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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了片刻,象淤積了許久的情緒,接著說:「最讓我失落的一次是四年前,我去你們學校找我妹妹,當時事情都辦完了以後,我正打算回去的時候,遠遠的看見你抱著一迭書站在食堂門口,我當時猶豫了一下,上前準備叫你,可就是那個時候,一個高高的男生笑著朝你走去,把你摟在懷裡,似乎在跟你講這麼什麼新鮮事,我看到你笑了,我想那應該是你男朋友。請使用訪問本站。我當時才明白,你的生活比我精彩,也不需要我去填充。直到一年多前,家裡人說要給我介紹個女朋友,當我聽說那個人是你的時候,我才突然意識到,其實你的生活中不是沒有我的舞台,只是在那之前,還沒有倫到我登場而已。」
隔了幾天,沈一婷越來越頻繁的在飯桌上聽母親提到對門的住戶如何如何,母親似乎對蕭子矜印象相當好,才一個星期的功夫,幾乎每天吃飯都對他大加讚賞一番,言語中似乎對於有了這個一個好鄰居而大感慶幸,甚至連父親也頻頻誇獎對門的小伙子熱心又能幹。
沈一婷每每聽到這些,都覺得背後一陣陰涼的感覺。父母當然不知道對門住的那個所謂熱心勤快的好鄰居就是當年和她鬧出軒然大波,以至於讓她很久以後仍在那段往事當中徘徊的人。沈一婷猜測蕭子矜這種大獻殷勤的表現很可能背後醞釀著什麼,心裡憋悶著卻不能發作,如果可能的話,她想自己想辦法讓蕭子矜離開他們全家的視線,不要驚動父母。
「要說對門的小肖,那人確實好,上午我去買回一袋麵粉,剛到樓下,正好他從外面回來,非得接過來幫我扛上五樓。前幾天物管來收管理費,咱們家沒人,他乾脆替咱們墊上了,後來我要給錢他,他說什麼也不要。」沈母說起蕭子矜來,竟然有種神采飛揚的感覺,但凡歲數大些的婦女,對於勤勞能幹的小伙子,或者乖巧伶俐的小姑娘都有一種特殊的偏愛。
「是啊,說起來前兩天我上班沒有趕上學校的班車,正好他開著車要出門,看到我以後,硬是讓我搭他的車走,結果比平時我坐班車的時間還早三分鐘到地方。他還說要是時間來得及,天天送我去學校呢,這小伙子真是熱情啊。」沈父平時很少誇獎別人,最近也一反常態,「小肖」這個稱呼已經從這個沉默寡言的父親嘴裡提出了好幾回。
「你們怎麼這麼確定他是好人?沒準他是另有居心!」沈一婷看著他們夫妻倆一唱一喝象在演雙簧一般,而不明就理的誇讚著蕭子矜的諸多「優良事跡」,自己連反駁的餘地都沒有。她猜測這會兒那個蕭混蛋一定在偷著樂。
沈母拿著大湯勺從廚房出來,象是在宣傳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對他們父女說:「今天早晨二樓的張大嫂那個惡霸似的兒子小順又來要錢了,這回更過分,對他媽拳打腳踢!換了旁人誰敢管啊?小肖放下包就把那混小子教訓了一頓,讓小順當場跪下來給他媽磕頭認錯!」
沈一婷知道小順小時候和自己的哥哥經常一起玩,從前哥哥進了少管所的那回,也是和小順同犯,只是過了這麼多年,沈一鑫經歷了三年前的事情以後早已改邪歸正,而小順卻愈演愈烈,天天在外面鬼混,偶爾回家一趟就對他媽媽拳腳相加,不要到錢不走人,張阿姨已經為此自殺了兩次,都是鄰居及時發現送到醫院才倖免於難。而小順人長的虎背熊腰,從小就壯實,讀書的功夫沒有,打架鬧事的功夫一流,兩年前四樓的胡大叔管了一回,卻沒想到被小順倒打一耙,把他從樓梯上推了下去,將腿摔成了骨折。從那以後大家只敢於背地裡譴責,誰也不敢出頭。
這一回蕭子矜竟然敢於和小順那練過摔交似的身材較量,看來確實讓周圍鄰居刮目相看,給他的印象分直線上升,大家仿佛把他當英雄看待一樣。
而沈一婷卻完全不這麼認為,聽著母親唏噓不已的講述著今天的驚險場面,父親也跟著文縐縐的讚揚蕭子矜為小區樹立良好風氣做了榜樣的說辭,她只是一邊幫母親裹湯圓一邊小聲的咒罵了一句:「果然是狗咬狗。」
母親瞥了沈一婷一眼,不樂意的數落起她來:「婷婷,平時你不是挺有正義感的嗎,現在怎麼這麼說話!」沒有等沈一婷接過來反駁,母親從廚房不鏽鋼帶玻璃蓋子的鍋里盛出了熱氣騰騰的一碗湯圓,用精緻的小瓷碗盛好,伸頭對一臉悶悶不樂的沈一婷吩咐說,「婷婷,把這一碗湯圓給對門的小肖送過去。」
沈一婷萬般不情願,父親和母親都在忙著,抽不出手,而母親卻非要給蕭子矜送一碗剛煮好的湯圓去不可。最後推來拖去,自己還是別彆扭扭的去敲了對面的門,一連敲了兩次,屋裡面竟然沒有動靜,她轉身想離開的時候,忽然門轟的一聲被打開了,敏捷迅速的嚇了她一跳,趕忙回過頭來,才望見蕭子矜笑嘻嘻的露出兩排牙齒,倚在門邊看著她:「來找我?」
「剛才為什麼不開門?」沈一婷表情沒有變,冷冷的問他。
「你怎麼這麼沒有『三顧茅廬』的精神?才敲了兩下就說我不開門。」蕭子矜看著她意興闌珊的樣子,不滿的抱怨著。
