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稟告令的王思禮心頭猛地一顫。
最先浮上他心頭的想法便是:「完了,皇帝陛下已經被阿史那從禮橫推了,這是潰兵跑來了。」
隨後一想,又覺得有些不對,因為按照先前得到的消息來看,陛下手中的騎兵並不多,而是以兵卒為主,這時候若是潰敗,也不可能只有騎兵而不見步兵!
難不成是阿史那從禮分兵來取長安了?
「傳我命令,立即戒備,準備廝殺!」
在稍微的停頓之後,王思禮立即下了命令。
不管是什麼情況,這廝殺是避免不了的了!
事實上,不用他這會兒下命令,在發現有騎兵飛馳而來的第一時間裡,下面的軍官就已經下達了這樣的軍令。
「節度使,是同羅精騎!」
他們軍中有跟同羅精騎打過交道的人,對這支噩夢一樣的異族騎兵可是有著極深的印象。
王思禮微不可覺的點點頭,目光深邃的遙望奔馳而來騎兵。
「傳我命令,命常思敏部出動,長槍手在前,弓弩手輔佐,將這百餘騎留下!」
他聲音帶著一絲憤怒的下達了命令。
娘的!真是欺人太甚,居然只有百餘騎都敢前來衝擊自己的營寨,今天要是不將他們留下,河西、隴右的臉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了。
而且,王思禮也覺察到這是有一個很好的讓部下減少對同羅精騎畏懼的大好時機。
畢竟百餘騎即便是再精銳,面對自己一萬八千的兵馬,也只有大敗而歸的份!
然而令他感到極度意外的事情發生了,還沒等常思敏部有所行動,那已經發了自己營寨的一百多同羅精騎忽然掉轉馬頭,扭頭就跑!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令的包括王思禮在內的一眾河西、隴右人馬都大感意外。
這還是同羅精騎嗎?這可不是他們的作風啊!
「節度使,這些同羅騎兵似乎有些不一樣啊,看他們衣甲不整,連旗子都不曾打出,行動之間頗為混亂匆忙……」
眼尖的副官看到了一些情況,有些疑惑的給王思禮說。
王思禮同樣也發現了不妥,正在微蹙著眉思索。
聞言之後,他點點頭道:「確實有很多的奇怪之處。
傳我命令,放出遊騎兵一百,分散前往潼關方向,查看前方情況,一定要弄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遊騎兵走後,王思禮立在正在修建的營寨處面露思索之色。
「報!未到午時,阿史那從禮領同羅精騎衝擊陛下營寨,太宗…太宗皇帝顯靈,陛下如有神助,陣斬阿史那從禮!
五千同羅精騎被太宗皇帝用石頭砸死無數,四處潰散!陛下一戰斬殺同羅精騎無算!」
前去打探消息率先回來的遊騎兵滿臉激動給王思禮匯報前方的戰況。
說道激動處,禁不住的面紅耳赤,渾身微微戰慄,只覺得渾身熱血都!
「你說什麼?!」
王思禮失態了,他一把拉住遊騎兵的肩膀,雙目死死的盯著遊騎兵的眼睛,要他將方才的話再說一遍!
這樣失態,很少出現在王思禮的身上,即便是前幾天聞聽了陛下以八千散兵游勇,圍殲了孫孝哲一萬五千兵馬時,他也只是心中震撼,表面還算平靜!
但現在不行了,這可是阿史那從禮帶領的五千餘同羅精騎啊!
那群在戰場之上就如同餓狼一般所向披靡的同羅精騎就這樣乾脆的敗在了領著潰兵的皇帝陛下手上?
而且還是阿史那從禮被陣斬,余者死傷無算,四潰而逃?
「是真的!都是真的節度使!卑職親眼所見!這一路過去,見到了無數同羅精騎的屍體,陛下營寨前方已經變成了血肉磨坊人間地獄!
卑職還詢問了陛下手下的兵馬,這些事是他等親口告訴卑職的!」
遊騎兵情緒依然很是激動,想起所看到的一幕,他就禁不住的激動的渾身戰慄,曾經給他們造成巨大創傷,令的他們抬不起頭來的同羅精騎,也會有今天!
「呼!」
王思禮鬆開遊騎兵的肩頭,整個人都顯得有些精神恍惚,過了一陣,他忽然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握握拳頭,不無激動的高聲喊道:「備馬!我要前去覲見陛下!其餘人謹守營寨!」
如血的殘陽夕照,本就被鮮血染紅的大地變得更加猩紅,地上層層疊疊倒伏了成片的屍體,血腥味刺鼻。
不時有一隊隊疲憊不堪卻又精神亢奮的兵卒從遠處歸來。
他們有的人身上扛著馬鞍子,有的牽著馬匹,有的脖頸裡面掛兩顆頭顱,又說又笑的走著。
看上去竟不是去廝殺搏命,倒像是一群在地里忙活了一天,踏著斜陽歸來的老農,帶一些地裡面的東西,和同行之人談論一下今年的收成。
王思禮看著這一幕,方才還顯得慌亂的心,這會兒居然變得格外安靜,這才是大唐兵卒大唐雄師該有的氣象啊!
朝追敵兵去,暮提人頭歸!
遠處有馬蹄聲響起,沒過太久,便有一群騎兵從東方出現。
這群騎兵有幾百之眾,不過馬卻有很多,空無一人的戰馬要超過三百之數!
在沙場上混跡了幾十年的王思禮自然不會認為這些空背馬是這群騎兵中的人死後所留下來的。
因為這些看起來人馬具疲憊騎兵,在馬鞍或者是馬脖子上掛著很多的腦袋。
騎兵的領頭之人跨坐在馬上,腰身挺得筆直,就像是一堵雄壯的大山,給人一種不可匹敵的感覺。
「臣河西、隴右節度使王思禮見過陛下!恭賀陛下得勝歸來,大展神威,一戰而敗同羅精騎,揚我大唐國威!」
王思禮不敢怠慢,連忙快步上前,單膝跪地行禮,恭賀皇帝大勝!
如果說之前他對於皇帝還有怨恨還有不服之心,那麼這接連兩場大勝仗打下來之後,他已經是心悅誠服了!
軍中之人素來崇拜強者,即便是王思禮也不能例外。
渾身被鮮血澆透,這時候都已經完全凝固的王慶,伸手將面頰推上去,凝固的鮮血簌簌而落。
他看著單膝跪地的王思禮,笑了一下道:「王節度使,快快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