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名曰道 第17章 前世今生，大道之下

    淮康城東南三百三十里。

    眠山。

    人間東嶽，巽極至尊。

    曾經是巽極贇天大帝悟道場，有三門十六峰奇觀，有四洞二十二穴的散修隱居處，前朝騷客在山腰古廟留下「三門十六峰，處處有玄機」的書法真跡，亦有天人轉世在絕壁刻出「贇天二字壓天機」的驚人語句。

    眠山正道一路往上合共九層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級，取極數。

    正道之上主峰最高處玉鳴頂有三座大殿，東邊供奉巽極都巡天都府昊一慈明大天尊以及二十四正神，西邊供奉巽極都監天都府風都元帥以及三十三正神。正中最為廣大的主殿供奉四方之一的巽極都之主，旻國主神，巽極贇天大帝。

    旻國建國後，眠山成為了官方祭天登基的指定場所，主殿大門被朝廷封閉，但左右正神可接受百姓入內朝拜。哪怕如此，每一天眠山登山者絡繹不絕，香火鼎盛。當今皇帝登基後，下旨開放主殿，雖然禁止入殿，但在主殿外放置香爐蒲團，以供信眾修士祈福瞻仰大帝神像。

    此刻的玉鳴頂廣場已然成為禁區，四周有披甲軍士看守，中央擺下一座巨大的高台，上設三萬六千蓮花靈寶，有高功真人來回其中，雙手掐出讓人眼花繚亂的法訣。

    巽極贇天大帝祭典是旻國最為盛大的一場祭天活動，這項祭典其實從幾千年前就開始設立，不過於前朝而言只算是一國正常的祈福大醮。到了旻國太祖皇帝登基後，太祖曾「夢中到巽極」，於是把這項大典的重要性一提再提，成為六年一小祭三十六年一大祭的官方大典，不僅僅是向一方大帝祈福，更是借贇天大帝的道場進行國運推演。

    巽極贇天大帝是四方大帝最為特殊的一個，神仙傳記上記載，贇天大帝是唯一一個從凡人修煉成神的一方主神，這也造就了許多人間傳說。因此每一次的大祭，天下正統道門修士，必定派人前來觀禮，以示對一方主神的尊敬。

    主殿內的贇天神像高達十數丈，頭懸星宿，赤足踩祥雲，身披大氅，兩袖鼓起飄蕩，散發不羈。

    一個道人慢慢走到了神像前面，在主殿外看守的一名返虛大真人竟然毫無察覺。

    「身挑星河，兩袖清風。」神像前的道人輕聲說道，「這是你算好的，還他們設好的？想不透啊想不透。世人把成仙成神叫做得道，可誰又知道終點在哪？」

    「太易。道人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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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添衣加餐，依時而定。低調謙遜，莫要生意氣之爭。勿以惡小為之，處事三思而後行。」楊巽背著書箱，聽著面前的美艷婦人的輕聲叮囑，「最重要的是自己要照顧好自己，外面不是王府，未必都順著性子。」

    「行了行了，都念叨一個時辰。別人家的十五少年郎已是跨馬橫刀的將士。」楊誠真打斷妻子長篇大論。

    婦人瞥了丈夫一眼，巧手在楊誠真腰間軟肉一掐：「我孩子我心疼。當初我就不同意巽兒走你的老路，修行求道，看看你修成什麼？若是攻讀經略，考個科舉，在我爹幫助下平步青雲，比現在所謂的砥礪道心強多了。」

    「是是是，還是太傅老丈人本事大。可他女兒還不是落我手上了。」楊誠真笑嘻嘻地說道。

    「也不知道當年誰當著我面把紅粉知己的信箋一封封燒掉的。」婦人嬌哼一聲。

    「咳咳。孩子在，瞎說什麼。」楊誠真一臉尷尬：「時候不早，我也要啟程去淮康。」

    楊巽對爹娘的互相揭老底的日常對話見怪不怪，他看向面色有些愁容的姐姐楊靈泫道：「姐，等我變成一個大真人回來。到時候誰也不能欺負你。」

    「傻小子，誰欺負我呢？」楊靈泫微微一笑：「雖然我不懂得為何你修行就要往外跑，不過我聽說外面的修士規矩和律法不一樣，處處都要多加提防，到了外頭，你就不是世子了。」

    楊巽想起妙道人說到他的離開，一是因為他既然沒有選擇開竅，就要重新走出一條和以前不一樣的長生路；二是因為天人轉世甚少出現俗世，多是轉世到和道門正統相關或者雙親早亡的人身上，否則俗世的家庭很難去承負天人因果。

    父親楊誠真有天資，又有一國皇室氣運，偏偏動用海量資源才到練氣境，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楊巽的出生。否則楊誠真就可以憑藉旻國國運成為和靖王楊誠武一樣的真人境界。

    說到背後原因的時候妙道人慾言又止，楊巽沒有追問，但他明白他的身份隨著他夢到的東西越多，越來越會影響到這個家，甚至因為皇族身份而影響旻國。

    妙道人說大道之下，人皆有定數，哪怕神仙也不是完全逃出這個定數，這是恆定轉變的。但大道會留下一個「一」，就是變數，也就是易的精髓。

    楊巽希望能得到那個變數，哪怕有一天他會真正離開這裡。

    楊誠真和楊巽一同走出王府，走在前庭花園的小道上，楊誠真開口道：「巽兒，經書說的道德，未必是我們眼中的道德，我們眼中的得道，未必是道門修士的得道。你性子平和沉穩，特別是不爭，這一點很像我。但不爭如何是最大的爭，這一點你需要好好思量。」

    「凡人爭富貴名利，修士爭天地之力，神仙爭大道變數。所謂不爭，豈是不爭。」楊巽似有所悟。

    楊誠真愣了愣，沉思了片刻，道：「你真長大了。」

    「可我還是你兒子，老爹。」

    楊誠真看了看楊巽腰間懸掛的巽字玉佩，咧嘴大笑：「對，你是我兒子。」

    他伸手摸了摸楊巽腦袋，又補上一句：「一直都是。」

    「爹，我不想姐姐嫁給那個什麼三皇子。」楊巽突然說道。

    「他敢賜婚我就把他拉下龍椅揍一頓。」

    「爹，這個牛逼你是第一次。」

    「我什麼時候吹過牛逼，當年你爹可是淮康八詩仙。」

    楊巽沉默了一會，道：「爹，你去了淮康城，可別背著我娘和以前的知己深夜談心了。」

    「臭小子！爹是那種人？」楊誠真拉了拉身上仙風滿滿的安山錦繡青色道袍，「爹也跟你說，在外頭看到了漂亮的姑娘不要慫，儘管追。記住，人生三求為最美，成仙不過末席。」

    「前面兩席是什麼？」楊巽忍不住問道。

    「美景與美人。」

    「爹，我覺得要回去跟我娘說幾句話再走。」

    「滾！現在就從王府消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