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楊豐身為北伐統帥,此次北伐失敗,其有不可逃避的責任,臣以為,當斬楊豐於午門,以儆效尤。」
金鑾殿。
趙恆剛剛在龍椅上坐下。
竇唯便出列,一副義憤填膺之態。
「臣附議。」
「臣附議。」
「……」
梁開等人見狀,立刻出聲附和。
昨日的酒宴勢族們已經定下與皇家抗衡的策略。
在這件事上,他們自然態度一致。
而且,即便沒有昨日的共識,他們也要趁機致楊豐於死地。
畢竟楊豐一死,趙恆對禁軍的控制會變得更弱。
安坐龍椅之上,趙恆卻瞬間如同火燒了屁股。
回到京師之後,他頓時感到無比的安心。
但隨之而來的便是憂慮。
這次北伐失敗,他和二皇子才是真正的禍首。
可他又怎能承認自己有錯?
如此,這北伐失敗的罪過便只能在楊豐和二皇子身上了。
所以,他準備讓二皇子和楊豐各攬一半的罪。
但他還沒開口,竇唯卻突然發難了。
而且梁開等人附和,看來勢族們是一心要楊豐死了。
「楊豐雖有失職之罪,但此番戰事,竇驍,王弼,二皇子也有不可推卸之責,若不是他們屢次進獻謬言,也不至於此,以朕看,楊豐死罪就免了,削去官職爵名,罰其流放三千里,去燕州吧。」趙恆說道。
前兩日,他收到了燕王的摺子。
摺子內容是保楊豐的,在燕王看來,勢族定會對楊豐發難。
所以,他求自己留楊豐一條性命。
而這也是他的底線了。
畢竟,楊豐有罪無罪,他心裡很清楚。
殺了他,自己於心難安。
趙恆把竇驍,二皇子搬出來,竇唯和韓錚對視一眼,不再言語。
很顯然,趙恆這是在同他們做交易了。
如果他們執意要楊豐死,趙恆必然要有追究二人的罪責。
不如各讓一步。
反正楊豐被削去了官職,將遠離金陵這個權力場,對他們不再有威脅。
至於流放去燕州,趙恆也不過想留楊豐一條命。
畢竟若是其他地方,他們可不會讓楊豐在流放地活下去。
「皇上聖明!」竇唯這時說道。
他倒也不擔心燕王會啟用楊豐,畢竟戴罪之臣,沒有皇命,包括藩王也不能任用。
燕王若用了,他便正好給了他彈劾的理由。
定下了楊豐的事,竇唯繼續道:「皇上,議和之事雖成,但還有和親一事未了,望皇上令禮部及早準備,將長樂郡主送往北狄。」
「下了朝,朕便召見醇王。」趙恆道,這件事,他倒是不敢馬虎。
「還有歲貢之事,北伐之戰,國庫入不敷出,這五百萬兩歲貢北狄人又催的急,還望皇上儘早籌措。」竇唯又道。
趙恆眉頭皺了起來。
這次北伐耗時近乎三個月,只是糧草便耗費無數。
這些糧草可都是國庫支出的。
而且接下來還有對傷兵撫恤。
再者,此戰損失了這麼多兵馬,他還想補充,這都需要大量的銀子。
如今又加上歲貢,這更讓他頭疼。
「諸位愛卿可有什麼辦法?」趙恆問道。
他其實已經問過糜衍,但糜衍也沒有任何辦法。
勢族控制的州,稅賦收不上來。
皇家控制的州,稅賦還得經過官員的上下盤剝,最終入國庫的銀子根本難以維持巨大的花銷。
這些年,他一直吃的是老本。
近兩年,老本也漸漸吃光了。
如今,只剩下加稅一個辦法,但這個辦法糜衍強烈反對。
他認為這稅最終只能加到皇家控制州縣的百姓身上。
勢族們同樣不會繳納賦稅。
如此一來,皇家控制州縣的百姓定會陷入極為艱難的境地。
民間的土地兼併已經到了極致,豪族只會把加征的稅分攤到佃農身上。
他知道糜衍的話有道理,但糜衍又拿不出其他辦法。
總不能答應北狄的歲貢不給了,那大頌與北狄的戰事定會再起。
「唯有加征賦稅一條路可走。」
正在趙恆猶豫的時候,竇唯突然說道。
「沒錯,皇上,與北狄議和,百姓今後將安居樂業,他們本該多繳納賦稅,買自己平安。」韓錚附和道,「除此之外,沒有這次北伐,北狄也不可能議和,北伐耗費的軍餉也當由百姓承擔。」
趙恆聞言,深以為然。
而且打北狄之前練兵的費用,也當算入其中。
如此,就是三餉了。
「皇上萬萬不可。」竇唯和韓錚相繼提出加徵稅賦,糜衍登時急了。
趙恆沒有理會糜衍,他心知糜衍拿不出任何解決的辦法。
那麼匱乏的國庫怎麼填?
想到這,他道:「不必再說,把練兵的練餉加上,此番加征三餉。」
竇唯聞言,心中暗笑。
其實讓趙恆加征賦稅這件事非陰謀,而是陽謀。
當下大頌的情況,必須要加征賦稅才能緩解財政的困難。
不只是糜衍,即便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除非讓勢族割肉,但這絕不可能。
畢竟僅僅歲貢就是五百萬兩,還有韓錚口中的北伐費用,趙恆口中的練兵之費,誰也不想承擔。
「哎!」糜衍見趙恆心意已決,跺了跺腳。
他真是又急又無奈。
「難道這就是王朝末象?」一句話突然在他心中冒起,他陡然一驚。
北伐失敗的消息傳來,他便暗道大事不妙。
為了這次北伐,趙恆幾乎耗盡國庫,如此慘敗,皇家必然是要傷筋動骨的。
歷史上有個盛世王朝曾傾全國之力三證蠻夷。
結果硬生生把一個盛世王朝折騰的民怨四起,群雄割據,最終滅亡。
大頌本就虛弱不堪,更將經受不住。
而這次加征賦稅,怕將是北伐失敗引發的最大惡果。
定下這三件北伐之後的大事,趙恆擺了擺手,示意散朝。
在秦州,他受了太多的苦,現在要趁機彌補回來,好好享受一番。
竇唯與韓錚等人對視一眼,臉上俱都隱隱有笑意。
大頌的百姓極能忍受困苦,或許加征賦稅不會引起什麼亂子。
但他們暗中煽風點火就不一樣了。
在他看來,這次拿回原本就屬於勢族的本州軍政大權板上釘釘了。
朝會結束,消息隨朝堂上的眾人散入金陵城中。
燕郡商行。
董安坐在窗邊,正準備將收到的消息整理一下。
這時突然一道勁風傳來,他一驚,忙俯身閃躲。
只見一隻短箭飛過,扎在房間的木柱上。
箭頭上似乎還裹著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