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拜見神侯。」
此時的襄陽,作為陣眼,已經化成了陰陽雙魚之一。
整座城池都包裹在濃郁的白色氣流之中。
城外看不到城內,城內也看不到城外。
城池中心,郭靖府邸。
這位襄陽守將的身邊突然出現了一位老者。
不是旁人,正是之前夏遼邊境之上,想要勸阻高長生,最後攝於兵鋒落荒而逃,且留下數十具靜塞屍體的六五神侯諸葛正我。
對於諸葛正我的突然出現,郭靖似乎並不顯得奇怪。
「郭將軍切勿如此,將軍鎮守襄陽,抵禦異族,可謂勞苦功高,如此大禮,老夫實在受不起。」
「襄陽陷落,襄樊沉淪,都是郭某之罪,何談功勞。」
「高長生數十萬大軍,兵鋒浩蕩,本就不是常人可擋,襄陽陷落絕非將軍之罪。」
諸葛正我連連擺手。
面對高長生,天下可沒有人敢拍著胸脯保證勝利。
更何況,郭靖受到的影響實在太多了。
不僅最強的背嵬軍被調走,朝廷中樞也沒有抵抗的決心。
如此情況,襄陽城的陷落,幾乎是必然的。
「郭將軍放心,這次失城,陛下絕不會怪罪,老夫回京之後,也會親自為將軍請功。」
聽到此話,郭靖並沒有絲毫欣喜,只是搖頭一嘆:
「土地淪喪,國勢未卜,大宋何去何從尚且不得而知,身為宋人,身為宋將,何來功勳一說?」
郭靖的聲音低沉無比。
如今襄樊大地之上的戰火已經是燒穿了天穹,數十萬大軍於此地鏖戰。
可最讓人尷尬的一點,在這片大宋的領土之上發生的大戰,參戰的雙方卻是隋元兩國。
而作為主人的大宋卻變成了旁觀者,不僅無法決定戰爭的勝負,甚至都決定不了自身的命運。
若蒙元獲勝,對襄樊,對大宋,那都是滅頂之災。
可就算是高長生取勝,大宋也未必就能高枕無憂。
誰也不知道高長生到時候會怎麼對待大宋這個背叛的盟友。
「唉」
郭靖這番話,可謂扎心至極,尤其是諸葛正我這樣身居高位的大宋官員。
諸葛正我倒是並沒有計較,只是輕嘆了一聲。
「郭將軍這段時間,可看出高長生對大宋的態度如何?」諸葛正我開口詢問。
諸葛正我其實早就提前入了襄陽。
襄陽城這麼快陷落,固然是因為高長生兵鋒強大。
但作為襄陽守將,郭靖也並沒有拼死抵抗。
畢竟那從蒙元帶出來的一部精銳,直到被高長生覆滅之前,郭靖都沒有把他們擺到襄陽。
面對鐵木真時,郭靖擔心被克制,但面對高長生,可沒有這種顧忌。
更不用說後面,郭靖還主動提出替高長生拿下樊城。
無論是郭靖的性格出發,還是從他的職位出發,顯然都是不合常理的。
之所以如此,毫無疑問是因為諸葛正我,準確的說是朝廷的態度。
半讓半獻的奉上襄陽樊城兩地。
一來是確實是心裡發怵,不想和高長生開戰。
對大宋來說,與其和高長生戰鬥,索性不如讓出兩地,讓對方去和鐵木真拼命。
當然了,最開始大宋讓出的其實只是襄陽,畢竟在此之前,沒有人想到高長生會把戰場擺在襄樊。
而襄樊決戰的消息傳入臨安後,也是引起了軒然大波。
有一部分將領官員,第一時間便被激怒,不願意忍受這般屈辱,更不願意讓自己的土地成為戰場。
但更大部分的人卻主張,繼續讓出樊城。
還是之前的理由,坐視高長生和鐵木真的戰鬥。
同時,臨安城中也出現了另外一個論斷。
在他們看來,高長生和鐵木真的實力都是可怕之極。
一方占據襄樊地利,一方也有玉門大勝之勢。
在他們看來,兩人的大戰或許有勝有敗,但絕不至於出現全勝全敗的結局。
或許最大的可能是兩敗俱傷,而兩敗俱傷之後,必然是雙雙罷戰。
當然了,這些人的主意,並不是趁兩敗俱傷獲取漁人之利。
而是提出了另一個清奇至極的觀點。
