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琉璃記 第二十二章 以詩相送

    傍晚的時分,皇上三日後要遠征的消息便傳遍了後宮,還未侍寢過的小主,例如采嬪,戚良娣,傅才人等人那邊早炸了鍋,無非是哭天搶地的害怕皇上遠征,歸期遙遙,自己或將老死宮中,即便皇上他日還朝也會忘了自己,弄得似皇上現在便能分得清她們誰是誰一般。

    皇上今日去了景陽宮看德妃和太子,長春宮裡,張冬二人卻是一臉說不明的表情,看著愁苦的史貴人。

    她如今已有五個多月的身孕,此次皇上離開,腹中之兒吉凶難料,怕是連給她做主的人都沒了。

    張婕妤也只好寬慰道:「姐姐不必心慌,我們三人加倍留心便是。」

    「不知真的,近日我總有不祥的預感,總覺得這孩子會離開我。」史貴人撫著肚子,「他已經會動了,甚是活潑,定是個身強體健的皇子,只是我怕,怕自己這個沒用的額娘保護不了他。」

    「姐姐說的什麼話,」琉璃也好奇的摸上了史貴人的肚子,「胎兒已經快六月了,柳太醫也說胎像穩固,姐姐有皇上的洪福庇佑,自會平安產子的。」

    史貴人勉強的笑了笑,「什麼皇上的洪福,眼見的就還有三日就走了,皇上也未來看望,想來是我的身份不配誕育皇子,皇上早已將我忘了。」

    見史貴人如此,一時張冬二人面面相覷,竟也想不出什麼能寬慰她的話來,史貴人也覺鬱鬱寡歡,便告別二人,回去休息了。

    琉璃也在夕顏的陪同下回了自己的偏殿,夕顏小聲的問她,「小姐覺得,此次皇上出征,機會難逢,德妃那邊會不會有動作?」

    「姐姐斷不會在此時出手,雖說此時是刺殺皇上的絕佳時機,但是皇上此時若出什麼意外,邊疆之事又作何打算,此時動盪,若真如姐姐所說,藏有漢王遺子,朝中也無可用來輔政的人,姐姐怎會對皇上動刺殺的念頭?」

    夕顏吐了吐舌頭,「是夕顏糊塗了。」

    「我們姐妹能做的,唯有穩固地位,扳倒慕容家族,在朝中為漢王之子培養心腹罷了。」她若有所思,「而眼下,沒什麼比史姐姐的胎更要緊的。」

    夕顏自然知道,雖照著德妃的意思,是孩子不能留,只是史貴人待二小姐情同姐妹,一天天看著孩子在史貴人肚子裡長大,又怎麼忍心扼殺這未出生的生命?

    史貴人身份低微,哪怕有了孩子,也是男女未可知,即便老天眷顧獲得皇子,又怎能對高高在上的姐姐和已然是太子的流光造成什麼威脅?

    二小姐和德妃是不同的,雖有著同樣的目的,但是二小姐不曾忘記過善良的初心。

    一夜無話。次日,剛用過早膳,張婕妤的侍女吟韻便敲響了琉璃的房門,「常在在嗎?」

    夕顏正在伺候琉璃練字,忙過去開了門,「原來是韻姑娘,常在練字呢,可是婕妤主子找我家常在有事?」

    「其實也無什麼大事,」吟韻笑著將一幅畫卷遞給夕顏,「是太子傅大人著人為婕妤和常在送了禮物,婕妤自己的她留著了,是一幅山水畫,畫的真是極好,不愧為太子傅的大作,常在的還未拆開看,婕妤便叫我送來了。」

    「咱們長春宮,婕妤主子和常在主子都是未受過寵幸的,這太子傅為何單單給她們二位主子送了禮,卻未給得了孕的貴人主子?」

    吟韻與夕顏的關係平日裡便處的極好,聽見夕顏這樣問,也不急,只是笑著說,「說來也巧,那日在御花園,失了帕子的畫師,如今竟已然是太子傅了!」

    琉璃聽到了外面的對話,執筆的手停了下來,她三步並兩步走出內室,倒是把吟韻嚇了一跳,「常在主子,你怎麼出來了?」


    琉璃自己也覺得是太過緊張了些,便隨意的笑笑說,「在裡面聽聞那日的畫師竟成了太子傅,覺得有趣,便出來看看怎麼回事。」

    吟韻便放下了心,「誰說不是呢,我家小姐也道真是巧,昔日的畫師一躍成了太子傅,竟是她眼拙了呢!」

    琉璃親自接下那畫卷,「有勞韻姑娘親自送了來,還替我謝謝張姐姐。」

    「常在客氣了,小姐還說,若不是當日常在執意等候,也就沒了今日能結交下太子傅的緣分與福氣,得了太子傅的畫,到底是我家小姐改感謝常在才是。」

    「什麼謝不謝的,姐姐真是客氣,若是謝來謝去,到顯得姐妹生分了。」

    「如此奴婢便回去向小姐復命了,如今快要入冬,常在好生休息才是。」

    送走吟韻,琉璃迫不及待打開畫卷。

    本以為映入眼帘的是怎樣的風景佳作,然而當畫軸拉開後竟只有一首詩,蒼勁的行書躍然紙上——

    冬野蕭瑟百花殘,傲骨迎風耐其寒。

    唯為嚴冬添秀色,白雪深處掩芳妍。

    風凜雪厲奈其何?笑對嚴君試志堅。

    獨居春頭群芳妒,孤染雪香一綻顏。

    落款處是細膩的小字一筆一畫,水墨子文。

    琉璃撫著畫卷,心下生出濃濃的歡喜來,水墨子文。她讀著他的名字,喃喃自語,「你是如何得知,我最愛的不是杜鵑,不是牡丹,不是秋菊,而是寒梅?你又如何得知,今日是冬琉璃的生辰?」

    夕顏隔著偏殿的圍帳,擔憂的看著她。

    今日的確是冬琉璃的生辰。過了生辰,小姐就是十五歲了。

    皇上似乎是忘了吧,也是,畢竟只是個久居無寵的常在,皇上忙著準備出征,哪還顧得上?小姐本就不是真正的冬琉璃,這生辰不過也罷,本以為今日會相安無事了,誰想那畫師偏生送了禮物來?

    十五歲的姑娘,最怕相思。

    而這個年紀的姑娘,偏生最愛相思。論說小姐的才貌性情,若是未生到夏家,原也該配一個水墨先生這樣的才子,湊成一對才子佳人的佳話,可造化弄人,本就沒有這樣的命數,如何能奢望遙不可及的美好?

    自己痴長小姐兩歲,自己的家人也同樣死於那場戰亂,只是這樣的道理,她懂,小姐會懂麼?夕顏的眼神中有說不清的複雜情緒,她故意咳了一聲,移步向前,「小姐,收起來吧,給旁人看了去,難免落了閒話。」

    琉璃小小的身子微微一顫,小心翼翼的將畫卷放進了自己的柜子里。

    夕顏的眼神複雜,混合著同情與矛盾,「小姐,有些事情……」

    「你不必說了,」琉璃硬生生的打斷她,「我都明白。」



第二十二章 以詩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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