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哥抽出腰間古銅色的單筒望遠鏡,一手拿著一端,拉長鏡筒,銅色的筒身之上滿步留下的斑駁痕跡。
看著趴在馬上,仍舊昏迷不醒的大漢,孩哥兒嘆了口氣,拉著馬兒繼續前行,借著夕陽的餘暉,尋到一處風化的殘垣,把馬兒綁在枯樹樁子上,把馬背上的人和行禮都搬了下來,靠牆擺著。
孩哥四下尋了些乾柴,被曬乾的動物糞便,夜幕已然將領,夜空逐漸有星辰出現。
孩哥熟練的燃起篝火,把水壺中的水倒到牛皮製成的軟桶里,撒上一把鹽,放到馬兒跟前,馬兒立馬把腦袋湊了過去,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見馬兒喝了水,孩哥又取出備的乾草料,一把一把的餵著馬兒,餵了一會兒才作罷,走到篝火邊上,靠著土牆坐下。
借著昏黃的篝火,打量著仍舊靠牆昏迷的陌生男人,從行囊里裝乾糧的布袋裡拿出一塊煮熟的馬肉,慢慢吃了起來。
「嘶!」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響起,正坐在火堆旁出神的孩哥勐然驚醒,迅速扭頭,警惕的看著正逐漸醒來的陌生男人。
男人很魁梧,比孩哥高出一個頭不止,筋骨強健,骨頭緊實,虎口手背皆有老繭,顯然是個常年握刀的。
王重意識逐漸清醒,撐著上身坐了起來,看著面前一臉警惕看著自己的小黑個子,張口就問:「是你救了我?」
「嗯!」一聲羊皮襖,臉上髒兮兮,頭髮亂蓬蓬,倒是那雙眼睛,亮的嚇人。
王重抱拳一禮:「多謝小兄弟!小兄弟有沒有水?」王重話音剛落,一個牛皮水壺就扔了過來。
一把抓著壺口,扯開塞子,仰頭把水壺舉到半空,王重就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你剛剛才醒,不能和太多水。」喝了幾口,小黑個子忽然開口提醒。
王重也是在戈壁灘上度過幾十年的人,重新塞上塞子,王重臉上露出笑容,把水壺扔了回去:「多謝小兄弟,我叫王重,小兄弟怎麼稱呼?」
「孩哥!」王重一愣!不由得仔細打量了孩哥一番,亂蓬蓬的頭髮,滿是塵土,臉上也髒兮兮的,個頭不高,骨架也不大,瞧著有些瘦小,年紀應該差不多十五六歲,身上的羊皮襖也早就沾滿了塵土,腿上幫著兩把五十公分左右的短刀。
王重看著孩哥腿上的短刀:「孩哥兄弟小小年紀就是刀客了!佩服,佩服!」孩哥沒有回答,選擇了默認。
「你怎麼會暈倒在戈壁灘上?」孩哥疑惑的問,他撿到王重的時候就檢查過了,王重身上有傷,但都是舊傷,傷口都剩下疤痕了,至少是好幾年的老傷了,但絕沒有新傷,連外傷都沒有。
王重苦笑著道:「我聽說戈壁灘里有個雙旗鎮,想去那兒躲躲仇家,可走著走著就迷路了,還遇上了沙暴。」系統這回根本就沒有給王重安排身份。
「躲仇家?你不是關外人」孩哥打量著奇裝異服的王重道,眼中仍帶著幾分警惕。
「對,我是從關內來的,在老家惹了仇家,鬥不過仇家,只能逃得遠遠的!」
「你瞧著身手應該不差!」孩哥道:「你仇家那麼厲害?」習武之人,到了一定的程度,筋骨會比常人呢強悍,氣血也要更加旺盛,孩哥救王重的時候就檢查過了。
「哎!」王重嘆了口氣,苦笑著道:「身手再好也扛不住洋槍,幾十把洋槍打過來,就是銅皮鐵骨也扛不住!」洋槍:「那是什麼東西?」
「就是新式的火銃,火銃你知道嗎?」王重問。孩哥搖頭。王重用手比劃著:「差不多有這麼長,一根鐵管子,裡頭有機黃,裝上子彈就能發射,聲音大的跟打雷一樣,威力很大,好幾層老牛皮,兩三指厚的木板都能打穿,而且速度很快,隔著十幾丈遠,等你聽到聲音的時候,子彈就已經打到你身上了,連躲的機會都沒有。」孩哥兒瞪大了眼睛,感覺很新奇:「這麼厲害,隔著十幾丈都能打到人?」孩哥其實是個對萬事萬物都充滿了好奇的孩子,只是性子有些靦腆。
「何止能打到人,要是打到要害部位,能直接打死人!」王重一臉心有餘季的道:「要不然我也不至於一路逃到關外來。」
「可恨我那仇家魚肉鄉里,無惡不作,和貪官勾結,欺壓良善,草管人命,惡行累累,是我們那兒有名的惡霸,小孩子聽到他的名字都能嚇哭,比惡鬼還惡,前段時間我爹病死了,我也沒了牽掛正好看到那惡霸非禮人家姑娘,準備把人賣到窯子裡頭。我看不過去,提著刀就殺了上去,也怪我自己學藝不精,沒能殺了他,只砍他兩刀,還不是要害!卻被他手下那些人追的落荒而逃,倉皇出關。」王重一拳錘掌,恨恨的道,這演技,放到現實世界裡,妥妥的影帝級,老戲骨。
