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隅儘量控制自己在法庭上那強勢霸道咄咄逼人的氣場,也不至於將話語說多的那麼激昂。
但這話,總歸是難聽的,聽的徐先生耳朵嗡嗡嗡的響。
他願意這已經是最嚴重的了,可是嗎?
不是。
他尚未開口,只聽徐太太跟機關槍似的突突突的又開始了。
「我一沒招你二沒惹你,一回家你就陰陽怪氣跟個上了年紀的更年期婦男似的,年紀大的老男人都像你這樣嗎?」
二人結婚之前,謝呈與華慕岩等人說。
年紀相隔太大,雖說現如今很流行老夫少妻,但若是長遠發展應當找個年歲相當的。
思想也好,經濟也罷都在同一水平線上。
找個年歲小的,不是養個閨女就是找個姑奶奶。
徐紹寒本就心裡總會想著二人年雖相隔太大,思想會有所差入。
今日倒好,更年期婦男,年紀大的男人,這些詞彙從自家小妻子身上統統冒出來了。
那些話,跟刀子似的穩妥妥的戳進了徐先生的心窩子裡。
鮮血嘩嘩嘩的淌下來。
真是慘烈。
他素來是個喜歡字斟句酌的人,今兒自家愛人這番話越琢磨越痛心,當真是不得了。
徐先生心肝脾肺腎都氣炸了。
本事面色平靜的男人頻頻點頭,被氣的止不住的冷笑。
年紀大?老男人?更年期婦男?
好好好、當真是極好的。
都說男人三十一枝花,可到了他老婆面前,三十就是老男人了。
「好、好、好,」男人頻頻點頭。
「極好,當真是極好,」他說著,不急不慢的伸手將菸頭摁在了菜盤子裡,辣椒油將菸頭呲的一聲給滅了。
隨後,男人緩緩起身,越過餐桌,往安隅跟前而來。
拉著人就往臥室拖。
老男人是吧?
更年期婦男是吧?
年紀大是吧?
行、行、行。
不收拾他還能姓徐?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沒事兒就氣得你心肝脾肺腎都擠乎。
可以、可以、非常可以。
這夜,晚餐直接省去,徐紹寒臨睡前及其惡劣的一手擒著安隅的臂彎一手推開臥室窗戶。
首都這日,溫度極高,唐思和回到家,未用餐,反倒是站在臥室陽台上方望著遠方夜景,眸光無定處,心底卻是一片淒涼與荒蕪。
轉而,樓下來尖叫聲,一聲高過一聲。
那般慘烈與刺耳。
18樓,有一男子雙手撐著欄杆,手背青筋直爆,整個人都在忍不住的顫慄,眼眸中的猩紅似是恨不得能衝下去撕咬某人。
可最終,他知曉,自己沒這個資格。
有些人,你不敢愛,最終會有人替你愛。
有些人,當你尋思著娶不娶時,終有一天會有人沖在你跟前,奪你所愛。
夜風颳過來,跟刀子似的戳進他的胸膛,小區底下,正值熱鬧光景,可那些聲響似是都被自動隔絕一般,剩下的只是樓下那悽慘的叫聲。
樓下,徐紹寒發了狠,起了怒火,自是不會那般容易平息。
隔音在好的樓房若是樓上有何舉動,應當是都能聽見的。
當徐紹寒聽見那哐當一聲時,更是下了狠心。
樓上,唐思和氣急之下砸了一方古董花瓶。
樓下,這聲哐當聲似是在給某人加油助威。
樓上,唐思和氣急攻心,猛烈咳嗽聲在空蕩的臥室響起。
樓下,安隅的謾罵聲逐漸停歇,沒了聲響。
徐紹寒惡劣嗎?
惡劣。
相當惡劣。
素來知曉他不是什麼好人,可親身經歷可道聽途說完全是兩種極端。
黑夜無邊無際,饒是有三三兩兩的星星,也被這繁華光亮的夜景迷了眼,安隅生活在這座城多年,第一次看見星星是在磨山莊園。
二樓陽台上,抬頭望去,滿天繁星。
何其耀眼。
那晚,她站在二樓被這群星星迷了心智。
一閃一閃的,像極了小時候在的大草垛上看見的那般。
臨近深夜,三十來平的臥室里靜謐無聲,二人誰也未曾言語。
空凋風和外面的熱風夾在一起,往這間狹小的屋子裡灌。
冷熱交加,備受煎熬。
屋外客廳餐桌上,四菜一湯早已涼卻。
徐紹寒的手機在這夜裡響了又響,直至數分鐘前才停歇。
這場戰役,終結於此。
、、、、、、、
次日,徐紹寒未做早餐,反倒是早早出了門。
沒了往日那般伺候得體,大抵是怕安隅見他心煩。
中午時分,葉知秋一通電話過來,話語溫軟詢問她近期工作是否繁忙,但話里話外總念叨著些其他的,臨了說道;「總統府院子裡種了好些許果子,前幾日傭人去後院發現後院中的楊桃熟了,紅彤彤的掛在樹上,倒是令人垂涎,晚些我送些過來給你和紹寒。」
葉知秋這話,說的溫軟,但話里話外的意思並非聽不出來。
從身份上來說,她是婆婆,她是兒媳,哪有婆婆親自給兒媳送東西的道理?
