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有風雨落下,簌簌之聲響了一夜,翌日一早魏瓔寧翻出一件披風,在綠綺出門前為她繫上,「昨夜風雨,娘娘莫要受寒。」
打理妥當,綠綺才帶著人去了長春宮。一入長春宮暖意撲面而來,她除了披風坐在自己位子上,有宮女奉上熱茶。
她端起茶盞喝了一小口,動作之間,衣袖飄露,手上絞絲鐲露了出來。
忻嬪抬眼就看見了她手上的鐲子,「嬪妾瞧昭貴妃娘娘手上的鐲子眼生的很。」
她語氣中帶了點試探之意,想起幾日前昭貴妃去了乾清宮,東西不會是皇上送的吧。
「是皇上前幾日所賜,只一隻鐲子罷了,聽聞前幾日太后娘娘賜給忻嬪一支花簪?」
綠綺粗略說道,隨之又把注意力引回忻嬪身上。
忻嬪本來因皇上念著昭貴妃心裡還有點酸,可聽她後面的話,嬌笑著撫了撫鬢邊。
「太后娘娘憐我有孕,這下賜下一枚石榴花簪希望我能平安生下皇嗣。」
她這一動作眾妃目光都落在她鬢邊,她發間插著一支寶光閃爍的髮簪。
頂部是花瓣層層疊疊的石榴花,以玉雕琢,粉碧璽為花蕊,兩側金累絲攢成展翅蝴蝶,周邊以點翠飾小花和十片,貴重寓意又好。
桑晴攥緊手中繡帕,按下心中嫉妒之情,努力讓自己語氣正常一些,「忻嬪娘娘好福氣。」
自從上次被皇后罰過,皇上來找她的時候就少了,她想保住皇上的寵愛,想能懷上孩子,可沒一樣成。
現在忻嬪懷孕,她真的好嫉妒。
張清吟和她不對付,當即開口,「忻嬪娘娘自然好福氣,這可不用祥貴人說。」
忻嬪眼見自己成了話題爭端,她不想涉及兩人的爭論中,打圓場道,「什麼福氣不福氣的,能入宮那就都有福之人。」
「忻嬪說的不錯,能入宮的都是有福之人。」
「太后也是憐忻嬪有孕才賜了花簪,這花簪好看,我瞧著昭貴妃娘娘手上的鐲子也不錯。」
婉琴一開口又把重心拉到綠綺身上,她端起茶盞,霧氣上升間她垂下眼帘,鄂嬪有幾副面孔?
「就一隻鐲子,眾妃應都有,鄂嬪何必如此關注。」淑慎說道。
婉琴似嘆似哀,「這絞絲鐲製作工藝不一般,一塊十多斤的上好美玉才能做一隻出來。」
「皇上果然還是最寵昭貴妃娘娘。」
一段話足以讓某些人心緒起伏,有些人終是忍不住,面露嫉妒之情。
有妃子想說什麼,在後面聽到動靜的富察容音走了出來,見她出來,眾妃行禮。
「聽眾姐妹說的開心,不知在說什麼?」她似沒聽到之前眾人談論的話。
桑晴沒忍住,跳出來把幾人對話複述了一遍,說到最後語氣中帶上些酸意。
「本宮還以為你們在說什麼,這鐲子再好也只是只鐲子,是死物,哪值得你們多言。」
富察容音一副不在意的模樣,讓某些心生嫉妒的妃嬪瞬間低眉順眼。
「慶嬪,十一阿哥交給你撫養,你可要好生照顧十一阿哥。」她轉頭叮囑道。
「嬪妾明白,皇恩浩蕩,十一阿哥一切嬪妾不敢假手於人。」陸晚晚一臉感恩戴德。
她對皇后這話接受良好,婉琴聽到這話卻覺心口插了一刀,生疼生疼的,正難受著,皇后就點了她的名。
「鄂嬪近日如何?身子好些了嗎?」富察容音關心道。
婉琴儘量露出笑容,「謝皇后娘娘關心,嬪妾好了許多。」
富察容音笑著,似十分欣慰,「十一阿哥有慶嬪撫養,鄂嬪不必多憂,只管好好養身體。」
婉琴差點破功,一再被皇后提醒兒子歸了慶嬪養,她又氣又怒,可皇后那是關心的話,挑不出刺,她怎麼反駁?只能沉默。
之後富察容音又關心了懷孕的忻嬪和淑慎,如此請安才完,眾妃陸續離開,綠綺卻被留了下來。
正殿中綠綺面前的茶換成了溫熱牛乳,富察容音沒急著說正事,而是說道,「方才我在後面聽著,這鄂嬪怎麼總把話頭往你身上引?」
「你什麼時候和鄂嬪結怨了?」
何止是把話頭往昭貴妃身上引,更多是在挑撥,忻嬪和嫻貴妃懷孕,忻嬪好點得太后賞賜,嫻貴妃可還什麼都沒有呢。
偏皇上送了昭貴妃名貴之物,讓忻嬪和嫻貴妃怎麼想?
