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始的祈禱之後,有人用樹枝將那隻肥鳥栓在了身上背著。
陳健則在四周的草叢中尋找著鳥窩,終於在一處隱秘的地方發現了幾隻小鳥雛,正張著大嘴吱吱地叫著。
順手抓了一隻小螞蚱,撕開後啵啵地叫了兩聲,小鳥張開了嘴。
將撕碎的小螞蚱含在嘴裡,鳥雛聽到啵啵聲,立刻將頭靠過來,將嫩黃的喙伸到陳健的嘴邊吞咽下了食物。
三隻小鳥雛有一隻強壯的,兩外兩隻有些瘦弱,在自然條件下這種區別會越來越大,最終那隻最強壯的會搶走所有的食物,讓弟弟妹妹們餓死——比起那些出生後就先把弟弟妹妹們推下鳥巢摔死的善良多了。
陳健觀察了一下,這鳥雛比雞雛要大一點,渾身毛茸茸的,萌萌噠很可愛。
可惜他現在已經不會用美學的眼光去看待周圍的一切了,滿腦子想的問題就是:能吃嗎?好吃嗎?能馴養嗎?
前兩個要等回部落烤熟它們的母親才能知道,後一個問題現在看來卻是可以回答的。
鳥雛是雜食性的,而且不怎麼怕陌生動物。
最重要的居然一窩有三隻鳥雛,比起那些一窩一枚卵的奇葩鳥類好了太多,這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隨手扯過一把柳條兒,按照北方編織「土籃子」的辦法,編了個小巧的籃子,裡面鋪上一層草,將這三隻鳥雛扔在裡面。
狼皮好奇地看著陳健靈活的手指,抖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頭,最終還是放棄了。
「健,這可不夠吃。」
「那種黑白色的熊告訴我,這可以給部落帶來食物。」
他沒有解釋,而是直接用了對方最容易接受的藉口。
狼皮立刻緊張地接過那個小柳條籠,捧在手裡,生怕鳥雛受到了什麼傷害。
收拾好之後,眾人繼續朝著遠處前進,陳健又在路上射獵了幾隻鳥,拉弓的動作愈發熟練,舅舅表哥們也就越發驚奇。
一路上的鳥很多,而且笨笨的並不怕這種可以直立行走但卻不靈活的動物,於是收穫也愈發豐富。
二十多隻鳥被紙條綁住了雙爪,拴在一起背在了大舅的身後。
大舅已經敢用手去拔羽箭了,因為他發現這羽箭不會傷到自己,只會傷到這些動物。
而且他很敏銳的發現這羽箭對準什麼,什麼就會死掉。於是將這個驚人的發現告訴了部落的別人,引來的一陣驚嘆和讚譽,大約是竟然如此的意思。
按照往常,這二十多隻鳥已經算是過得去的收穫了,配合上女人的塊莖鳥蛋之類,也足以又一次在和自然的競爭中勝利一天。
只是大家今天的興致很高,認為今天有先祖的庇護,或許鹿群和羊群能夠帶來更多的收穫。
走了許久,遠處樹林中傳來嘩嘩啦啦的流水聲,因為樹木的遮蔽卻看不到。
狼皮說沿著河水走,會有一片草地,那裡有一群鹿和山羊。
果然,在走出障眼的森林後,露出了一片河穀草地,不知名的野花在草地上綻放著春天的味道,一群鹿在啃食青草。
幾頭小羊跪在地上,在喝母親的乳汁,在前世的華夏文化中,羊跪乳已經成為孝道的代名詞。
因為河水的嘩啦聲以及風向的原因,這群鹿並沒有發現他們的存在,而是繼續悠閒地享受著天堂般的生活。
陳健回憶了一下部落以前追獵的方法,投矛已經偶爾使用,但是效果並不好。
