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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夢天涯思轉長,幾夜東風昨夜霜
生憐玉骨委塵沙,一宵冷雨葬名花
我心想,吉祥如意是美好的,只是幽深寂靜的宮烏深的夜,月光隱沒,連星子也不見半點。只見殿脊重重疊疊如遠山重巒,仿佛在刻意哭訴什麼。宮女彩雲面上卻不動聲色候在身邊,弱小纖細的身影又不免讓我有些憂心。
「香玉娘娘,勞累了一天,該是用紅棗燕窩時辰了,御膳房公公有吩咐下來,今夜姑娘們須細心服侍小主進食,相互熟悉以增情誼。」她恭敬謙卑地在我身側,用低潤的嗓音細語。
我微微頷首應允,由著彩雲和小宮女小心地扶著我進了正殿坐下。
承乾宮正間,迎面是地平台,沉香木雕花芙蓉刺繡屏風前,設了鸞鳥寶座、香幾、宮扇、香亭,上懸先皇順治帝御書的「暗香獨憐」匾額。這裡是皇上臨幸時正式接駕的地方。
我在正間八仙梨紅木桌邊坐下,已覺得睏倦難當。春兒冬兒侍立兩旁。立時彩雲端了紅棗燕窩上來,恭聲道:「小主累了,用點燕窩吧。」
我莞爾一笑示意彩雲放下,隨手拔下頭上幾支金簪子遞到心腹侍婢春兒手中,口中道:「哪兒打造的金簪子!光澤暗淡,又有些重,壓得我腦仁好疼。」說罷摸著自己腕上碧瑩瑩的瑪瑙珠銀絲赤金蓮花鐲,「還好這鐲子是我入宮前家母贈予的,哪怕歇下也不必摘下。否則整天看著這冷落的宮廷黯沉顏色,人也沒了生氣。」
冬兒接過簪子放在妝檯上,又和彩雲用纖細的巧手為我挽髻梳妝,將鬢邊的玲瓏金鳳和名貴環佩瓔珞壓鬢摘下,望著鏡中致雅高貴、嬌媚柔膩的自己,彩雲笑道:「香玉娘娘天生麗質,哪怕是簪了普通的烏木簪子,也是艷冠群芳。何況這鐲子散發獨特的韻味,娘娘戴著就是比其他小主娘娘好看。」
這是入宮之時宮女彩雲在為我梳妝時唯一所說的話,不論在任意一個地方,都有人稱讚著我的美貌,我已經分不清楚他們是虛情假意誇讚我,還是我真如他們所言。久而久之我已經不願再費神去猜想其真假,現如今我對彩雲的話又起了猜想,她這句話仿佛另有深意,本想細問,終是未開口。她只是一個伺候我的宮女而已,我不想與她有過多的糾纏。
春兒瞥她一眼,笑吟吟道:「沒想到宮女也會貧嘴。艷冠群芳?若現放著其他后妃呢,皇上可不是寵愛她們芳姿獨特?」
彩雲笑:「再芳姿獨特現如今宮裡的也不過是個庸脂俗粉,已經不算什麼了。皇上原先對先皇后情有獨鍾,只可惜紅顏薄命西辭去得早,剩下的十幾個嬪妃貴人都入不得眼,唯一能與香玉娘娘平起平坐的,也不過一個熹貴妃娘娘。說來奇怪,不知為何自從孝敬憲皇后仙逝,後宮皇后之位懸空,皇上也沒有另尋其他妃子再立為皇后。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會出現一個新的皇后了!」
我慢慢舀了兩口燕窩往嘴裡送,輕淺笑道:「我從前從淑慎公主口中得知如今熹貴妃娘娘總仗著是先皇康熙皇帝和皇上的生母孝恭仁皇后的親如親生女兒看待,又是先帝和太后指婚給皇上的,得意過了頭。如今熹貴妃娘娘得勢,雖說先帝與孝恭仁皇后都已作古,必然還是由她來掌握後宮的一切,不過皇上對前皇后日思夜想反倒成了她的累贅了。想來皇后之位不是任何妃子輕易之事。」
彩雲捶著我的肩道:「可不是麼,奴婢瞧很多主子娘娘也不願看她。」
