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於言又煮了粥,兩人吃過之後便出了門。
秦牧秋原本想著,於言和對方約的應該是公共場所,所以還特意帶了口罩。不過到了之後他才發現,於言直接帶著他去了人家家裡。
上樓之後,開門的是一個和於言年紀差不多的男人,對方帶著金絲眼鏡,看上去文質彬彬,給人的感覺也非常容易親近。
「楊傑,我高中同學。」於言給秦牧秋介紹。
楊傑很友好的和秦牧秋握了手,然後趕忙把人讓進門。
進門之後,楊傑讓兩人先隨意坐,自己則忙忙活活地去廚房準備水果招待客人。他們家養了一隻金毛,狗狗看起來年紀有些大了,不太愛動,見人來了也只是抬了抬腦袋。
「心理醫生也會養寵物?」秦牧秋試探著伸手摸了摸金毛,對方抬了抬眼皮,顯然不介意他的行為。
楊傑端著水果出來,「心理醫生也是人啊,別把我們妖魔化。」
秦牧秋又用指尖蹭了蹭金毛,直起身的時候瞥見了旁邊柜子上放著的一張照片,照片中是兩個在沙灘上赤著腳的男人,其中一個人被另一個人背在身上。不過照片照的是兩人的後背,所以看不見臉。
他若無其事的轉過視線,笑了笑:「在我們凡人的眼裡,醫生都是神一樣的存在。」
也許是職業的關係,楊傑很懂得與人交談的技巧,打從兩人進屋之後就一直沒有正面聊關於秦牧秋的事兒,而是撿著一些工作中有意思的事兒說給對方聽。
秦牧秋被他那些匪夷所思的故事吸引,隨口感嘆:「怪不得於言和你是那麼好的朋友,你這些故事將來都可以作為素材被他寫進劇本里呀。」
「也就這些無關痛癢的事兒拿出來噹噹談資還行,真正匪夷所思的事情多著呢,可是出於職業要求,我們需要為病人保密。」楊傑道。
「那咱們兩個談正事的時候,他是不是該迴避?」秦牧秋看著於言打趣。
於言沒有做聲,在一旁專心地吃著水果。
倒是楊傑聞言愣了一下,但很快收拾好了表情,若無其事地道:「咱們今天的正事應該是中午吃什麼,如果你覺得他沒資格討論這個問題,我贊成讓他迴避。」
秦牧秋聞言很明顯地露出了疑惑地表情,然後轉頭問於言,「你不是說看完醫生之後,午飯要帶我去吃雲南菜嗎?」
楊傑有些訝異地看向於言,於言看著秦牧秋毫無破綻地表情,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但還是配合地轉頭對楊傑道:「忘了告訴你,中午我們就不留下吃飯了。」
原本於言是說好了留下一起吃飯的,見秦牧秋這麼說,也不戳穿。兩人一個隨口扯謊,一個隨口圓謊,倒是配合地很默契。
「好吧,我和大魚一起吃狗糧就飽了。」楊傑半開玩笑地道。
「他叫大魚?這名字挺有意思的。」秦牧秋說著又看向角落裡那隻懶洋洋的金毛。
於言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隨即瞥見了那張擱在柜子上的照片,眉頭很明顯地皺了皺,而後對著楊傑開口道:「你就把我們當成來諮詢的病人和家屬,直接開始吧,不需要再迂迴了。他既然願意來,心裡就不會排斥,會好好配合地。」
楊傑聞言似乎也鬆了一口氣,他倒是轉換地很快,直接從一個接待客人的朋友成了一個專業地醫生。
他循例問了秦牧秋的個人情況和病史,然後做了一些常規及特殊的測試。由於是在家裡,所以無法進行腦分泌等精密地測試,但是經過一個多小時的了解和分析,楊傑十分篤定地排除了秦牧秋患有人格分裂的可能。
秦牧秋從楊傑口中得知於言懷疑自己患有人格分裂的時候,小小地吃了一驚,但是面上卻沒什麼表現,只是趁楊傑不備之時衝著於言似笑非笑地眨了眨眼。
楊傑整理了一下讓秦牧秋填寫的資料,又對照了自己詢問的筆記,總結道:「就目前的結論來看,他患有人格分裂的可能性非常小,如果你們不放心,可以約個時間到醫院找我,到時候在做一個更專業的檢查。」
「不必了,今天麻煩你了。」於言顯然不打算久留。楊傑見狀也沒有繼續留人,三人又寒暄了幾句,於言就帶著秦牧秋告辭了。
出了楊傑家小區,於言不緊不慢地開著車,沿著輔路漫無目的地往前走。秦牧秋坐在副駕駛上,一臉好笑。
「你這弄得也太玄幻了,還人格分裂,編劇的腦洞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樣。不過,你倆都沒對口供嗎?」秦牧秋笑問。
於言臉上卻沒什麼笑意,「我本來沒打算讓你知道。」
「那你後來怎麼改主意,讓他當著我的面就說了?」秦牧秋問。
於言把車子停在路邊,望著前頭的道路,語氣幾乎是有些鄭重地道:「我不想讓你覺得,在我和他面前,你像個外人。在這件事上,和他一起迴避你,原本就是我考慮地不夠周到。」