只能看準幾頭後,不斷在後面追趕。
不論是鹿和山羊,速度都比人要快得多,但論起耐力就遠遠不如了。
鹿和山羊都是反芻動物,需要停下來將胃裡的草反芻到嘴裡重新咀嚼,如果長時間奔跑,就會導致沒有時間反芻草料,或者被脹死,或者筋疲力盡。
在人類出現之前,這些會反芻的動物成為了食草類中最壯大的種群,咔嚓咔嚓啃幾口先不嚼,沒有敵人就消化,有敵人就跑,優勢巨大,可惜遇到無毛怪這種恐怖如斯的獵手,終究還是被發現了弱點。
記憶中陳健才發覺,這個時代的捕獵並非如前世自己想像的一般,一言不合就投矛的情況只在獵捕大型動物的時候才會用,如今附近的大型動物基本上快被吃光了,想要捕獵鹿羊之類,需要的就是一場耐力的比拼。
沒有一種動物能夠比人更有耐性,追獵這個詞,也是依靠智慧而非本能的獵手們才能掌握的。
只是在弓箭發明前,成功率並不高。所以昨天的捕獵中,部落的人才只好從豹子的嘴裡搶走了半片山羊,那豹子雖然不滿卻也無可奈何。
大舅按照以往的經驗,找出了幾個耐力最好的,準備一會轟散鹿群,猛追一頭追到它趴下休息的時候換人繼續。
陳健因為是第二次狩獵,所以是那種圍圈吶喊的觀眾型選手,表哥狼皮則是作為追逃的主力。
分工明確就要動手的時候,大舅的皮褲被陳健扯住。
陳健說出了自己的計劃,並且很自然地加上了黑白熊的指引這句話。
眾人看了一眼身上背著的死鳥,源於對未知的崇敬,以及對弓箭的認可,終於決定聽從陳健的安排。
十個人悄悄從遠處繞到了鹿群的對面,陳健這邊留下了十幾個人,手裡握緊了石矛,等待著機會。
二十多分鐘之後,那十個人忽然從對面沖了出來,形成了個半包圍網。
受驚的鹿群和山羊瘋狂地朝著陳健這邊逃竄,陳健拉開弓,在鹿群羊群靠近後,忽然射出幾箭。
因為沒有硬質的箭頭,射鳥還行,但是想要一箭讓這種大型動物斃命卻是遠遠不及。
射不死,卻可以讓這些動物受傷。
在快速地射空了所有的羽箭後,只有有兩頭鹿,三隻羊被射傷,大部分射空了。
忽然出現的這群人,讓這群疲於奔命的動物們立刻掉頭,朝反向跑去,母獸儘量保護著小獸,那些出生後無法立刻奔跑的小獸早已經死掉了,剩下的都是能跑的。
部落的人不多,每一處都有空隙,但是隨著人們的吼叫,讓這些原本聚成群落的動物只能選擇四散奔逃。
陳健指著一頭腿部插著箭支的鹿,喊道:「追!」
表哥狼皮還有兩三個人跟著陳健一起朝著遠處奔去,其餘人也都三五成群地追逐著受傷的動物。
這頭受傷的鹿奔跑一陣,拉開了距離就悲鳴起來,腿部的羽箭在奔跑中將傷口擴大,不斷地流血。
狼皮吼吼地叫喊著,讓那頭鹿根本沒有休息的機會,剩下幾個人則兜了個大圈子,不斷驅趕著這頭鹿。
這是陳健第一次親身感受這樣的追獵,每一次小鹿拉開了安全距離後,這些人就會快速地衝過去,將鹿朝別人的方向驅趕,不給鹿休息的時間。
即使腿部有傷,這頭鹿仍然掙扎了很久,可惜架不住這群無毛怪會用腦子兜圈子,終於難以支撐,臥在地上大口地呼吸著。
幾個人開始從遠處圍過來,鹿驚恐地看著圍過來的人群,努力想要重新站起來,可是四肢卻在顫抖,終於支撐不住,徹底放棄了抵抗,嗚嗚地哀鳴。
狼皮歡快地跑到鹿的身邊,奮力地拖住鹿的脖子。