且不說這婆婆段位極高,還是一國總統夫人。
退一萬步來說,葉知秋若是真相送,讓管家或者傭人送下來便是了,何苦打通電話事先告知呢?
安隅是知曉的。
「媽、晚上我們回來吃飯。」她溫柔回應。
葉知秋在那側聞言,笑容藹藹,只道是安隅真是個靈光的人,對她的通透更是多了一份欣賞。
身旁葉蘭見此,笑問道;「您對四少夫人似是越來越滿意了。」
葉知秋收了電話,端起桌面上的一杯花茶潤了潤喉,笑道;「可不嘛!雖說出生不好,但是個通透靈光的人兒,不多言不多語的,但能看出來是個貼心人兒。」
說到此,葉知秋似是想起了什麼,在道了句;「主要是能收拾的了那混世小魔王。」
這混世小魔王是誰,大家不言而喻。
「四少確實是被吃的死死的,」葉蘭笑著回應。
「最近出差都少了,你看往常一年到頭不是在天上飛就是在天上飛,今年倒是沒怎麼見他出差,」如此說著,葉知秋心裡更是高興了。
可她高興了,徐氏集團一眾老總倒是叫苦不迭。
出差這種事情總得有人干,老闆不願意,苦的唯有她們這些底下人了。
眾人只道是自打老闆結婚,日子一天比一天不好過了。
這日下午,安隅給徐紹寒去了通簡訊,告知今日葉知秋來電的事情。
晚間二人一起回到總統府,一路上,葉城驅車,總覺得氣氛及其壓抑。
若是平日裡,自家先生定然是碘著臉同老婆搭話了,可今日,太過安靜。
夜間歸家,葉知秋在屋檐下迎著,見車子駛進來,撐著遮陽傘下車,親自來迎接安隅,讓她頗為受寵若驚。
滾滾熱浪下,老婆母親撐著遮陽傘走在前頭,徐先生負手跟在後頭,不急不慢,似是這六月三伏天的太陽不夠曬人。
入了屋,葉知秋將手中遮陽傘遞給傭人,溫聲同安隅道;「快去涼快涼快。」
諾大的客廳茶几上,擺著一方果盤,果盤上儘是當季水果,葉知秋坐在安隅對面,看著她低頭喝著手中水,笑言道;「夏季瓜果眾多,都是院子裡自己種的,回頭等天色暗下來,太陽回了家,讓紹寒帶著你去轉轉。」
總統府地界大,傭人們種些瓜果蔬菜確實不是什麼難事。
這些東西對於某些人來說是稀奇的,但對於一個生長在小縣城的安隅來說,卻是自小就見。
可自家婆婆如此熱絡,安隅也只得淡淡點頭。
臨近六點半,太陽回了家,徐紹寒站在一旁了落地窗前接電話,正在同公司老總聊到影視版權與收購的問題,卻被自家母親一聲輕喚打斷。
意思明顯,示意他帶安隅去後山轉轉。
男人看了眼天,沒了太陽,但看著草坪里那滾滾熱浪,應當也是熱得很。
但又說回來,三伏天哪有不熱的道理?
徐先生電話未斷,只是起身走到自家愛人面前,淡淡裊裊的看了她的一眼,不似以往那麼熱絡。
安隅起身,往屋檐下而去,許是因為光著頭出去,徐先生眉目緊了緊,接過傭人手中遞過來的遮陽傘,大跨幾步過去將遮陽傘遞過去。
院落里,夫妻二人慢悠悠走著,徐紹寒在跟前帶路,徐太太撐著遮陽傘跟在身後。
儘管此時,只是稍有餘暉。
眼前,男人一身白襯衫,在夏日裡看起來格外清涼,一手拿著電話同那側言語,似是很要緊的公事,以至於這一路他都沒掛電話。
總統府,羊腸小道眾多,七拐八拐四通八達。
小道多也就罷了,便聲又是個原始莊園,灌木總與籬笆柵欄眾多。
這日,徐先生講電話講的正要緊,恍惚覺得身後太過靜悄悄,一轉身。
人沒了。
對、人沒了。
他沒看錯。
剛剛還老實巴交可憐兮兮不言不語跟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兒似的跟在他身後的徐太太不見了。
安隅是迷路了嗎?
不是,她是故意的。
「活見鬼了。」
男人低咒一聲,通那方道了句,收了電話,在院子裡喊著人。
那方,徐太太撐著傘走在小道上,望著眼前的路面慢悠悠的前行。
聽見身後的喊聲了嗎?
