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深夜,外面蚊蟲窸窣。
上半夜還有著皎潔的月光,而現在卻是陰風肆起,雨滴落下。
顧汀蘭走得匆忙並沒有帶傘,從公寓一路跑到了路上,攔車去了醫院。
雨滴順著車窗落下來,與眼淚落下情形無異。
她多希望自己趕去醫院後,王瑤瑤正對著自己哈哈大笑,說著沒心沒肺的話。
「小姐,博愛醫院到了。」
司機連番提醒,才將顧汀蘭的思緒拉回。
「好,謝謝師傅。」將錢付了,顧汀蘭站在雨里,一時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
雨一直落下,耳邊是雨落在實物上發出的聲響。
以往,她會靜靜地去聽這樣的聲音,而如今,她的心思卻已經系在王瑤瑤身上。
顧汀蘭慢慢走進醫院,將手機掏出來,給通知她的人打了電話。
「我已經到了,現在在住院部。」顧汀蘭的聲音很平靜,與剛剛相比,太過沉靜。
「顧同學,我去找你。」
電話掛斷,顧汀蘭渾身的力氣被抽空,靠在住院部門口,眼神呆愣地看著夜幕。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瑤瑤她對生命失去了希望?
到底是誰害她決定放棄生命?!
顧汀蘭此刻的心是亂的,腦子也是一片空白,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思考。
在他說出王瑤瑤已經不在的時候,她的理智就已經沒了。
「顧同學?去見她……最後一面吧!還需要你去通知她的父母。」
顧汀蘭聽到聲音,雙眸微眨緩緩抬起,那名男生的眼眶是紅腫的,面色哀默,連說話的聲音都是沙啞的。
就在今天,他好不容易說服王瑤瑤讓她不要拒絕自己對她好,他已經暢想著她們的未來了,可是一夕之間,所有的希望變成了絕望。
顧汀蘭渾身*地跟著他向前走,神色哀默。
醫院停屍房。
在醫護人員的陪同下,顧汀蘭走了進去。
擔架上,用白布蓋著屍體,寒氣十足。
「嗚嗚…」
顧汀蘭在看到王瑤瑤滿是死氣的面龐時,終是忍不住嗚咽哭出來。
她從小就不擅於與人交流,因為身份原因,很少有人真心愿意與她成為朋友。
高中她也曾經有最好的朋友,但卻因為得知自己的身份後,慢慢疏離了自己。而後上了大學,她也並不願意與人有過多的交流,但王瑤瑤卻並不會因此不理會自己。
她的活潑、開朗,樂觀的性子讓顧汀蘭很想羨慕,兩人從相識到相知,到最後成為親密無間的朋友,只花了短短半年的時間。
在別人鼓勵自己、欺負自己的時候,她總是第一個站出來表明立場,呵斥別人;在遇到難纏的男生時,她也是護著自己;甚至於受了那麼多委屈,她也從來不向自己表露,而是默默承受。
回憶一下湧入顧汀蘭的腦中,隨著淚水傾灑而來。
「逝者已逝,節哀順變。」主治醫生沉聲開口。
顧汀蘭呆愣地看著屍體,而後將視線落在醫生身上,「你們醫院是怎麼回事?不是有護士巡邏的嗎?為什麼還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顧同學,你不要這樣,瑤瑤一定不希望你這樣的。」
男生哽咽地拉住顧汀蘭,顫抖地將白布蓋上她的屍體,然後歉意地看著醫生,「醫生,對不起,我同學情緒激動,您見諒。」
主治醫生嘆了一口氣,「儘快讓死者家屬過來領屍體。」然後轉身離開。
「顧同學,醫院只給了我們一天的時間,還是儘快通知她的爸媽,讓瑤瑤她早日…入土。」
「這麼晚了你為什麼會來醫院?」
此時,顧汀蘭坐在醫院走道處,啞聲問。
「我收到她的簡訊,你看。」那人將手機遞給顧汀蘭。
——你大概已經看到了校網上的那些流言蜚語,我就是那樣的女生,根本不值得你喜歡,今天對你說的那些話你也忘了吧!
