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酋長到球長 第七十二章 此時尚是小人物(三)

    李旦看到的那艘船、那艘讓他重新燃起希望之火的船,正是陳健的旗艦。

    放下小艇去救他的時候,陳健並不知道這是李旦,也或許知不知道都無所謂。

    或許是那個李旦,或許不是。

    也或許,只是一個隨著時代沉浮的小人物的代表。

    代表著那些自強不息、渴望發財、不遠萬里出海開拓的此時大明沿海的無數人中的一個,是與不是那個李旦都無所謂。

    是也好,不是也罷,都有著近似的命運。

    在國內是最低的階層,渴望在外面發財,卻被外族屠殺,僥倖不死跑了出來,幻想著東山再起。

    而這些年命運的沉浮,讓他們更加相信了一件事:商人在國內是待宰的羔羊,去了外面也是一樣。

    經過了這些磨難,他們想到的辦法,也只是和封建階層們拉好關係,緊緊地抱在一起,結好權貴上層。

    他們膽大,而又膽小。

    為了財富可以不懼風波,但卻從沒有推翻他們所依存的封建權利的勇氣,想到的也只是去和權利搞好關係,避免重演在馬尼拉被屠殺的命運而已。

    陳健甚至都不知道這小艇上的人是個商人,而且是個膽大心細地從西班牙帆船上逃走的商人。

    但既然在海上,看到了落難的人,總要相救,除非是敵人,這是規矩。

    水手們知道大海的無情,心中多少抱著一點好人有好報、等自己遇難的時候也有人搭救的心思。

    此時的陳健正陪著幾個人參觀船艙和炮舷,叮囑那些救人的水手,問清楚這個人的來龍去脈。別的便沒多說,看得出他此時心情很好。

    水手們答應著,忙不迭地去救人,水手們的心情也很好。

    陳健的旗艦能出現在這裡,並非巧合,心情很好是因為跟在他身後的那幾個人是不遠千里來這裡學習算數幾何和操炮開槍的上海人。

    水手們心情愉快,則是因為船上有很多從福建買來的女人,可以做一兩年的露水夫妻,免得常年的壓力無處釋放、上岸**又有些貴而且麻煩。

    大約一年前,在淡水河選定了地點後,便讓那些隨船而來的無依無靠、本該死在這場大災中的人搬運石頭,修建堡壘。

    鑑於此時人數不夠,不能形成數量上的碾壓,以及基層組織還未建立,所以先和當地的土著友好相處。

    送錢送物,半買半騙,圈了一片地,而且建立了貿易市場,暫時與當地土著未起衝突。

    當地的土著尚在石器時代,村社還有聖女祭司之類,這種事他見的多了,也知道該怎麼處理,雙方暫時也沒有鬧出什麼矛盾。

    從福建運到這裡的災民們都有家室,陳健有嚴令不准士兵做出些因為褲襠而招致矛盾的事,一時間跟隨他出海的很多人眼睛都是綠油油的。

    這些水手或是士兵們跟著他一路,也算是見識了不少女人。睡過荷蘭妹、也睡過黑人妹,也有士兵或是水手染了病。

    到了島上,那些土著倒是也有女人,但是士兵們終究承受不住。

    相對於文化的相近性,他們更習慣與他們差不多的明朝女人,而不是這些在馬達加斯加和南部非洲的棕色人種出於同源的土著居民。

    這是個大問題,想要解決士兵這方面的需求,要麼靠藥物和橡膠套、要麼靠政委。後者不現實,前者沒技術,陳健也只好琢磨著去福建買些女人,正好兩年前白蓮教在福建起事,官兵們屠戮了一遍,孤兒寡母怕是不少。