聽見了。
她竟然想走,饒是徐紹寒喊破喉嚨也是不會回頭的。
許是歪打正著,她摸摸索索的到了一顆桃樹下,看著這兩人高的樹,安隅站在樹底下微微仰頭。
民間向來認為逃是仙木,有避邪的作用,不僅如此,它還代表一種美好的寓意,逃跟桃同音,能讓惡物逃跑。
這日,徐太太站在桃樹下,望著滿樹的桃子,想的卻都是桃木的厲害之處。
以至於,桃子沒摘,桃木倒是帶回去一截。
為何?
驅邪。
這邊,徐紹寒尋了一大圈沒見著人,一個電話撥到警衛處。
男人滿腔怒火尋到桃樹下時,見自家愛人扔掉傘正踮著腳尖去折樹枝。
氣急攻心,險些暴斃而亡。
男人看著自家愛人,當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喊你沒聽見?」
本是正在踮著腳尖著桃木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冷喝聲嚇了一跳。
拉下來的一截樹枝從手腕間溜走,劃傷了掌心。
她倒是不以為意。
回頭睨了眼徐紹寒,繼續墊腳折樹枝。
徐先生被這小姑奶奶給氣瘋了,跨大步過來將樹枝從小姑奶奶的爪子裡解救出來,斥道;「桃樹招你惹你了?你非得折人家?」
徐太太望著徐先生,抿了抿唇,道;「它好看。」
好看就得折人家?什麼邏輯?
「長的好看礙著你了?」徐先生問。
「你不懂,」徐太太一本正經開口。
「我怎就不懂了?」徐先生問,還他不懂?吃的米比她多走的路比她多,還能不懂?
「三歲隔一代我倆隔了兩代半。」
「、、、、、、、、、」
這日,徐太太一本正經的將徐先生氣的心肝脾肺腎都在唱著山歌。
徐太太技術高啊!默不作聲滿臉無辜得將徐先生一顆心給傷的稀巴爛。
桃樹好看就要折。
為何要折?
我倆相差太大了,不是一個年代的人,所以你不懂,我不怪你。
徐太太多體貼,多懂事兒啊?
臨了還來一句我不怪你。
徐先生氣的想捏死人的心都有了。
安隅素來是個有仇必報的人,徐紹寒昨夜那般欺負她,她能忍?
自是不能。
只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你以為今日之事就此過去了嗎?
本是要帶著太太去瓜果地里看看的徐先生,不去了。
他此時,就跟打到極限的氣球似的,在碰見熱度,會炸咯。
所以,順手摘了兩個桃子,趕緊回去了。
吃一塹長一智。
免得怒火衝天忍不住又做出什麼嚇著她的事兒。
回主宅時,徐先生讓徐太太走在跟前,他跟在身後,像個指揮官似的指揮她往左往右。
以免一不留神人又沒了。
回到主宅,葉知秋見二人這麼快就回來了,問了嘴。
在看看徐紹寒,一手拿著一個桃子,優雅得體的總統夫人面色變了變,問了句;「就兩?」
「就兩,」說著,徐紹寒將這兩桃子給葉蘭,轉身欲要進盥洗室。
卻不想他才走兩步,安隅站在葉知秋面前,掌心向上,兩手一攤。
掌心劃痕冒出了絲絲水珠。
葉知秋一見,心顫了顫;「怎麼弄得?」
徐太太回答了嗎?
自是沒有。
她不過是伸手一指。
指誰?
徐先生啊!
走到盥洗室門口的徐先生被自家母親一生冷喝止住了步伐,隨之而來是母親特有的威嚴與冷怒;「讓你帶人去後院看看,你怎麼帶的?兩手空空回來就罷,還讓安安受了傷。」
受了傷?
徐先生抓住重點了,轉身回來將人掌心牽起來一看。
可不、好大一個口子。
在看看徐太太,眨著清明的眸子望著他,那滿眼的無辜啊!
氣的他想捏死人。
行、一路走回來悶聲不吭,一到家就告狀。
厲害,可真是厲害。
今時今日,徐先生才深深體會到,什麼叫唯女人與小人難養也。
何止是難伺候。
尚未從自家老婆眼裡琢磨出個所以然來,葉知秋一巴掌落在男人臂彎處,啪的一聲響,可謂是下了狠勁兒了。
安隅站在跟前,抿了抿唇。
晨間就門就憋著一口氣,這會兒到了葉知秋面前告狀,見人被收拾,她高興嗎?
廢話。
當然高興。
葉知秋打完,頗為心疼的望向安隅;「疼嗎?」
後者萬分乖巧的搖了搖頭。
葉知秋更是心疼了,只覺這孩子怎麼那麼乖巧。
又是一巴掌過去。
打的徐紹寒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那眼底冒出的呲呲怒火啊!恨不得能將這個罪魁禍首給燃了她。
一旁傭人見此,一口口涼氣到瞅著。
心到,這四少夫人到底還是得寵,許久沒見夫人這麼打少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