「我是在一個小時後才看到了這條簡訊,覺得簡訊里說不清楚,就決定來醫院了……」
最後,他的話未說完,淚水就出來了。
一個二十歲的男生,竟然就這麼流出了眼淚。
他應該是真的很喜歡王瑤瑤。
「一定是那群造謠的人!如果不是他們不分青紅皂白的誣陷瑤瑤,她怎麼會選擇這樣的方法去證明自己的清白?!」
顧汀蘭看著他如此激動,然後氣憤離開的身影,腦中猛然閃過一些事情,最後離開醫院。
此時,天空已經泛起亮光。
顧汀蘭攔車去了學校。
自瑤瑤出事後,她便再也沒有去過學校,一直往返與公寓和醫院。
在車上,她已經瀏覽了校網上的論壇,上面很多帖子都是在說援交女,點進去便是關於瑤瑤的照片,雖然很多敏感照片已經打上馬賽克,但她卻還是能認出來。
怒意、憤怒,充斥著顧汀蘭的腦中。
這群人,憑什麼這麼肆意評論瑤瑤?
僅僅憑著這些照片就如此造謠王瑤瑤的為人作風,拿著她的傷痛作為自己娛樂的籌碼?!
還有剛剛在離開前,護士告訴她,瑤瑤在出事前曾經被記者採訪過,這一切全部都是他們造成的?
帝都醫科大學。
顧汀蘭此時站在雨里,看著醫科大學四個燙金大字,突然覺得恍如過了很久。
她明明只在這裡一年,卻覺得過了很久,心已經累了。
凌晨六點,夏季的天空已經很亮。
顧汀蘭走進宿舍樓,敲門吵醒了寢室兩人。
「這才幾點鐘?你就不能遲點回來嗎?」阮程穀子打著哈欠站在門邊回。
「嘭——」
顧汀蘭猛地將門關上,聲音很響。
「寢室是你家嗎?我什麼時候會來還需要和你報備?!」
「顧汀蘭,你……」
阮程穀子還想再說些什麼,卻硬是被顧汀蘭駭人的眼神所嚇,憋了回去。
顧汀蘭木訥地走進洗手間,打開蓬頭開始沖澡。
她真的很難過,內心的痛苦卻不知道該對誰說,外面的兩個人從來都沒有把她當過朋友,除了落井下石外,便是幸災樂禍,若是將瑤瑤已經死去的消息告訴她們,怕她們還會拍案叫絕吧!
洗好澡,顧汀蘭換上了衣服,時間已經是七點多。
此時阮程穀子與徐嬌嬌已經起床開始洗漱,面色都很不好。
當兩人洗漱完畢,拿著書準備離開寢室時,顧汀蘭卻突然出聲叫住了兩人。
「有什麼事嗎?」徐嬌嬌出聲問道。
「瑤瑤的事你們知道嗎?」顧汀蘭抬眸問。
頭髮濕漉漉地落在雙肩,筆挺地站在桌子旁。
「我們怎麼會清楚?她不是和你關係好嗎?」阮程穀子冷笑兩聲,一副不耐煩地樣子。
「是嗎?你們不清楚,又為什麼要在校網上如此誣陷她?穀子小姐、徐徐歸來!」
顧汀蘭冷聲說道,握住手旁的書直接砸向兩人。
「啊——」
「好痛!」
阮程穀子捂著頭,大聲叫道:「顧汀蘭,你神經病啊!」
「阮程穀子,我警告你,若是再讓我知道你說了王瑤瑤一點不好,我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弄死你!」顧汀蘭的聲音也提高,最後將視線轉向悶不吭聲地徐嬌嬌,「還有你,有膽子做沒膽子承認嗎?」
「你神經病!」阮程穀子聲音顫抖著說,最後拉著徐嬌嬌離開宿舍,連門都未來得及關上。
顧汀蘭雙眸垂下,將視線落在王瑤瑤空蕩蕩的床上,淚水充著眼眶。
「瑤瑤…我該怎麼辦?該怎麼為你討回公道?」
在宿舍一上午時間,顧汀蘭將王瑤瑤的東西收拾好。
最終撥打了輔導員的電話,平靜地將王瑤瑤自殺的消息告訴了他,然後掛斷電話,再通知她的父母。
一切做好後,顧汀蘭換好衣服,走出了宿舍,在輔導員的要求下去了教職工辦公室。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看在傅老師面子上給你們開假條,不是說已經脫離了危險了嗎?怎麼會出現這樣的事情?」輔導員見她一進來,便劈頭開臉地問道。
「作為我們的導員,難道您不知道發什麼了什麼事情嗎?」顧汀蘭面色淡漠地站在那裡,「校網上都傳開了,你作為輔導員不聞不問,直到出事了才來惺惺作態,這樣合適嗎?」
