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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玉樓的震怒駭的所有人一句話都不敢說,滿殿寂靜無語,只剩下柔妃無聲的啜泣。
皇后看了他一眼,明智的沒有在他氣頭上反駁,只是轉而問道:「皇上,那二皇子——」
「三皇子。」趙玉樓打斷她的話。
皇后頓了一下。
皇室沒立住的孩子向來是不排行的,甚至先帝那會的四皇子十歲上染風寒去了,也沒能得人惦記,先帝徑直叫後頭的五皇子補上。成了新的四皇子才罷。
皇室向來是忌諱這些的。
而趙玉樓此言,卻是將祥妃所出的二皇子也記上玉牒的意思了。
皇后從善如流的改口道:「敢問皇上,三皇子剛喪母,這照顧的人……」
這么小的孩子自然不能同大皇子一樣扔去東六宮就行的,勢必得要找個嬪妃先精心照管著。
所有人都不由屏住呼吸,小心臟撲通撲通跳的更快了些。
這么小的孩子,要養活可不容易,一個頭疼腦熱都可能撐不住夭折了,不知誰會是那個接盤的倒霉鬼……
更有不少人將希冀的目光投在了沈如煙的身上。
你不是想要皇子麼,只要你開口,皇上這麼寵你,還能不遂了你的願?
沈如煙卻雙手攥緊,唇也抿得死緊。
她一點也不想養這個孩子,雖然稚子無辜,可她著實膈應,她這輩子都不想再同這母子倆扯上關係。
須臾間,趙玉樓一抬眼:「賢妃。」
賢妃眼皮一跳:「臣妾在。」細聽之下,便能從那略有淡定的聲音中聽到些隱隱的顫抖。
「三皇子便交予你了。」
聽到這如同終極宣判一樣的話,賢妃眼睫一顫,表情頓時如喪考妣,可她沒膽子拒絕,更沒膽子同明顯盛怒中的趙玉樓叫板。
片刻後,在眾人或同情或幸災樂禍的眼神下,她一咬牙,躬身應下:「臣妾遵旨。」
趙玉樓沒再看她,起身就要離開。
這時仿若驚醒的柔妃猛然從椅子上滑落,接著便直直跪了下去,膝蓋與地板碰撞的悶響聲叫人聽著都替她疼,她卻仿佛感覺不到一般,撲上前就抱住趙玉樓的腿,眼淚斷了線一樣直掉:「皇上開恩……臣妾有錯,臣妾知錯,臣妾一定改,求皇上將大公主留在臣妾身邊吧,母女連心,這是生生剜去臣妾心頭的肉啊,臣妾離不得她,嘉寧還小,更離不得母妃啊……求皇上開恩啊……」
她聲音悲戚哀傷之意絲毫不掩,慌亂之下甚至顧不得儀態,言行無措滿面淚意,足叫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柔妃縱有千般不是,可她慈母之心卻做不了假。
皇后到底有些不忍,不由開口:「皇上——」
她話還沒說完,趙玉樓便毫不留情的掙脫開來,接著一扯衣擺,就大步往外走去。
竟是再不肯多留半刻的決絕。
柔妃不敢強留他,只能跪地,直直朝著他的背影磕頭,額頭觸上地板,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她卻絲毫感覺不到疼一樣,一下接一下的磕著頭,許是惶恐悲傷之下沒了主意,只言語悲切地重複著同一句話:「皇上開恩,皇上開恩,求皇上開恩——」
她向來高調跋扈,面對旁人時也從來抬著下巴,誰也沒見過她這般低到塵埃里去的模樣。
滿殿嬪妃數十人,有一半都被她此舉驚的蹙緊眉頭,眼中頗有不忍。
只是她要求的那個人卻始終心腸冷硬,甚至連頭都不肯回。
沈如煙見趙玉樓直直從她身邊走過,卻未停頓一下,心頓時涼了半截。
直到他走到門口,微微偏頭,露出完美如雕刻的側顏,沉聲叫了她一句:「毓昭儀。」
她的心才微微回暖了些許。