陳健將已經折斷的羽箭拔出來,看了眼這頭疲憊不堪的鹿,看著它驚恐的眼神,哈哈地笑了。
按說這時候感慨句「這就是殘酷的自然」之類以彰顯人文氣息,然而陳健想的卻是這鹿的肩胛骨綁在十字架般的簡易木頭上,可以做原始農業工具耒耜中的耒,也就是簡易的「鐵鍬」。
自己用後世的語言感慨了幾句,旁邊的人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以為他在慶祝,也跟著嗷嗷地喊著。
平時的追獵,是需要二十多個人配合的,形成一個巨大的包圍圈,幾個人在後面驅趕,交替追逐,每天所能捕獲的獵物實在有限。
鹿的耐力不錯,有時候需要追趕半天的時間,才能讓鹿徹底失去跑動的力量。
至於說投矛一擊必殺,據說某個已經被老虎吃掉的舅舅技術很好,可惜如今已成傳說。
今天竟然五個人就獵殺了一頭鹿,而且所用的時間並不多,太陽甚至才剛剛從頭頂離開,這對於眾人來說簡直就是奇蹟。
在狼皮的呼喊聲中,這些人對陳健手中的弓箭更加的崇拜。
狼皮甚至想著等到回去後,要在自己的狼牙護身符上刻一個黑白顏色的熊。他覺得今天的狩獵這麼幸運,一定是那種在陳健夢中的黑白熊庇護的。
陳健折斷了一根樹枝,用藤蔓將鹿的蹄子捆起來,兩個人抬著,指了指遠處的一個山坡,五個人朝著山坡跑去。
狼皮快速地爬到山頂,攀到了一株大樹的上面,衝著遠處的深山高聲地喊著,在呼喚族人。
林深草密,聲音卻能穿透茂密的樹叢。
很快,遠處響起了幾聲微弱的回應,距離很遠,但並不焦急。
狼皮從樹上跳下來,從樹洞裡找了些乾苔蘚,撕了一塊樹皮搓成繩子,找個人配合,用乾燥的樹枝在那生火。
兩個人累的滿頭大汗,苔蘚和木屑終於冒出了一些青煙,低下頭輕輕吹了兩口,細微的火星終於化為躍動的火苗。
附近就有樺樹,用石頭在樺樹上割開一道,用力一撕,潔白的樺樹皮就被整張的撕扯下來。
這是極好的引火物,就算是剛剛下過大雨,只要有火就可以將富含油類的白樺皮點燃。
當篝火燃燒旺盛的時候,覆蓋上一堆潮濕的野草,一股濃密的黑煙從火堆上升起。
這是山坡的高處,加上這一道黑煙,就算是幾十里外也能看的清清楚楚,這樣就不怕他們走丟了方向。
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雖然肚子很餓,但是在回到部落之前,這些食物是不能吃的。或許這已經形成了原始的道德約束,或者說是被嚴酷的環境,以及必須抱團才能生存的蠻荒所逼出來的習慣——破壞這種規則的人會被趕出部落。
幾個人坐在火堆旁,狼皮將那三隻小鳥雛拿出來,學著陳健的樣子,用蟲子來逗弄它們,嘴裡發出啵啵的聲響。
當太陽走到靠近遠處山尖的時候,其餘的人終於回來了,很遠的地方就發出了興奮的吼聲。
和以前相比,今天是個大豐收,兩頭鹿,三隻羊,以及一隻大肥鳥和不少的小鳥,這可是不多見的。
人們都大聲地叫吼著,用匱乏的詞語抒發心中的興奮。
至少,在和自然和蠻荒的抗爭中,族人們又一次存活了下來,成為了勝利者。
扛起了獵物,一行人在淡金色的陽光下,沿著來時的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