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威很失望,也很可惜。
百首巨人強則強矣,舉手投足有驚天動地之力,動念之間有改換規則之能。然而比起常威記憶中的人仙,這尊百首巨人,卻差了許多。
這很矛盾。
百首巨人沒有展現出常威心目中人仙的真正力量,照理說常威應該高興,因為他要幹掉這尊巨人的難度變小了。
但失望、可惜,卻畢竟在所難免。這尊巨人的氣機,是空虛地仙而實質處於人仙境界無疑。
可惜,如今看來,仍然是吃天賦,玩老本。根本沒有徹底挖掘出潛能,表達這個境界最強橫的力量。
連自身都無法透析,不能徹底表達,奧林波斯也是夠了。
天生如此強橫的血脈,竟玩成這個樣子。
常威即便從來不曾真正了解人仙的奧秘,確也知道了裡面的原因。
堪比人仙,卻不是真正的人仙。因為奧林波斯沒有醞釀福地的法門。
若換成常威,一旦成就人仙,在短時間內就可以將方圓萬里化作自己的福地,徹底掌控這萬里之內的法則變化。
再給他十年二十年,這顆星球都會成為他的福地。整個星球的法則變化,都會落入他的掌中。
這百首巨人不知活了多少年,分明有堪比人仙甚至地仙的本質,卻只能發揮出這麼點力量——動念間只能改換千里之地的法則變化,簡直盧瑟之極。
不過即便如此,對於這顆星球上的凡人而言,祂也是無解的。
基於這顆星球的物理規則建立起來的體系,在以巨人為中心方圓千里之內,失去所有功能。
一波接著一波,一浪接著一浪的強橫氣機霸道無邊的掃過,北美大陸上的人,割麥子似的,全都被湮滅了靈魂意志。
對於人類來說,這就是滅世的災難。
但真正滅世之災,才剛剛開始。
百首巨人完全忽視了人類的存在,祂的一百顆碩大的蛇頭仰望著天穹,龐大的身軀將穹形撕扯的破碎零落。
就在這個時候,藏身在空間維度之中的常威,突然感受到高天之上傳來的強烈氣機。
一顆巨大的火球,猩紅猩紅,突兀的出現在星球的上空。猩紅的光芒照射星空,照的空間蕩漾,如高溫下軟化的塑膠。
這顆火球輕輕震動,倏忽由靜至動,光芒一閃,化作一顆流星,穿破大氣,轟然墜落!
而目標,直指百首巨人。
火球的速度有多快?
只一眨眼,便穿破了上千公里厚度的大氣層,光芒壓過太陽,熾熱灼烤天下。帶著徹頭徹尾的惡意的暴虐氣息如一口大錘從天而降,兇悍絕倫的與百首巨人撞在一起!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
這一刻,地球失聰。這一刻,只有猩紅和暗金色的光芒從大地上升起、碰撞交織。
天空在光芒的照耀下一瞬間變得無比黯淡。大氣狂涌,化作連天接地的颶風。海洋翻騰,不可計量的海水咆嘯沸騰。
大地震顫了,猛地一抖。
暗色中帶著緋紅,緋紅中夾雜金色,滔天的光柱一瞬間穿透了整顆星球,從磨坊鎮對應的地球的另一側迸出去,直愣愣射入星空。
兩尊巨大又渺小的身影順著恢弘的光柱戰入星空,百首咆嘯,拳腳轟鳴,地獄的火焰焚燒一切,泰坦的力量擊破虛空。
天地間,唯有祂們。
「提豐!提豐!」
暴虐的吼叫震動十萬里:「奧林波斯的萬魔之父,精怪之祖,我偉大的父親啊,讓我吃了你罷!唯有吃了你,我才能成為地獄之王,惡魔主宰!」
「渺小的貝雷特啊,你要吃我,那就拿出你的本領,讓你偉大的父親看看你的力量!」
星空炸開,暗金的輝煌和緋紅的暴虐轟鳴著,將星空撕開一條巨大的傷口。兩尊龐然大物交鋒中,雙雙扎入其中,酣戰中遠去不見。
常威周身浩蕩的神光鎮壓著周圍空間的動盪,他怔怔的看著這一切,為自己此前對提豐的鄙薄感到一絲慚愧。
沒錯,提豐未能展現出人仙真正的力量。但兩尊強悍存在的交鋒,瞬間擊破星辰,打破星空而去的身影,卻無疑顯現出祂們力量的偉大。
這一刻,祂們展現出的力量,已經有了人仙的絕世風采!
垂下頭,常威看著被一穿而透的星球,一眼望穿那巨大通透的洞口,看著裡面殘存力量攪動著即將噴發出來的岩漿,感受著即將崩潰的地球的顫抖,常威心中好像有許多感受,卻又一片空白。
步出虛空的維度,常威立足於地球表面。此時,地球竟一片安寧。死寂中的安寧,暴風雨前的平靜。
之前掀起的暴風狂瀾、地震火山,此時都沉默了。
飛身高空之上,入眼處,沒有一個活著的生靈。曾經燈火輝煌的鋼鐵城市盡已化作廢墟。曾經蒼茫碧綠生機勃勃的叢林,皆已化作焦土。
人類的一切文明,在這兒戛然而止。
這是一種悲哀,但無疑,在宇宙的尺度之下,是一種常態。宇宙之下,沒有什麼是永恆的。
幾十億年誕生的星球,無數次的生物大滅絕,但到現在,祂走到了盡頭。常威甚至能夠感受到那種蒼涼。
但並無悲意。
作為宇宙的一部分,這團物質無論以什麼形態存在,它仍然是它,是宇宙的一部分。
看著這一切,常威心中升起一些明悟。
他明白了為什麼會有修道士這樣的存在。
像個螻蟻一樣,被人踩死。殺死你,與你無關。這是不能夠忍受的。順天也罷,逆天亦可,可持續發展也罷,以毀滅求存也好,核心無外乎一個生存。永恆是生存。
在無量之上,有無盡的風光。
如果不看一看,豈不可惜?
轉瞬百年,一捧土灰,過程?不過是悲哀者的自我安慰。永恆才是真諦,不朽才是偉大。
什麼精神常留青史。人彈指一揮,將一切磨滅在時間的源頭,你什麼精神,也不過是虛無。
永恆就是永恆。是一切大自在,大逍遙的根本之所在。未能永恆,口口聲聲的逍遙自在都是虛的。
常威眉心升起一道玄之又玄的光輝,他最後看了眼這顆即將崩潰的星球,在這道光輝的牽引之下,踏上了更加光怪陸離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