襄樊讓給高長生,讓給大隋,不僅代表和東面的玉門關一帶連成一線。
更重要的是,這一塊區域,隔在了大宋和蒙元之間。
這就代表,大隋幫大宋擋住了北面蒙元的壓力。
雖然大宋周邊並不只有蒙元一個異族,但這其中蒙元無疑是最強的。
這樣一個可怕的敵人突然被攔在門外,毫無疑問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而且沿襄樊以西,便是金國,同樣是玉門關的參戰者之一,必然也會把很大一部分注意力放在大隋這邊。
另外獻出兩城,還可以和大隋交好,修復之間破壞的關係。
這觀點提出的一瞬間,便獲得了朝堂上近半官員的支持。
尤其是那位宋帝,更是鼓掌大讚。
當然了,像諸葛正我之類的有志之士,都是直言反對。
讓出襄樊土地,看似取得了相對的安穩,但無疑是飲鴆止渴。
當年的幽雲十六州就是一個最大的教訓。
當最重要的天險關隘,不在己方手中的時候,那無疑代表著把動手的權利放到了對方手中,自己只能引頸待戮。
幽雲十六州那是大宋自己沒能奪下,算是舉國遺憾。
但襄樊如今可是南宋北方最重要的防線,現在有人竟然要把他們拱手讓出,如此想法,已經不是用荒唐就可以形容的了。
至於修復和大隋關係,在諸葛正我看來,那更是天大的笑話。
擎天的靠山王,二十多萬精銳,這份仇恨,諸葛正我可不相信兩座城池,一片土地就能抹去。
最重要的,如今在此處作主的可是高長生。
對此人的性格,以往只聽傳聞或許不知。
但看著那條由南京到襄陽的血腥之路,怎麼可能還會有人不知道對方的態度。
特別是諸葛正我,他可是親自和高長生照過面的。
他根本不相信高長生會和大宋談什麼重新交好。
只可惜,如今大宋朝堂上占據絕對力量的,是主和黨,尤其是宋帝,更是領頭之人。
別說諸葛正我不在臨安,就算他在,也改變不了結局。
「唉」
諸葛正我轉頭看向郭靖,再度發出一聲長嘆。
「郭某不知,這段時間,郭某隻見過那高長生一面,根本看不出對方的態度。」
「哪怕郭某提出可以拿下樊城,對方也沒有表態,更沒有同意。」
「我雖然在他軍隊中待了幾天,但卻並不是進攻樊城,也不是去對付郭某麾下的那一翼元軍。」
「那他讓你做了何事?」聽到這裡,諸葛正我也露出了疑惑之色。
但郭靖臉色的疑惑明顯更加濃郁。
「只是跟著部隊在樊城西面繞了一圈,郭某實在看不出對方的目的,看上去更像是在查看地形。」
「也罷,也罷,盡人事,聽天命,高長生高深莫測,本就不是常人能夠揣測。」
「就像如今,所有人都認定他必敗,哪怕大隋軍中將領,恐怕都有著這種想法。」
「但誰能想到,這種已經近乎要塵埃落定的局勢,高長生竟然還能扭轉頹勢。」
「更讓人想不到的是,高長生竟然掌握了諸葛武侯的八陣圖。」
「當真是」
諸葛正我的聲音都已經帶上了顫抖。
「武侯八陣,這真的是武侯的八陣圖?」
郭靖不由得驚呼開口。
「怎麼可能?」
郭靖不可置信的開口。
「高長生在大隋確實身居高位,有高熲傳承,九佬傳承,甚至當年北周北魏,乃至五胡諸國名將傳承,都不足為奇。」
「但諸葛武侯,高長生怎麼可能和他有牽連。」
「武侯兵法,武侯八陣,那應該是大漢最重要的傳承之一。」
諸葛武侯的大名,郭靖自然知道。
但諸葛武侯那是大漢之人,而且隨著昭武建國,炎漢三興,他的地位在大漢更是恍如神明。
他的兵法戰策怎麼可能流出,又怎麼可能落到高長生手中。
「老夫可以確認,那就是八陣圖,真真正正的八陣圖。」諸葛正我無比肯定的道。
而且隨著聲音傳出,他的身體也在不斷顫抖。
事實上,很多人並不知道,諸葛正我正是諸葛武侯的後人。