「結怨?我有小五,鄂嬪生下十一阿哥,她敵視我不是正常的嗎?」綠綺說道。
富察容音想了想鄂嬪往日的模樣,不確定道,「鄂嬪不像有野心的人。」
鄂嬪是溫婉佳人,平素也沒出格的地方。五阿哥和昭貴妃表現的也足夠「與世無爭」,按理說兩者應能共存。
除非鄂嬪本身就有野心,才會敵視昭貴妃。
「誰知道呢?鄂嬪這些日子可不好過。」綠綺意味深長道。
宮中的女人都有兩副面孔,鄂嬪真實面孔什麼樣只有她自己知道。
富察容音陷入沉思,若鄂嬪有野心卻裝出一副溫順溫婉的模樣,能裝那麼久,這女人不能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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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鄂嬪失了十一阿哥,正好可以辨一辨鄂嬪,也罷,來日方長。
不去想這事,她說起正事,「今日留你,是瓔珞要來。」
「瓔珞,她怎麼要來?」綠綺驚訝,瓔珞生下一子,取名福康安,年紀尚幼,孩子小離不開母親,瓔絡不該這時候入宮。
隨即她神情嚴肅,瓔珞這時候入宮一定有要事。
她的想法也是富察容音的想法,望著香爐升起的煙氣,富察容音嘆了口氣,能讓瓔珞緊張的八成是朝堂之事。
兩人沉默的等了一會兒,魏瓔珞便來了,行禮後她才低聲道,「傅恆說有人進言,讓皇上立太子。」
這一句話讓富察容音變了臉色,綠綺也差點摔了茶盞,她可以想像皇上當時會是什麼表情。
一個正值壯年的帝王,讓他立太子,是絕對無法讓他忍受的。
富察容音回過神,「然後呢?」
「這事被壓了下來,沒傳出去,進言的翰林學士被皇上找了個由頭貶出了京。」
「當時皇上貶人的時候,正好傅恆在。」魏瓔絡答道,這事很重要,她這才進宮一趟。
綠綺明眸微眯,她想起了前幾日在乾清宮和皇上相處的情形,「這事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六日前。」魏瓔絡答道。
六日前,皇上找她是五日前,綠綺呼出口氣,當日很難說皇上是不是在試探她……
沉默片刻,富察容音說道,「這事我們知道了,你回去好好照顧福康安,告訴傅恆,讓他當心。」
魏瓔珞點點頭,因擔心在府中的兒子,她沒有久留,當即告辭離開了長春宮。
人一走,綠綺放下茶盞,「皇上好似已經試探過我了,你小心。」
她自覺沒什麼問題皇上還不放心,皇后這裡皇上八成也不會放過。
「我明白。」富察容音說道。
見她心中有數,綠綺不再多言,轉而告辭。
所有妃嬪都走了,長春宮中霎時安靜下來,明玉端著糕點進來才打破一地安靜。
「娘娘,小廚房做了一些茉莉糕,剛出鍋的還熱乎著,您嘗嘗。」她將糕點放在桌上。
「福晉走的時候還留下一串十八子,說是給娘娘。」她又道
富察容音心裡亂糟糟的,拿著塊糕點吃著也有些食不知味。
「娘娘可是有心事?」明玉問道。
壓下心中煩緒,富察容音只說了句沒什麼,轉而專心致志品嘗著糕點。
明玉不知皇后在煩什麼,見她手上一塊糕點要吃完了,問道,「娘娘覺得味道如何?」
「清香濃郁,入口細膩。給七阿哥也送一份過來。」富察容音覺得味道不錯,就想著給七阿哥送一份。
「什麼給七阿哥送過去。」皇上聲音先傳來而後人才進入殿內。
富察容音行禮後才道,「臣妾覺得這茉莉糕不錯,讓人給七阿哥送去一份,皇上也嘗嘗。」
皇后邀請皇上自然不會拒絕,吃了一塊糕後,富察容音遞上一塊繡帕給皇上擦手,擦過手後皇上隨意將繡帕扔桌上。
「前兩日上書房的師傅誇了七阿哥,說他勤奮好學,可見皇后將七阿哥教的很好。」
皇上說這話時帶了些笑意,卻讓富察容音神經繃了起來,她心中有些緊張,面上卻帶著笑容。