沈一婷轉身要走,忽然想到手中的碗,又回過頭來將一碗湯圓遞到他手裡,末了又補充了一句:「我媽給你的。」
蕭子矜接過碗來從後面拉住沈一婷,捉住她的手腕不放。她著急了,極力想甩掉他的手:「你放手!」
「跟我進來。」
「我不!」
「我有東西給你看!」
「滾開!」
沈一婷猛的甩掉他的手,指間在一瞬間觸碰到了碗沿,晃了一下,半碗滾燙的湯汁隨著波動翻到了他的手腕上,促使他倒抽了一口涼氣,可依然沒有放手,扣著她的手腕就是不放。沈一婷嚇壞了,回頭看著他已然開始發紅的手腕,怔在那裡做不出下一個動作。
「我真的有東西給你看。」蕭子矜一再堅持,沈一婷知道他從來就是倔強,有時倔強到讓人心疼。
從前兩人在一起的時候,有一次吵架吵的很兇,沈一婷那次狠狠的說要分手,將他從租住的小屋推了出去,哭著叫囂著讓他滾。當時蕭子矜也氣昏了頭,大聲嚷著說:「滾就滾!」
那回沈一婷聽到門「嘭!」的一聲被關上以後,覺得心裡涼極了,夜晚一個人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幽靜的小屋,沉寂的讓人心裡發寒,躺了許久以後終於坐了起來,環抱著雙腿,覺得周圍無聲的抑鬱,只有窗外冷冷的月光。一直坐到後半夜,她終於起身去打開門,才發現蕭子矜哪也沒去,一直就坐在門口。
「我不知道去哪,我哪也不想去。」當時蕭子矜疲憊挫敗的眼神,象一隻流浪多時的小動物。那次沈一婷覺得可能以兩人的個性,非要鬧僵很久才能收場,可當她聽到蕭子矜說那句話的時候,忽然間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鼻腔里一時間酸酸的,上前緊緊的抱住他。
這些故去的往事,總在心裡某處潛伏著,能夠暫時壓下去,可卻不能從腦海中清除,不知道何時就會突然冒出來,毫無防備。
沈一婷終於還是跟他進了對面的房子,從柜子里翻出一些藥膏,幫他塗在燙傷的手腕上。她發現他的房子很乾淨整潔,到處都沒有多餘的雜物,竟然沒有象從前那樣,總把穿過,沒穿過的衣服混淆起來,從前因為這個,兩人沒少拌嘴。
地板光潔平滑,色澤協調舒爽,這種地板本該是自己和宋寧遠結婚準備買的,可現在的狀況,她已經決定堅決不買這種地板作為裝飾材料了。
白色的膏狀藥物被沾上棉簽慢慢塗在蕭子矜的手腕上,瞬間一絲清涼環繞,沈一婷低著頭認真的幫他擦著。從側面的角度,他看著她細滑的皮膚,長長的睫毛,尤其一雙手,細長白嫩,他曾經想,古文裡形容的「削蔥根」一樣的手指應該就是她這樣,從前兩人親密的時候,他總愛把玩她的手指,有時放在嘴裡輕咬,氣的她經常皺著眉頭要掐他。
「行了,這兩天要注意一些,按時塗這個藥膏,不然留疤就不好看了。」沈一婷將藥膏的蓋子蓋好,跟他說著一些注意事項。未反應過來,可下一秒就被他緊緊箍到懷裡,冰涼的唇緊接著貼了上來,一時間讓她覺得窒息,怔了一下,趕忙用力推他,推搡間藥膏瓶子「啪」的一聲掉到地上,她猛的推開他,揚起手不客氣的給了他一巴掌,憤怒的瞪著他,幾近咬牙切齒的吼著:「蕭子矜!狗改不了吃屎!你這混蛋本質從來沒變過!」
蕭子矜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見她轉身要出門,猛地拉住她,弄的她手腕生疼生疼,將她拽到離陽台近的房間裡,一腳將精美的木門踹開,指著那空蕩的房間裡面用天鵝絨布料蓋著的東西,沖沈一婷喊:「你敢不敢看看那是什麼?!」
沈一婷發現那間房子裡除了那個東西,就是一些錘子,電鑽,鋸子一類的工具,旁邊還放著幾本書,她不明白這間屋子是留著做什麼的,她也根本不預備知道。毫無興趣的將臉別到一邊。
「你不想看?」蕭子矜盯著她的側面,感受到從她內心傳來的防備和不耐,狠了狠心,走過去一把扯下天鵝絨布,順著稜角滑落間,一張小巧精緻的木製寫字檯展現在眼前,用淺色的漆粉刷了顏色,一排三個小抽屜,把手是環狀的,帶著晶瑩透亮的光澤,桌子的周身被打磨的光潔平滑,看的出做工精良。沈一婷詫異的望著那張寫字檯,眼神終於轉移到蕭子矜的臉上。
「你相不相信這是我做的?你相不相信我這三年來已經打了無數張寫字檯了?!」蕭子矜盯著沈一婷,覺得蘊籍許久的憤怒和委屈都找到了源頭,「你別以為我是給你做的!我根本不是為你打的!我就是克制不住,每回想你的時候都特想做一張寫字檯!我買了很多木工方面的書,還拜師學藝,於是我就一張接一張的做!做了多少張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了!可頻率從來沒因為時間過去久了而慢下來過!有時候我覺得我他媽真是個沒出息的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