當然,並不是最純正的直系後人。
他的先人只是諸葛家族的其中一支。
因為某些事,從大漢遷出。
郭靖詢問之事,諸葛亮的兵法戰策為什麼流出大漢。
正是他的先祖遷離時,從大漢帶出的。
不過他們帶出的也不是完整兵策。
武侯兵法,共分八冊,一共兩份,一份留於大漢皇庭,另一份則留在諸葛家族。
當年家族生亂,諸葛正我這一支因為某種原因,不得不離開大漢。
而他們離開時,攜帶的兵策,只有其中四冊而已。
但離開之後,遭遇戰亂,最終經歷千辛萬苦才最終在大宋立足。
只是帶出的四卷兵策,也在紛亂中遺失。
如今諸葛正我的手上,也僅僅只有其中一卷而已。
所以如今大漢之外流傳的一些武侯兵法,最初的根源其實就是諸葛正我的先祖。
落到高長生手中,也不足為奇。
但這不代表諸葛正我不震驚。
畢竟他們當初帶出的武侯兵法本就是殘卷,並不完整。
可如今高長生布出的卻是完整的八陣圖,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
八陣圖是武侯兵法的精華,也是武侯一生的陣道匯總。
兵道,陣道,奇門,盡在這一陣之間。
而且和尋常的兵陣不同,武侯的這方八陣圖,是有著陣盤的。
從這點看,這門八陣圖,其實更像一種異寶。
而這方陣盤,毫無疑問只能在大漢境內。
而且諸葛正我從先人的記載上還知道一件事,諸葛武侯之後,就連大漢境內,也已經無人可以操縱此陣。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諸葛正我喃喃自語。
「難道真的向先祖猜的那樣,武侯之所以留下陣盤,並不是只能如此布陣,而是給後人留下操縱八陣圖的能力,給國家留下底蘊。」
「但是高長生,他是怎麼得到八陣圖的完整陣圖的,就算得到了,他又是怎麼作出的,難道他已經到達那等境界?怎麼可能?」
諸葛正我的腦子已經徹底亂成了一鍋粥。
眼前的場景,可以說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
「武侯八陣圖,想不到高長生竟然懂得這般陣法,而且提前一步在襄樊部下此陣,且將元軍誘入陣中。」
「這麼說,高長生不是贏定了?」
郭靖轉頭看向諸葛正我。
「不一定。」
諸葛正我勉強恢復情緒,搖頭道。
「我們困在襄陽,對此時的戰場之勢,老只能隱約看到一角。」
「高長生所布八陣圖,雖然完整,但終究倉促,到底有什麼威力,誰也不知道。」
諸葛正我搖了搖頭,事實上,諸葛亮真正的八陣圖有什麼威力,有什麼特點,他也並不清楚。
但有一點,無論是諸葛的八陣,還是高長生的八陣。
終究還是兵陣,也需要作用在大軍之上。
「從目前來看,攻入襄樊的十三翼,被大陣包圍。」
「而且陣勢八分,將十三翼徹底隔開,原本完整的十三翼再次分離。」
「可以說,這八陣圖算是鐵木真十三翼的克星了。」
「所以目前來說,鐵木真最強的十三翼,必然會失去威脅。」
「但還有一點,鐵木真的怯薛軍,還有他隱藏的那支軍魂部隊。」
「八陣圖是固定之陣,雖然大陣運轉,以漢江為鎖,控制住了怯薛軍。」
「但能不能在對付十三翼的同時,擋住兩支軍魂,這或許才是此戰的關鍵。」
「軍魂,軍魂啊!」
諸葛正我幽幽而嘆。
也就在兩人交流的時候。
一道驚天的狼嚎瞬間響徹天空。
「嗷嗚~~」
被滾滾江水死死鎖住的巨狼仰天發出了怒吼。
一直踏在蒼狼背上的鐵木真,也是猛的抬頭。
恐怖的氣息從他身上爆發而出。
原本渺小的身軀就好像突然暴漲一樣。
