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外面發生了什麼,內宅的女子該如何就如何,畢竟,對於朝堂和邊關的事,她們能幫的也有限。
因此,在經過最初的擔憂後,安顏很快就恢復了平常,也是該吃就吃,該睡就睡,看起來與以往無二,至少表面上是一副無憂無慮的模樣。
濟寧侯府。
長公主吸取了上次的教訓,再請秦韻和安顏過府時沒有大張旗鼓,反而是悄無聲息的就行動了,以至於等秦韻和安顏在濟寧侯府門口從馬車裡下來時,京城裡隨時關注著濟寧侯府和秦府、安府的眾人才知道,長公主請了這兩府的姑娘過府一聚。
三人在長公主的院子中的一處亭子裡坐著說話。
「這幾日朝堂上發生的事,你們都知道了吧?」讓婢女給客人送上茶點後,長公主揮手讓她們都下去,只留下了各自的貼身侍女。
「嗯!」秦韻頷首,神色難得的凝重,「我父親和大哥已經有好幾日未曾回府了,祖父一直將我拘在他身邊,不讓我出府,就連我母親的交際也少了許多。若不是給我下帖子的是殿下,恐怕祖父是不會同意我出門的。」
安顏倒是沒有那麼的嚴肅,她比另外兩人要更早知道這事,也知道安瑜和蕭凜正絞盡腦汁的商量對策,「說起來,我也有好久不見我父親和哥哥們了。」當然,也很久沒見過蕭凜了。
長公主嘆氣,「世子也有許久未曾回過府了。」
三個女人各自望了對方一眼,然後又齊聲嘆氣。
「聖上那裡,可有什麼安排?」安顏想起那日蕭凜和安懷的對話,輕聲問道,眉頭不自覺的緊皺。
長公主點點頭,「好像是蕭將軍和安太傅已經有了應對的計策,所以聖上也相應地做了一些安排,但具體是什麼,我也無從得知。」
安顏沒有做聲,心裡卻暗自鬆了口氣。
秦韻剛要說什麼,忽然,院中傳來噪雜聲,長公主眉頭輕蹙,側過臉去看著綠腰,「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綠腰得了吩咐,應聲「是」,就趕忙從亭子裡出去查明情況了。
不大一會兒,綠腰就回來了,懷裡還多了一個小正太。
「殿下!」綠腰因抱著孩子不便行禮,就只微微低頭,含笑道,「是小少爺找殿下,奶嬤嬤沒有法子,所以這才鬧了起來。奴婢無法,就先抱著小少爺過來了。」
「殊哥兒!!」安顏一見到綠腰懷裡一歲多的孩子,小臉上就綻放出愉悅的笑容,起身從綠腰手裡抱過孩子,一邊逗他,一邊同長公主說道,「可真是有許久未見過殊哥兒了,當真是讓我想得緊。」
秦韻也站了起來,逗弄安顏手中抱著的孩子——這個孩子,就是長公主和濟寧侯世子南衍膝下唯一的兒子,南殊。
小傢伙已經一歲多了,早就會認人了,再加上安顏和秦韻時不時地來濟寧侯府,所以,倒並不怎麼怕她們。
「姨姨……」南殊扯著安顏的手,笑得很是開心。
「看來殊哥兒沒有忘記姨姨,姨姨很開心。」安顏說著,低頭在小傢伙的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小傢伙更開心了,拉著安顏笑個不停。
這一舉動看得候在亭子外面的丫鬟、嬤嬤們眉頭猛跳,心說那可是長公主殿下的兒子,她怎麼能像對自家親戚的孩子那樣說親就親呢?要是被旁人看見了,還指不定怎樣難聽的話都能傳出來呢!
於是一眾深受打擊的丫鬟們下意識地扭頭看向長公主,誰知道她十分淡定地做在那兒喝茶,眼皮也沒撩一下,於是便明白了,這種事兒估計也不是第一次發生,同時也讓她們再次意識到安家姑娘和秦家姑娘在自家公主殿下心裡的地位。
碧珠木著臉,將守在亭子外邊的小丫鬟和嬤嬤們臉上的神情盡數收入眼中,暗道這算什麼,她家姑娘做的大膽沒心眼兒的事又不是只這一件,要知道,她家姑娘可是連皇帝陛下都敢坑的人,何況只是長公主殿下的兒子呢!
長公主放下茶杯,含笑地看向圍在兒子身邊的兩人,道:「好了,把殊哥兒放下來吧,你們也快坐下,省得累壞了你們。」
聞言,安顏鄙視地看著長公主,「有你這麼做母親的嗎?殊哥兒才多大啊,你就讓他自己走,真真是太狠心了!」
秦韻也一臉不贊同地看著長公主。
被指責沒有母愛的長公主:「……」
「我這不是為了殊哥兒著想嗎?孩子要從小教育,我可是打算把殊哥兒教成像安太傅那樣多智近妖的美男子的。」長公主理直氣壯地反駁道。
安顏:「呵呵……」我信你才有鬼呢!
