。
王靜驚訝問道:「李哥?咱們不是中午才走麼?你怎麼現在就過來了?」
「現在不走。」李豐笑笑:「我過來是想看看大翻35上半月的拉料票子。」
王靜一聽不是要走,鬆了一口氣,轉頭問張蘇靜:「設備票子在哪兒你知道吧?」
張蘇靜點頭:「知道。」
王靜對李豐說道:「李哥,讓小靜先幫你找票子吧,我急著去趟工程部,一會兒她們的人要是上山了,我就該進不去屋了。」
李豐理解的點頭:「行,你忙你的。」
等王靜走了,張蘇靜帶著李豐進了屋。
洪金秋看到李豐來了,還挺驚訝,問道:「李哥?你怎麼來了?」
李豐說:「過來找點設備票子。」
洪金秋點點頭,繼續忙著自己手頭的事情。
張蘇靜幫李豐登記大翻35拉運土方數量的時候,他就靠坐在一旁的桌子邊上看著,眼睛一眨不眨。
察覺到他的視線,張蘇靜心裡一跳,想起昨晚上聽到的那一番話,不由耳朵發紅。
她裝作不經意的瞄過去,眼角余光中,李豐一隻手隨意的搭在桌子上,臉上帶著一種類似恬靜柔和的表情,視線仿佛是在看著她,其實卻是已經透過她不知道看向了什麼地方。這個表情,張蘇靜再熟悉不過了,分明就是無意識的在放空思緒。
雖然明知道李豐只是無意識的盯著她發呆,但這樣的注視還是讓張蘇靜難以集中精神手指不聽使喚。她小心再小心的把一張張拉料單子上的金額單獨謄寫出來記在統計表上,卻最終在用計算器合計總數的時候,兩次的合計金額數量愣是沒對上。
意識到這一點,張蘇靜忍不住咬了下嘴唇,她狠狠的鄙視了一下自己。
劃了幾筆勾掉錯誤的合計。
結果,越緊張越出錯,連著敲了三遍合計,張蘇靜覺得自己的臉都能烙餅了。
平時算合計時,那麼多車一個月的票子累計下來,她不但算的速度快,而且基本上就沒出過錯,今天只是算一個車十幾天的拉料合計,竟然接二連三的失誤,她簡直快要沒臉見人了。
就在她自己跟自己玩命較勁兒的時候,洪金秋手機響了。
洪金秋看了眼來電顯示,趕忙站起身,對著李豐打了個招呼,避出去接電話了。
等屋子裡就剩下了張蘇靜和李豐兩個人的時候,李豐突然問道:「我聽著你好像有點咳嗽,是不是生病了?」
李豐的聲音很輕緩,配上柔和清潤的嗓音,顯得格外溫情。
張蘇靜支支吾吾的應著:「是,是有點著涼了,嗓子發炎。」然後,輕咳兩聲,清了清嗓子。
「票子太多不好算吧?」李豐伸手從一旁拿過劉麗娜的計算器:「我幫你算幾張。」
張蘇靜說:「不用了,我自己算就行。」
李豐從她手底下分走一半票子:「沒事,兩個人算也容易些。」
剩下的薄薄一沓單子,張蘇靜分分鐘算出合計寫在一旁的紙上,抬起頭,就見李豐手法嫻熟的已經敲到了最後幾張單子。
等李豐算出合計數,張蘇靜把兩組數字加在一起,確定和自己之前算過的合計對上了,這才填在統計表上遞給李豐,客觀而中肯的評價:「你敲計算器手法很熟練!以前練過?」
李豐抬頭看著她一笑:「我以前幹過一陣子測量來著,那時候整天就是和數字打交道。」
「哦?後來呢?你是怎麼換的崗位?」張蘇靜問道。
對於李豐,她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那麼多的好奇心,總是想多知道點他的事情,而且李豐相對豐富的人生經歷對於她而言也的確特別有吸引力。
李豐把計算器放回劉麗娜的桌子上,淡淡道:「我在測量呆了半年,帶我的主任在年會的時候,把我推薦給了當時負責新建項目部的欒經理,我就在欒經理手底下幹了三年。」
「那你可挺幸運。」張蘇靜問:「那個欒經理對你好麼?」
李豐點點頭:「挺好的,他性子特別嚴謹,對待工作也認真負責,教我那會兒雖然很嚴厲,但是我從他那兒還真是學到了不少東西。」
「那,你後來怎麼不跟著欒經理了?」張蘇靜問。
李豐伸手從口袋裡掏出煙盒:「他後來出了點工程事故,就從公司走了。我那會兒想跟他走來著,他不肯帶著我,我沒辦法就留在公司了。」
他仍然是那樣一副平淡的語調,只是這句話結束時,張蘇靜注意到他點菸時,眉頭微微蹙起。
遺憾,或許還有不舍,是的,他必然是遺憾的,否則他也不會在提起欒經理這個人時,露出這樣的表情,就仿佛空口吞咽下一片沒有糖衣的苦藥。
張蘇靜無意識的轉著手裡的筆,絞盡腦汁的想找什麼話來安慰一下他,或者巧妙不著痕跡的轉移開話題:「那什麼。。。。。。他不帶著你其實也是為了你好。。。。。。他肯定是看出來你的潛力了,知道你在公司將來肯定能幹出點名堂來。。。。。。」
李豐半垂的眼睫忽而抬起來,目光看向張蘇靜,似乎對她說的這幾句話感到驚訝。張蘇靜在碰到他視線的前一刻借著整理票子,低下了頭,任由那直白如水的目光落到她的頭頂,濺開來,激起她身體裡本能的各種敏銳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