一雙浩瀚的金色狼眸在空中一閃而逝,而在那金色瞳孔身處,是一道道不易察覺的血紅之色。
「咔,咔,咔。」
金色眼眸出現的瞬間,蒼狼本就可怕的氣息再度暴漲。
那本來穩如泰山的鎖鏈,第一時間就發出了咔咔之聲。
也就是這時,黃沙突現,如龍捲一樣騰空而起。
那模樣看上去,就好像有一條漢江突然出現。
只不過一條是藍色,一條是黃色而已。
但是場中稍微有點實力的人都可以看到,那席捲而上的黃沙中,一頭可怕的巨蠍已經探出了毒尾。
毫無疑問,這就是鐵木真一直沒有動用的手段,軍魂部隊,沙陀鐵騎。
「好,好,好。」
「好一個八陣之圖。」
鐵木真的聲音滾滾而落,雖然是讚嘆之音,但誰都能聽出他的怒火。
「以大陣之力,隔開我軍,瓦解了十三翼合一之勢,好,好,好。」
鐵木真眸中殺意沸騰。
襄樊之地完全被大陣籠罩,連他也看不清陣內情況。
但作為元軍主帥,他可以清晰感受到,十三翼合一凝聚而出的軍魂,已經開始消散了。
至少在眼前,他千辛萬苦重新恢復的最強手段,已經失效了。
「但是,本汗還沒敗。」
「你的大陣確實強大。
「但始終有一個弱點,你高長生沒有軍魂部隊。」
「本汗的十三翼各有統領,哪怕被切分,也不會突然失去戰鬥力,而你的大陣要全力圍困十三翼,避免他們重新合一。」
「可本汗手中,還有兩支軍魂,你攔不住我,也敗不了我。」
鐵木真冷聲高喝。
十三翼被困,確實讓他憤怒,但更憤怒的還是被高長生牽著鼻子走這件事。
但正像他說的,他還沒有敗。
兩大軍魂在手,他手中的力量依舊強大。
怯薛和沙陀在他手中,將化為最可怕的機動力量。
八陣圖確實可怕,但此時最重要的目標,還是在十三翼身上。
很難分出太大的力量,去對付兩支軍魂。
畢竟一旦大陣出現漏洞,讓十三翼重新合一,可就沒那麼容易再困住了。
至於十三翼的損失,鐵木真在意,但也沒有那麼在意。
只要擊敗高長生,任何的損失他都能承受,何況十三翼並不是不能重建。
「轟。」
隨著鐵木真的聲音落下,怯薛和沙陀便是同時發力,合力攻向那困住怯薛的鎖鏈。
伴隨著一聲轟鳴。
巨大的鎖鏈突然瓦解,如天柱一樣,轟然倒塌,砸向了下方的襄樊大地。
鐵木真瞳孔一縮。
那鎖鏈是由江水匯聚,此時突然砸入戰場,是衝著什麼去的,根本不用多說。
但僅僅是一個瞬間,鐵木真便是重新抬頭,充滿殺戮的目光,直直的刺向了遠處大纛之下的那道身影。
很明顯,這就是他接下來的目的。
「大帥,我們可以先行避讓,不必在這個時候和對方硬拼,只要撐過這段時間,等十三翼落敗,便可轉過頭來收拾鐵木真。」
「呵呵。」
李靖第一時間開口,但他等來的只是一聲輕笑。
還沒等他再次開口。
一股血芒突然沖天而起。
和之前蒙元十三翼的異象有些相似。
但十三翼顯露的氣息是血腥,而此時的血芒則給人一種極致的鋒芒。
「這是大軍一路橫行,積蓄而出的勢和意。」
「難道是想用這殺意來對付兩支軍魂,這」
李靖第一時間認出。
只不過,那滾滾而出的血芒並未如想像的那樣,朝著鐵木真襲去。
而是突然分為幾股,朝著下方墜去。
也就是這個時候,原本隱去的八扇門戶再次顯現,整方大陣都開始了震動。
一黑一白兩條陰陽魚,朝空中捲起,在黑白兩色的外圍,還包裹著一股濃郁的血色殺氣。
三道難以言表的浩瀚氣息,也同時浮現。
其中最明顯的兩道,正是來自陰陽魚的中間。
「軍魂,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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