秦韻:「……」這偷懶的藉口找的也是沒誰了。
眾丫鬟、嬤嬤抬頭望天,那啥?她們什麼也沒有聽見!
不過,抱著小傢伙久了,安顏的胳膊倒還真的有些脫力了,只好無奈地把小傢伙交給綠腰,然後……長公主就直接讓綠腰把小傢伙放在地上了,美其名曰鍛煉身體。
再一次無語的眾人:「……」
看著小包子一落地就抱緊自家娘親的大腿,仰首朝自家娘親笑得萌萌的,安顏就忍不住掩面,真的是太可愛了有木有?
秦韻輕咳一聲,將已經歪掉了的話題拉回來:「殿下,你的身體……真的不能……」
知道她是什麼意思,長公主無所謂地擺了擺手,「太醫已經和我說過了,我在生殊哥兒的時候就虧了身子,往後,的確是再難有身孕了。」
安顏和秦韻聞言,皆沉默了下來。原本以為當初太醫會這麼說,只是因為長公主剛剛才經歷過生產,身子虛弱,所以才會有此結論。如今,已過去了一年多,長公主的身體怎麼也該調理好了,即使還有些體弱,也不會於子嗣有礙,沒想到……
見二人不約而同的沉默,長公主好笑道:「不用擔心我,如今,我有了殊哥兒,萬事已足,又有什麼可煩惱的呢?再說了,阿衍他……」掃過因為這個稱呼而氣呼呼的安顏,長公主笑了笑,從善如流地換了個稱謂,「南衍他,不會因為我不能再有孕就會休棄我,而且,他也說了,孩子貴精不貴多,只要把殊哥兒教好了就行。」
貴精不貴多……
這話聽得秦韻和安顏一臉的囧然,這是當爹的該說的話嗎?
若是南殊聽得懂話,恐怕會很悲催地問一句:我真的是親生的嗎?
安顏把目光從南殊身上挪開,歪著頭想了想,問她:「那你婆婆有沒有提過要給南衍納妾這事兒?」
長公主眼中露出凶光:「他敢?本宮不廢了他才怪!」
安顏點點頭,贊同道:「本就是這個理!我支持你。」
秦韻看著這兩個一臉兇殘的貨,心裡為南衍和蕭凜默默捏了把汗。
以後南衍可千萬要挺住別納妾啊,不然長公主會廢了你的。還有蕭凜,別惹怒了小姑娘,不然她可是會很兇殘的!
話題跑偏了,長公主清了清嗓子,笑眯眯地道:「至於我婆婆,自打我生了殊哥兒後,她倒是沒提過這檔子事兒。」
嗯……秦韻倒是覺得,濟寧侯夫人是恐怕自己一提這個話題,就會被兇殘的長公主用武力值給鎮壓了,再加上這位兒媳婦的頭上還有一個格外兇殘……咳,嚴肅且威嚴的做皇上的弟弟在……真的是太扎心了!
安顏心中一動,似是想起了什麼,湊近了長公主悄聲問道:「那位蔣如玉,現在還住在你府上嗎?」
「她啊,那日的花宴過後,她就被南衍的人送走了。」
秦韻也聽見了安顏的問題,不免也由得插話:「這樣很好。不管怎麼說,那位蔣姑娘都是濟寧侯夫人的侄女,若是你開口,就算她不會說什麼,也難保她心裡會因這件事而對你有疙瘩。」
說到這個,秦韻不由就想嘆息。日後她進了宮,面對的可是太后,如長公主的問題,恐怕她也會有,就是不知道到時候齊樳會怎麼做。他是皇上,後宮不可能只有她一人……將來,她要和別的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嗎?