秦牧秋聞言不太在意地笑了笑,但心裡卻說不出地熨帖。他和於言的關係原本帶著一些玩笑地成分,兩個人都對彼此有好感,卻也沒到決心以身相許地地步。
可是於言這番話,卻是肯定了他作為臨時伴侶地身份,這樣一來,兩人之間那份懸在半空的關係,好像一下子有了著落。
「你和楊傑?」秦牧秋遲疑著該不該問出自己的猜測。
於言卻沒等他問出口,而是主動道:「大學的時候談過戀愛,後來分手了。這次原本不該找他,可你也算是公眾人物,找別人我怕事情傳出去。」
秦牧秋倒也沒太在意兩人之間的關係,於言的姿態已經擺到了這個地步,再纏著不放未免太無理取鬧。至於那張照片和那隻名字和於言的姓氏諧音的金毛,秦牧秋覺得無需再問。
「你怎麼會覺得我人格分裂呢?」秦牧秋快速地轉移了話題。
於言重新發動車子,開口道:「哪有人會把手機鎖屏密碼和銀/行/卡密碼都不記得的?而且……第一次見面地時候,你在我面前特別緊張,可是醒來之後一下子就變了,前後根本就不像是同一個人。」
「也有可能是你被我發病嚇到了,所以沒記清。」秦牧秋道。
「你可以問問賈興我看人地眼光有多毒。」於言道。
秦牧秋想起來那天對方看過陳溪之前的拍攝地畫面,和出事之後自己代替陳溪拍攝地畫面,幾乎不費吹灰之力的就察覺到了兩者之間的不同。不得不承認,於言看人的眼光確實很精準。
「就因為這個,你就覺得我人格分裂?」秦牧秋問道。
「我查過資料,說人經歷深度昏迷的時候,有極大地可能會激發出新的人格。而且那晚你有一小段時間,已經沒有脈搏了,我當時甚至以為你已經死了。」於言說起那晚的經歷,語氣似乎很平淡,但是可以想像他當晚的心情該有多麼的驚心動魄。
一個陌生人來房間送東西,突然就發病沒有心跳和呼吸了!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前後的變化,會有別的可能?」秦牧秋問這話的時候,心跳地很快,他突然有一股衝動,希望把真相都告訴於言,至少他不想繼續頂著別人的身份在於言面前繼續扮演陳溪。
於言沉默了片刻,此時車子已經開進了他們家小區的停車場。楊傑家離他不遠,路上也不太堵,所以沒一會兒功夫就到了。
車子停穩之後,兩人都沒有下車。在於言的沉默中,秦牧秋心裡地衝動終於一點點漸趨平靜。就在秦牧秋以為對方不會再繼續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於言卻突然開口了。
「自從有了這個懷疑之後,我所有的念頭都是這個,沒有餘力去想別的可能。我只想過,如果確診了你真的是人格分裂,那我該怎麼辦?」於言說著轉頭看向秦牧秋,「我認識的只有你現在的人格,對過去的你一無所知,而你的另外一個人格,可能也不認識我。」好在這只是一個不成立的假設。
秦牧秋被他眼裡真實的擔憂觸動了一下,表情也突然變得有些凝重。
於言突然伸手覆在他的手上,又道:「我想過最可怕的情況就是,你萬一再發病,這個人格突然消失了,那我和你認識這一場,就真的無憑無據,只剩我一個人記得了。」
他的聲音太過沉鬱,秦牧秋聽著竟覺得有些悽然。也不知道好端端地一個莫名地猜測,怎麼對方一說出來就成了一個悲劇故事。
「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吧?」秦牧秋下意識地開口問道。
於言看著他的目光突然增加了幾分熱度,道:「可以嗎?」
秦牧秋遲疑了一下,心裡的某根弦突然一亂,方才那股想要把真相告訴對方的衝動,再次浮上心頭。
他轉過半個身子,直視著於言,幾乎帶著幾分鄭重,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不是現在的長相,也不是現在的身份,除了我的靈魂和思想,其他的都不是你看到的這樣,你會介意嗎?」
於言下意識地覺得這是個很關鍵地問題,於是斟酌了好半天,才問道:「這個假設不會成立吧?你是覺得我喜歡你,可能和你的長相有很大關係?你想問如果你變醜了我還會不會喜歡你?」
「不是……」秦牧秋想了想,覺得自己原本的長相比之陳溪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是氣質不像陳溪這麼柔和白淨罷了,於是乾脆道:「如果我長得像《劍芒》的男主角那樣,你會喜歡嗎?」
於言眉頭很明顯地一皺,似乎想到了什麼,而後面色一沉,道:「他除了演技還過得去,有什麼值得我喜歡的?」
秦牧秋聞言一愣,就像當頭被澆了一盆冷水,面色一下子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