    起事的地方在毆寧,正好靠河,只要和總兵們搞好關係,花錢買也是一條可行之路。是與不是全靠總兵一張嘴,說你是你就是,說你不是你就不是。

    在淡水河口暫時站穩了腳跟,城堡開始修建的時候,陳健便將這裡命名為「望北城」。

    倉庫有了雛形,也正好要去越南和泰國買大米運回來儲存,便將望北城的事交代下去,自己帶著幾艘船轉道去了泰國,計劃買完稻米再去福建。

    明年福建還有一場波及幾十萬人的大水災,正是一個吸引流民的機會,提前做好準備便可以敞開數量地接收。

    算起來如今花錢買是不合算的,且不說裡面有沒有白蓮教的狂熱分子,明年水災一起不需要花錢也有數不盡的人往這邊跑。只不過士兵水手們的需求也必須解決,也只能如此。

    再一個,泰國那邊的荷蘭商館也托人帶信,希望和陳健交涉,提議陳健以僱傭兵的形式幫他們攻占馬六甲。

    一旦攻占,可以修築堡壘,共和國出三成、荷蘭人表示自己願意出七成,修建後共和國的艦船與荷蘭船一樣通行等等。

    這都不用問,堡壘的所有權在荷蘭人手中。明顯是個坑人的買賣,馬六甲對陳健來說可有可無,知道荷蘭人的那點心思,便說已經派船從太平洋回去接應一些艦隊和軍隊來。

    實際上就是拒絕,荷蘭的印度公司因為距離的原因,不知道國內的形式。但是陳健知道,西班牙和荷蘭馬上就要停戰,拖到停戰協議簽署,也就沒有意義了。

    荷蘭人現在騰不出手,只能眼看著陳健在台灣落腳,但現在香料還未壟斷,也實在是沒心思和陳健爭。

    陳健便派人和荷蘭印度公司的人在北大年簽訂了密約,以北大年為界限,陳健的船隊不會涉足香料群島和馬六甲的事務,同樣荷蘭不准涉足台灣一代。

    這是力量均衡下的妥協,雙方都知道簽了就是為了撕的,卻也只能共同舉杯表示願意共同合作打擊西班牙和葡萄牙人的勢力。

    荷蘭人從歐洲繞天涯海角到這邊,沒有一年時間不可能;陳健這邊可以直接從閩城橫跨太平洋,這個位置也算是雙方此時力量投送的極限,千把人、十幾艘船,僅此而已。

    至於和泰國與越南的生意,更簡單,陳健拿的自己的私產用真金白銀買的。一方面為了防止災民太多難以生存,另一方面明年大災之後米價又會暴漲,賺回本錢絕無問題,這種投機行為他已經駕輕就熟。

    回去的時候順路又跑了一趟泉州,路上也是巧了,遇到了一群被颶風吹散的倭寇,幾炮下去兩次排槍,弄死四十多人,抓起來八十多個。

    這算是一份大禮,剛剛登岸,便問問情況,準備將這八十多個倭寇送人。


    送禮也是一門學問,高寀那邊就送來了消息,說是希望陳健把這些倭寇送到福建總兵朱文達的手中,而不要送到徐學聚手裡。

    高寀告訴陳健,徐學聚要倒台了,沒必要再結好這人了,而朱文達又是高寀的把兄弟,正是一個立功的機會。

    徐學聚去官倒也是情理之中,他是浙江人。沈一貫因為妖書案倒了,南京和北京方面彈劾徐學聚的人自是少不了。

    一方面,說徐學聚前年在鎮壓白蓮教吳建兄弟起義的過程中濫殺無辜以良冒功,殺了三五千良民,實在是罪大惡極。

    另一方面,翻出幾年前的舊賬,說荷蘭人只不過是想貿易,所以在澎湖那落了落腳,沒有發生戰爭也沒有一兵一卒的衝突,徐學聚卻稱自己立下大功,實在是欺瞞陛下。

    至於貪贓枉法這種事,也屬尋常,基本上大家都貪,但是黨爭本來就是個定向反腐的玩意,真要搞人的時候也能揪出問題。

    陳健也正好做個順水人情,卻沒有直接交付,而是讓朱文達找機會假裝出兵剿倭寇,在海上移交就是。

    反正這些人都是真正的倭寇,這個做不得假,少說也是一件大功。

    和總兵搞好了關係,買賣人口的事自然很容易就敲定。如今鬧災,各地又在鬧騰肯定又要鎮壓。

    三兩銀子一個人,朱文達拿一兩半,剩下的半兩分給身邊的人,再剩下的便可堵住那些人的嘴,只需要組織一些內河的小船從上游運送就是,反正這些人也都是罪人,要殺或是成奴的。

    只不過如今有大災,人口買賣的行市不好,幸好陳健要。總兵也樂的如此,移交完那八十多倭寇兩人已經稱兄道弟起來。

    喝酒的時候,朱文達忍不住埋怨陳健怎麼不早出現了兩三年,要是正趕上剿滅屠殺的時候就好了,少說也能賣個萬把兩銀子,還算是積了陰德。當時手一癢便多殺了兩三千,都是些窮鬼也沒弄到多少錢。