我嘆口氣:「對於前皇后和熹貴妃的身世也知少甚多,兩人從前雖然都是皇上府里的福晉,年紀相差不是很大,可是熹貴妃嫁入進府時才是格格,雖然後來封了側福晉,可旁人眼裡到底覺著熹貴妃不如前皇后體恤賢惠,明里暗裡斗叫皇上受了多少氣?同樣手裡戴的鐲子,原是一對的,皇上偏要前皇后和熹貴妃一人一個,想要姐妹同心,只可惜我曾見熹貴妃形單影隻的,也不如一對在一起好看。」
彩雲心裡正想著我的似錦前程,也頗痛快:「可不是。奴婢覺得主子娘娘手腕纖細白皙,最適合戴翡翠飾物。朗朗乾坤的仕途會青雲直上,說不定哪一天就能當上皇后,也是熹貴妃娘娘如今得意罷了,何不給了她個下馬威,也算讓她知道還有主子娘娘你的能耐。在宮裡要時刻提防別人的心計,要緊的是在後宮的位分、皇上的寵愛。」
我柔婉一笑,嘉許地看了彩雲一眼,又不免有些憂心:「我今日來宮裡不久,也有很多繁瑣的宮規禮節要去學。想想宮中的生活憂心忡忡,不過還是多謝彩雲妹妹的好心好意。」
彩雲笑道:「主子娘娘放一百二十個心,奴婢對娘娘你是百依百順的,奴婢會忠心耿耿侍候你,我把親眼所見之事如實告訴娘娘你的,若以後小的有犯錯之事。還望娘娘高抬貴手,再說給我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在娘娘面前做出這樣的胡亂造次啊!」
我眨了眨秀美狹長的鳳眼,笑道:「那就好。」
不出半個時辰,在閒聊談話中彩雲已為我挽好睡前柳髻,細心淡抹去除敷粉施朱,還挑選了一件用名貴的紫菱蠶絲綢裁剪而成的睡衣裙為我披上。
冬兒小心翼翼地拾好卸下的耳上金寶翡翠耳墜,又將摘下發梢上的玲瓏珠翠擺放整齊,將妝檯上散落的那些零零碎碎的首飾珠釵收進妝盒內。
彩雲恭敬上前說:「主子今日也累了,請先隨奴婢去歇息。」
我疑惑道:「不知此宮就我一個嬪妃居住麼?」
彩雲答道:「小主有所不知,承乾宮原先為先帝順治皇帝的愛妃董鄂妃居住,但直到現在尚無主位,香玉娘娘是眾妃子位份最高,皇上吩咐此宮只允許主子一人住。」
我剛想問宮中其餘宮殿還住著什麼妃子,彩雲甚是伶俐,知我心意,答道:「此外,翊坤宮住著敦肅皇貴妃年氏,只可惜難產病重逝去尚早;景仁宮住的是熹貴妃,不過前兩年才晉升為貴妃。咸福宮住的是欲妃。原先孝敬憲皇后住坤寧宮,寧妃武氏住壽康宮。其餘大多數住儲秀宮,不過等主子休息好就會有妃子親自來晉見貴妃主子。」
我含笑說一句「知道了」。
承乾宮內堂兩邊的檀香木雕翠竹蝙蝠葡萄石碧紗櫥和檀香木雕並蒂蓮花葡萄石碧紗櫥之後分別是東西暖閣。東暖閣是皇帝駕幸時平時休息的地方,西暖閣是我平日晌午打盹的地方,寢殿則是在承乾宮後院。
彩雲扶著我走了天井小徑來到了後院。後院明亮寬敞,以檀香木雕萬福萬壽邊框鑲大西域瑪瑙隔斷,分成大堂正次兩閨房,布置得十分雅致。
我和言悅色地問彩云:「不知彩雲妹妹家是哪裡?在宮中當差多久了?」
她面色惶恐,立即跪下說:「彩雲不敢接受香玉娘娘稱呼為妹妹。主子直呼奴婢賤名就是。」
我伸手扶她起來,笑說:「這裡只有你我二人,何必如此惶恐。我一向是把身邊的女子直稱妹妹慣了的,咱們名分上雖是主僕,可是你比我年小,經得事又多,我心裡是很愛惜你的。你且起來說話。」
她這才緩緩起身,滿臉感激之情,恭聲答道:「主子娘娘這樣說真是高抬奴婢了。奴婢是天津府人,自小進宮當差,先前是服侍齊妃李氏的。因做事還不算笨手笨腳,才被指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