果不其然,孩哥兒一聽這故事,當即眼睛就亮了,眼中對於王重的戒備也消失了,甚至下意識的往王重這邊靠了靠。
「王重大哥,那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那還能怎麼逃,騎上馬就跑唄,頭也不敢回,一路奔著關外就來了。」
「我怕那人不死心,就想著再躲遠一點,等過個一兩年,他放鬆了警惕,我在悄悄摸回去,砍了他的腦袋,祭奠那些被他欺負致死的無辜百姓。」王重義憤填膺的道。
「王重哥,你暈了有一陣子了,肯定餓了吧,我這兒有吃的!」孩哥兒把剛剛收起來的食物袋子拿了出來。
王重抬手拍了拍孩哥的肩膀,說:「孩哥兄弟,哥哥就不和你客氣了!」三言兩語的,兩人就攀談了起來,孩哥年紀小,又一直活在他父親的羽翼之下,心思單純,不然的話,也不會三言兩語就被忽悠的把自己接媳婦的錢分給那個什麼狗屁大遊俠。
王重啃著馬肉,忽然問道,
「孩哥兄弟,你小小年紀,怎麼一個人走在這大沙漠裡頭?」孩哥咧嘴笑著道:「我去雙旗鎮接媳婦兒!」
「喲!」王重驚訝的看著孩哥兒:「看不出來呀,孩哥兄弟,你小小年紀,連媳婦都有了?」
「是我爹給我定的娃娃親。」
「那你爹呢?」
「我爹死了!」孩哥神色有些暗然,父親的死,對他也是個不小的打擊,到底還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抱歉,我不知道!」王重一臉歉意。
「沒關係的,死了就是死了,我爹說人遲早都是要死的,他只是先走一步,將來我也要死的。」
「令尊倒是豁達!」王重這話不全是恭維。
「令尊?」
「就是你父親!」
「那豁達是什麼意思?」孩哥不解的看著王重。
「就是說看得開,看得明白,沒有煩惱。」孩哥文化水平確實有點低。王重問道:「孩哥兄弟還有什麼親戚朋友嗎?」孩哥搖頭道:「我娘早死了,現在家裡就我一個。」王重道:「孩哥兄弟,你沒有親戚長輩,年紀又這么小,就這麼跑過去提親,怕是會遇上困難!」
「什麼困難?」孩哥一臉純真。
「這麼多年你見過你那個丈人爹和未來媳婦嗎?」王重問。孩哥搖頭:「沒有,我爹死之前才讓我去雙旗鎮接媳婦。」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敢保證你那個丈人爹就一定還在雙旗鎮?」孩哥一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王重道:「現在關內關外都不太平,關內到處都在打仗,關外又有馬賊橫行,日子難過,且先不說你找不找得到,就算你找到了,你那丈人爹也不見得願意把自家閨女託付你這麼一個半大小子。」
「有句老話說得好,嘴上沒毛,辦事不牢,你年紀輕輕,沒有父母在身邊照顧提點,你打算怎麼養活你那媳婦?將來要是你們再有個孩子,你又怎麼養活孩子呢?」
「這些你有想過嗎?」孩哥都被王重說的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連忙搖頭:「我爹只告訴我去雙旗鎮接媳婦。」這孩子不禁單純,還有些愣。
王重道:「那要是你那丈人爹這麼問你,你怎麼答他?」孩哥被王重說的心都亂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思來想去,都沒有個結果,然後看著王重,問道:「王大哥,我應該怎麼回答?」王重道:「我現在對你的情況也不太了解,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先問清楚你的情況,再告訴你怎麼回答,你覺得怎麼樣?」
「好,王大哥,你問吧!」孩哥回答的十分果斷。王重開始提問:「你家在哪兒?」
「白河溝。」
「家裡有房子嗎?」
「有房子。」
「有幾間房?」
「有三間。」
「家裡有地嗎?」
「有五畝地。」
「你會種地嗎?」
「不會。」
「家裡有井嗎?」
「沒有。」
「有水窖嗎?」······時間就在這一問一答之中悄然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