「顧汀蘭——」三十好幾的男人被她氣得失了平靜,「你只不過是一個學生而已,有你這麼和我說話的嗎?」
「就是有你們這群唯恐天下不亂,惺惺作態的人,瑤瑤才會選擇自殺離開這個世上!」顧汀蘭依舊冷聲說,絲毫沒有被他的生氣所嚇到。
「你…」
「她說的並沒有錯,校網是為了讓學生們獲得學校信息的平台,但如今惡俗的消息漫天,針對的卻是你所負責班級的學生,你卻無動於衷,事情出來並不打算解決,還想著責備別人。」
傅正堯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從容不迫地走了進來,厲聲呵斥道。
「傅老師……」顧汀蘭眼眸含淚的轉過身,語氣中帶著濃濃地委屈。
聽到她的話,傅正堯快步走上前,將她攬在懷中。
下班回家見她不在,轉而又去了醫院,這才知道王瑤瑤昨晚就已經不在了,而他的女孩,卻並沒有告知他,大概是怕耽誤他的工作。
一個人承受著失去朋友的痛楚,還被輔導員誤解,在得知這一切後的愧疚、痛楚,他都沒有第一時間陪伴在她身邊。
「傅老師,學生並不是在學校出事,理應不歸我們所管,而顧汀蘭的態度太過惡劣,她……」
「你現在應該著手準備王瑤瑤的家長過來的適宜,不論在哪裡出事,她都是學校的學生。」傅正堯厲聲打斷他的話,「這件事我已經通知了院長,他本人也很在意這件事,望你妥善處理。」
說完,他攬著顧汀蘭離開辦公室,面色卻始終沒有緩和。
「我知道她的離開讓你很難過,但是你要明白如果她在世一定不希望你這樣,王瑤瑤是個善良的孩子,她也希望你能繼續活下去,明白嗎?」
「傅老師,我做不到,瑤瑤是被輿論害死的,而這些輿論是……一定是夏晨曦曝出來的,如果不是她,記者不會去醫院,瑤瑤也不會受到刺激而自殺!」
顧汀蘭拼命地搖頭,眼眸中含著恨意。
夏晨曦——
她會讓她付出應有的代價,一定會!
——
回憶到此,顧汀蘭猛然一驚,抬眸看了眼坐在對面的傅正堯。
其實,她和傅正堯的關係在王瑤瑤死後便像是走到了盡頭。
當夏晨曦進了監獄後,她便也被顧家送去了國外,就此與他失去聯繫。
直至畢業回國,才再次見到他。
「中午一起吃飯?」傅正堯將桌上的病例收拾好,看了眼時間,說道。
顧汀蘭眼眸閃過一絲情動,最後斂下眼輕點頭。
傅正堯將大衣脫下,挽起襯衫衣袖,示意她起來離開。
顧汀蘭至始自終都未再開口,她不知道當年兩人為何會分開,為何他未找過自己?
念想之際,傅正堯已經帶著她回到婦產科,開口讓她回去換衣服,自己則站在科室門口等著。
顧汀蘭脫下白大褂,站在更衣室的鏡子前,想了想,還是將頭髮解開,又拿出口紅抹了之後,才準備出去。
「科室門口的竟然是外科男神傅正堯哎!」
「是啊,這麼優質的男人竟然還是單身,你說他是不是……嗯哼!」
「哈哈,可能哦!三十好幾了,身邊竟敢沒有女人,不是那什麼還能是什麼?!」
更衣室走進來了不少護士和醫生,話題全部都是傅正堯。
顧汀蘭聽到她們yy的內容後,面色變得很不好,卻也沒有開口說什麼。
「顧醫生,你剛來肯定不認識傅醫生,他身材一流、長相一流、渾身散發著禁慾氣息……」
「行了!快點換班吃飯吧!下午有你們忙的。」
顧汀蘭打斷她的話,轉身走出了換衣室。
「看上去年紀那麼輕,怎麼做事和上年紀的醫生沒什麼區別呢?竟然對美男都不感興趣?」
「顧醫生長得那麼好看,家世又那麼好,什麼樣的男人沒見過?!」
「也是,不過傅醫生真的很不錯啊!」
顧汀蘭走後,更衣室又將話題轉向了她。
「我剛剛看見傅醫生和顧醫生一起出了醫院……」
「什麼——」
眾人大驚,剛剛八卦的護士面色驟變。
合著他們兩人早就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