看著秦韻說著說著,就出神了,長公主腦海中一道靈光閃過,很快就明白了秦韻在擔憂什麼,只是,她也無法安慰她。只要秦韻進宮,後宮三千佳麗的情況就避不了,沒辦法,身為皇帝,齊樳是不可能只有一個女子的。
雖然長公主也不願意看見這樣的情形,只是,那個人是她的弟弟,她也說不出什麼責怪他的話。
安顏偷偷地從桌下握住她的手,見秦韻看過來,她歪頭朝她一笑。
秦韻的心情頓時開明了不少,將來的事,將來再說,何苦要現在自尋煩惱呢?如果齊樳未來真的負她,大不了,她不要這份感情,離開她他便是。
想通了,秦韻也不去想這件事了,岔開話題又談起其他的事。
坐了整整一個上午,又在濟寧侯府用了午膳,兩人這才告辭離去。
安顏坐在馬車裡,睏倦地靠在車裡的靠枕上,腦袋昏昏沉沉的,眸子半眯。原本打算眯一小會兒的,卻忽然聽見外面有年輕的男人的聲音響起:「請問,可是安府的安顏姑娘?」
碧珠抬頭看了看安顏,撩開車簾出去,看見外面的人時,不由訝然,「無涯侍衛?」
無涯也是見過碧珠的,而且她還是安顏身邊的大丫鬟,因此無涯很容易就記住了她,見是她出來,當下也對車裡的人有了幾分明了。他朝碧珠點點頭,放緩了語氣:「碧珠姑娘,我家將軍見貴府馬車上有安府的標誌,便差我來問一聲,車裡的可是安顏姑娘?」
「正是!不知蕭將軍有何貴幹?」碧珠客氣地回答。
「我家將軍有請安顏姑娘過府一聚,不知可否?」
碧珠正要答話,就聽見車裡響起了女子清脆的聲音:「當然可以!蕭……將軍可是剛剛才從宮裡出來的?」
差點就要脫口而出喚他名字了,安顏慶幸地拍拍胸口,揉了揉還暈乎乎的額頭,還好她及時地改了口,不然在大街上讓人聽見了可就了不得了!
無涯恭敬地回她,「是的,安大公子也在!」
「原來如此,多謝!」安顏說了這句話,直接趴在靠枕上,閉上了眼。
無涯直說不用客氣,便驅馬回到將軍府的馬車讓,低聲稟報,大概是在和蕭凜說安顏剛剛回答的話吧——想來若不是因為安瑜也在,蕭將軍應該也不會坐馬車吧?畢竟她們上次在街上遇見他們時,可清清楚楚地看見蕭將軍可是騎馬而行的。
碧珠回到車中,安顏已經睡著了,也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躡手躡腳地從馬車裡的暗櫃裡翻出一條毛毯來,而後小心翼翼地給睡著了的小姑娘披上了,繼而退開,守在一旁,以防安顏醒來時找不到她人。
馬車平穩地向將軍府駛去,停穩後,碧珠看著安顏的睡顏卻是犯了難。是直接推醒安顏還是留在車上等她醒來?
蕭凜從馬車上下來,扭頭看向後面的那輛馬車,半晌沒有人從裡面出來。
安瑜踩著木凳下來時,掃了一眼跟在他們身後安安靜靜的馬車,眉頭微揚,笑道:「阿顏應該是睡著了吧?我聽阿懷前幾日和我說,那天她看見我們慌慌張張離開,頗為擔心,這幾日應該沒有睡好吧!」
「阿顏一旦心中藏了事,夜裡就不容易入睡……」他似是無意地道,「今兒應該是去了一趟濟寧侯府,從長公主那裡得知了什麼消息,所以這顆懸著的心放下了,人也放鬆了,這才累了。」他抬了抬下巴,點了點安府的馬車。
安瑜不愧是足智多謀者,再加上安顏又是他妹妹,所以這番推論八九不離十……不,應該說是他說得全對。
蕭凜神色溫和,直接跨上了安府的馬車,果然見到了小姑娘恬靜的睡顏。
碧珠還在天人交戰,冷不防蕭凜就進來了,不由得驚恐地睜大了眼睛看著他,這這這……這是要幹什麼?
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理智,木然地給他行禮,隨後小聲地道:「姑娘累極了,就……」
「我知道!」蕭凜亦是壓低了聲音,「你下去吧!」
「哦……嗯?」反應過來的碧珠在弄明白了蕭凜的意思後,呆呆地看著他,一臉為難,「將軍,這有些……」不太好吧?
只是在蕭凜淡淡地看過來時,她就慫了,只好憋屈的下車。
蕭凜低低地一笑,小姑娘睡得這麼深,是因為他在她身邊嗎?
抬手輕輕地撫過小姑娘的臉頰,蕭凜俯下身,一手穿過她的下腋,一手抄起她的雙腿,彎腰將她抱在懷中,下了馬車。
看到蕭凜抱著安顏下來時,安瑜只是淡淡地挑了挑眉,像是早就料到蕭凜會有此舉動一樣,悠然入府了。
只是在轉身的剎那,臉上的笑意瞬間收斂,淡淡的冷意在眼中瀰漫開來,關於當年了塵大師給安顏的批命,他是知道的,那個連安顏的出生都是為了他的人,他在心中有過猜測,直到那天他們第一次見面……
安瑜心底悄然嘆息,若真的是蕭凜,他又能如何呢?打破安顏的命嗎?不,到時候恐怕只會適得其反,不如順勢而為,成全他們,同時想辦法避開安顏的劫數。
他的餘光無聲地看過那兩人,心口湧起密密麻麻的痛,若他的決定是錯的,那麼,傷害的就會是兩個人。
世間從來沒有雙全法,安瑜垂下眼,唇邊的笑意似有若無。
不如,就讓他看看,到底是天定的命數,還是人為的劫數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