    陳健聞言也只是笑笑,這幾千人枉死,也不過是給事中們彈劾奏章上的三千、五千這樣的數字,很難想像他們是活生生的人。

    基本上這也算不上什麼大罪,巡撫和總兵還因為剿滅有功、除惡務盡這樣的功勞,被賞了俸一級、銀三十兩、總兵十五兩……

    大約明朝的賞賜大約向來如此,陳健聽朱文達一說也是不敢相信這麼大的事就賞了十五兩銀子,難免驚奇。

    兩個人又說了一些,酒後便分開。

    不久之後朱文達帶著八十多倭寇回到福州,立刻向上表功擒倭多少、淹死無數等等。

    陳健又給了些銀兩,只讓朱文達提一嘴就說是自己助剿,當然功勞可以不要,但可以說追殺的時候船隻正好出現,立刻堵截之類。

    錢既給上了,這也就是一句話的事,並無難處。

    陳健也沒有去福州,而是乘船轉道泉州,也聽說姜志禮因為救災有功、臨機有法,要升到廣東,難免要去送一程,也為後來準備。

    姜志禮升任廣東,如果一切正常的話用不了多久便會升任山東右參政,主管萊登兩州的政務。

    只是沒人知道,此時尚且是個小人物、若是一切正常沒有變化遼亂依舊的話,可以在那時成為萊登巡撫的孫元化此時也在泉州。

    也幸好孫元化不知道陳健和高寀、朱文達等人之間的一些交易,要不然恐怕那顆儒學為體科學為用補益王化安邦護民的心,便要碎了。

    孫元化等十二人從上海啟程,本準備乘船,不想才到溫州就聽說前面不太平,有倭寇襲擾。

    眾人只好下了船,沿著陸路前進,徐光啟那有陳健給的專門的銀兩,這些人雖然沒有功名不能衣食免費地住進驛站,一路上倒也沒吃多少苦。

    正趕上江南大範圍的水災,一路上所見所聞免不得要落淚。沿河漂流的死嬰,身上爬滿了蒼蠅,離得很遠就能聽到嗡嗡的聲音。每逢大災,死的最多的便是嬰兒。

    雖然比不得三五年後山東一帶易子而食、折骨為炊、人肉鮮的三文錢一斤這般的慘狀,卻也讓這些家境殷實的人承受不住,連連乾嘔。

    每每讀書,看到人相食、大飢之類的字樣,不過是卷帙浩繁的史書中的寥寥數字。親眼看到,那種震撼遠不是讀書就能理解的。

    然而等到了大路,這些慘狀也就逐漸消失,又經過一些富庶城邑或是藩王封地的時候,一片歌舞昇平。

    仿佛就像是兩個世界,這給這些家中富庶的年輕人帶來的震撼可想而知。

    快到福建的時候,眾人想著之前那些藩王、士紳的土地,又回憶著大災之後那些這一個月始終在夢中出現的浮屍,一家境貧寒算不得富庶的年輕人忍不住道:「此時此刻,我竟不知道該念句什麼。是安得廣廈千萬間、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還是杜工部的另一首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杜工部的後一首,每個時代都有,卻偏偏在明代別有味道,既是朱色門也是朱姓門。

    前一首是希望,後一首是批判,前一首是浪漫主義,後一首是批判現實主義。只是這兩者之間並不矛盾。

    孫元化嘆了口氣,來之前恩師說這些人的科學和算學值得學習,他當時也是深以為然。

    在家中的時候,想的是將來建功立業。如今西有倭寇、東有韃虜、北有遼亂,南有播禍。他在家中想的便是學好這算數、幾何、操炮、棱堡之法,以便將來學那霍衛之事。

    可現在看到沿路這一切,他忍不住道:「都說大道三千,到了泉州我要先問問他們,不管是道術還是科學,可能讓人不再飢餒?可能興修水利平波汲水?可能讓這天下千萬人不再有凍餓之苦?若是可以,就算不考功名,學上一輩子又能如何!」

    一人卻道:「初陽兄,你這話就錯了。功名還是要考的,只要學那海剛鋒,做些實事。都說是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若無功名,就算空有一身本事,又去哪裡施展?」

    「就是,咱們去學那些東西,將來還不是為了報君衛國?要不然學到了用不出,豈不是沒學?咱們出發之前,恩師也說,不能忘了經書學問、三省吾身。」

    又有人道:「聽恩師說,如今朝堂之中結黨營私,但是歐陽文忠曾有朋黨之論。如今的學問,都是高談性命,清論玄微。咱們將來若學成了那些學問,倒是也可以治國安邦,說不定還要以朋黨相處呢。」

    「是啊,初陽兄,這四書五經之中,雖然沒有種莊稼、修水利、賑災救助、操炮修堡的學問,但這些只是微末技術。在讀經書的同時,再學些這樣的學問就是。」

    孫元化也點點頭,同意這個意見,心說若是天下人都能遵守聖人之言以修身,這天下的糧食總是夠吃的,說到底還是教化不夠。

    若是沒有教化,人如禽獸,便是學會了那些科學與算數,又有什麼用?還不是把這些東西用在率獸食人之事上?

    略微猶疑的心想通了這一節,之前的那些忽然冒出的想法也就逐漸淡了,長長嘆了一聲便繼續南下泉州。

    ps:今日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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