她對皇后屈膝一禮,便匆匆緊隨趙玉樓離去了。
而就在他們離開後,殿內又恢復了冷凝寂靜的氣氛,坤寧宮從未有過這樣的時候,所有人靜坐在椅子上,誰也不敢開口說話,誰也不敢開口告退。
滿殿又只剩下柔妃低低的啜泣聲。
有不少人同情她,可也沒人安慰她,而向來和事佬的賢妃也難得失了聲,呆坐在椅子上,一副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的模樣。
最終還是玥貴妃受不住這樣的氣氛,冷眼瞥了地上的柔妃和發呆的賢妃一眼,起身道了告退。
後頭的嬪妃們也忙不迭跟著行禮,一副巴不得遠遠躲開的樣子。
而這廂,沈如煙跟著趙玉樓出來,便被他徑自拉上了御攆。
「還疼不疼?」趙玉樓偏頭撫上她的左臉,輕輕揉著。
沈如煙搖了搖頭,還是直直看著他。
「你怎麼了?」
「皇上……不覺得是我為了三皇子才逼死的吳美人嗎?」沈如煙猶豫半晌,還是誠實問出了口。
聞言,趙玉樓像是被逗笑一樣,終於不複方才的冷沉陰鬱:「你有這個腦子?」
不止趙玉樓,連一旁的劉安都不由有些失笑,小德子更是忍不住撇了撇嘴。
沈如煙被他這直白一問問的鬱悶了幾秒。
說實話,她是頭一回被人這麼直白的鄙視智商。
不過到底心情略明媚了些。
趙玉樓毫不客氣地嘲笑她:「誰給你的自信,叫你以為自己都能去母留子了?」
「吳美人早產到底同我有些關係。」雖然並不想承認,雖然是吳美人先動的手,可她卻實實在在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發動的,沈如煙道,「她直言要將三皇子送與我,又……死的那樣巧,旁人誤會在所難免。」
她這話說完,劉安與小德子卻心裡明鏡一樣了。
旁的他們不知道,可這吳美人怎麼死的,可沒人比他們更清楚了,畢竟那兩個要命的嬤嬤可是劉安親手送去吳美人榻前的。
後宮會去母留子不錯,可鮮少有皇子剛落地就弄死生母的,到底剛出生的孩子需要母妃照顧,也該叫有功之臣享幾日富貴不是?
可這吳美人當真是頭一個還沒生就叫皇帝直接派人下死手的,還是在不知腹中是男是女的情況下。
這位純屬活膩歪了,招惹誰不好,偏偏招惹皇帝心尖上這位,還間接叫她挨了一巴掌,皇帝能忍這氣?
更別說剛巧撞上河臨王那一遭。
別說沒福氣,說不祥真是都沒冤枉她!
本來皆大歡喜,就算最後她自己死了,可吳氏宗族借著皇子外家的光,縱然以後不會有實權,但尊榮到底少不了,這下可好,一念之間,一夕之間,滿盤皆輸。
要劉安說,死了也好,這人就算活著,多大的福氣都能給作沒了!
再細想想,她活著時可不就是這樣?
從前皇上寵她幾分,她卻偏生扶不起來,唯唯諾諾膽小怕事,要不是因為她那張還頗有姿色的臉和同毓昭儀的幾分情誼,只怕早就被厭棄了。
同樣是得寵,瞧瞧毓昭儀、麗妃,甚至衛昭儀這些人,她們心底未必願意得寵,尤其衛昭儀,那背後種種避寵行為不要太多,可人家看得清形勢,能哄得皇上高興,而反之這吳美人就頗有一種爛泥扶不上牆的架勢,多大的榮寵給她都是浪費。
誰不知道這後宮特殊,誰不想安安穩穩,你以為自己是皇后,或是賢妃柔妃?
得寵都是祖墳冒青煙偷著樂了。
得了勢你高興,得了寵又不情願,自有孕後更是一副天塌了的模樣,整日鬱鬱寡歡苦著張臉,仿佛誰欺負了你,連以前的祥妃都比她強得多。
好處你得了,聖寵享受了,代價卻不願付出半分?
天底下的便宜都是你吳家的不成。
這樣的處事態度,也難怪皇上沒多久就厭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