「皇上說笑了,七阿哥身子骨不好,臣妾哪敢讓他勤奮讀書。」
「每日都是讓他早早的休息,功課能做完就做,做不完也不打緊。」
「上書房的師傅誇了七阿哥是事實,可見七阿哥還是好的。若七阿哥身體康健,日後大業盡可交付七阿哥。」
「不過宮中好藥多的是,朕相信七阿哥一定可以養好身體。」皇上輕聲說道,話中真假卻是只有自己知道。
富察容音神經越發緊繃,卻只嘆道,「臣妾不求七阿哥有多大出息,只求七阿哥平安長大。」
「皇上莫不是忘了,太醫曾經說過七阿哥不能勞累,臣妾又豈敢奢求其它。」
「皇后慈母心腸。」皇上贊了一句,又道,「若五阿哥能有七阿哥那般勤奮,朕也能少操心許多。」
富察容音露出笑意,瞧著就很是端莊,「前些日子昭貴妃還拿了五阿哥畫的雄雞報曉圖給臣妾看。」
「臣妾看著那畫兒挺不錯的。」
「之前七阿哥咳嗽,五阿哥還命人送了些梨來,說給七阿哥熬梨湯。」
「三阿哥的側福晉完顏氏有孕,五阿哥還去請了一尊送子觀音給三阿哥。」
「除了功課不好外,五阿哥這孩子挺好的。」
「五阿哥不錯,七阿哥不錯。你與昭貴妃也挺好。」皇上說道。
富察容音也不去問她們好在哪裡,又說,「皇上不如多去看看鄂嬪,您送了昭貴妃一隻絞絲鐲,鄂嬪今日瞧著好似有點冒酸氣。」
皇上聽了只覺打壓西林覺羅一族是對的,若真給了鄂嬪尊榮,怕他們會生出更大的野。
「拈酸吃醋豈是后妃所為?」他說道。
富察容音勸說道,「鄂嬪拼命生下孩子,如今十一阿哥送給慶嬪撫養,皇上又不常去看她,自己又病著,難免想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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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去看看鄂嬪也好安她的心。」
此話一出皇上覺得皇后越發和善有禮,對比之下鄂嬪則不太討人喜歡了。
只皇后都這樣勸了,皇上也不好拒絕,「等會兒朕就去看看鄂嬪。」
「朕聽聞魏氏又來長春宮了?」皇上又問道。
「是,有瓔珞送去一串十八子,她覺得好看,就給臣妾送來。」
「明玉去把那一串十八子拿來。」富查容音偏過頭,眼中快速閃過一絲悲傷。
明玉應是退下後自宮女那裡拿了十八子又快速入殿,而後將東西呈給皇上。
皇上打量片刻,以他的眼光來看,這串十八子也是上乘之物。
十八顆上好鮮艷紅瑪瑙珠串聯而成,點綴有三顆青金石結珠,增添了一抹深邃的藍色。
青金石佛頭及佛頭塔部分,則以珊瑚珠和米珠進行裝飾,使整體色彩更為豐富。
背雲是點翠橢圓牌,中央鑲嵌著一塊橢圓形的紅瑪瑙,下方還裝飾有珊瑚珠和米珠,墜角設計獨特,為鍍金鐘形嵌件。
還鑲有兩顆紅瑪瑙和一粒小珍珠,作為點綴。
他點點頭,「與皇后很相配。」
主體選用的紅色瑪瑙與青金石的搭配,色彩明艷而又不失穩重,展現出端莊與華麗,皇后也是位端莊佳人,正好相配。
富察容音失笑,「多謝皇上讚譽。」
「只是,」皇上話鋒一轉,「福康安尚且年幼,離不得生母,怕是離開一會兒就會大哭。」
富察容音斂眸,「皇上說的是。」看來之後一段時間瓔珞不能入宮了。
閒聊了片刻,皇上本欲陪皇后用午膳,只是被富查容音婉言拒絕,讓皇上先去看看鄂嬪。
皇上想著去看了鄂嬪,有時間還能去永壽宮。
今日看到皇后這裡的十八子,想起正好前些日子他也得一串十八子,正可以送給喜塔臘氏。
於是順著皇后的話皇上去了鄂嬪處。
婉琴從長春宮回來就在抄佛經,無它,為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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