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哥娘日落方回,低頭進了屋子,一抬手,背後背簍泛起一道黃光,就消失了,轉頭只見背簍里的草藥已一一揀好陳在櫃檯上。她又從貨櫃下方翻出一個青綠色的丹爐,一看就是精心擦拭的樣子,用火摺子點了火,把草藥碾碎,一一放了進去。
李遇在一旁驚嘆不已。
晚飯時分,寶哥娘用今天在山上捉到的兔子燉了一鍋肉,就著采著的青菜吃著米飯,米粒粗硬,對於李遇來說頗難下咽。
寶哥二話不說,呼哧呼哧大口乾飯。
想到估計要在這裡待上一兩天了解情況,李遇問道:
「還未知小姐芳名?」
寶哥娘笑道:「叫我余氏就好,我們鄉下人,不比城裡那些知書達理的大小姐,也向來沒什麼人稱呼名字。」
「那怎麼能行,您這麼待人溫厚,落落大方,那我就腆著臉叫您姐吧。」
余姐呵呵笑著,臉上像是綻著一朵花:「好好好,你這麼能言善道的,怎麼到了這裡?」
「可能是受了疾病,失了記憶。我對到達這裡之前的事一概不知,正問姐姐,此間何處?」
余姐眼中露出幾分關切,「原來是這樣」
隨後,余姐道:「此間大荒城,是蒼濯國東部的臨海城市,北臨摩空山,南臨碧熙海,靈氣充沛,經年鬱結不散,自我記事起,便是修仙勝地。」
果然是來到修仙世界了!
李遇心中對這個世界便有了一個粗淺的了解,於是又問道:「適才看姐姐似乎也通曉煉丹仙術,這裡是人人盡皆修仙嗎?」
余姐道:「倒也不是,在大荒城裡,我們這裡孩子五歲時會去鑒麟碑鑑定資質,七歲進入各大門派開始修仙之旅,不過有所成就者終究少數。到了十六歲,若鍊氣仍未達六層,則說明仙資不足,要麼在門派里作為外門弟子打雜幹活,希冀之後有所突破;要麼就回來城裡選點營生乾乾。我天資平平,十六歲就離開了門派;先夫頗有仙資,但是就在寶兒出生那年,在與鄰國的邊境衝突中沒了音訊。」
余姐把目光轉向寶哥,眼神中流露出慈母的關懷:「現在我的精力都在寶兒身上,一年前,帶寶兒去鑒麟碑,寶兒的資質竟然是丁級三等,這都夠得上城裡大門派的門檻了!只是這些門派收費高昂,所以我這幾天也希望能多有點收入,今年能把寶兒送進去。不過,還是仙力太低,費勁辛苦造出來的丹藥,基本也是無人問津。」
寶哥低頭一邊乾飯一邊鼓著嘴說道:「娘,我才不去修仙呢,我就要陪著娘一起!」
余姐笑道:「別胡說,修仙才有出息!要不像你娘一樣,以後你就得受天天委屈了!」
李遇聽言,心裡也忐忑起來。
今天那個治不了狗的藥把我治好了,這不就說明我仙力不如狗,要是這裡什麼都處處和修仙掛鉤,那自己不就完蛋了?
余姐瞥了一眼李遇神色,這才反應過來失言:「小兄弟,你也別太氣餒,今天白天的事,肯定是哪裡出了岔子。這樣吧,正好明天也是每月一次的鑒麟石免費開放的日子,你也去鑒麟石那裡看看,知道了自己的天資,以後幹什麼也好安排。」
李遇堆出笑臉,對余姐道:「聽姐姐的。」
晚上,李遇打著地鋪睡在門口的櫃檯下,心裡打著鼓。
鑒麟碑了解自己天資嗎?話說自己已經都20歲了,現在修仙,是不是也來不及了?
自己怎麼就被送來了這個世界?
屋外月明星稀,李遇輾轉反側,不覺東方泛起了魚肚白,雞啼破曉。
余姐背著藥簍,早早就奔去了摩空山,出發前給了李遇幾個藥丸,雖然沒有明說,但言下之意,你出去太容易死了,拿個藥丸,以備不時之需。李遇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感激地拜謝了。
哄著寶哥吃了早餐以後,寶哥蹦蹦跳跳地帶著李遇,從昨天的小路進了城,又在城中轉了幾個彎,把李遇帶到了一個偌大的廣場之上。
此時天光已大亮,估摸著也有八點左右。廣場上人頭攢動,許多家長抱著自己的孩子來這裡等著鑑定開門。聽旁邊家長聊天意思,鑒麟石平時檢測費用不低,在各大門派贊助下,鑒麟石每月免費開放一天,也是各個門派下來物色好苗子的時候。
寶哥背著手,眯著眼睛,學做大人模樣,甚至一板一眼跟加入了旁邊大人的攀談之中:
「相面先生說了,我兒子天資不錯,這次我就是走個過場,其實他早就被玄真派內定了。」
「我家姑娘也是,別看才五歲,我跟她念的那些符咒,背著可厲害了!」
寶哥微微一笑,抬頭淡然說道:「那算什麼,我小弟,雖然啥都不行,但是今年二十了,比你們那幾個都大了我算算,十五歲!」
幾個大人低頭瞅著還不到自己膝蓋的寶哥,又看了眼旁邊看著就不那麼聰明的李遇,一時都不知道怎麼回復。
寶哥不解,抬頭向李遇問道:「怎麼他們都不說話了?年齡大不是很好嗎?我就想趕緊長大幫我娘幹活呀。」
李遇連忙拉著寶哥快走幾步換了個人堆兒待著,臉上很是尷尬:「年齡大沒什麼事但是也不能光年齡大啊」
寶哥掙脫李遇的手,抬頭認真望著李遇:「有什麼不能,你要自信一點,作為我的小弟,你就可以光年齡大!」
李遇一陣無語,正好廣場上一陣騷動,隨著一聲響亮的「戊級四等」的聲音報出,大家知道,鑒麟碑已經開始進行鑑定了。
李遇和寶哥位置並不靠前,在排隊等待的過程中,鑒麟碑每過半分鐘都會報出一個名號,「戊級四等」「戊級五等」「己級一等」不絕於耳。
李遇聽了半晌,發現寶哥娘說得沒錯,丁級的孩子的確不多,更何況寶哥是丁級三等。聽旁邊人說,天資和遺傳也有關係,在鑒麟碑免費開放日,來的人大多都是中下階級的孩子,高天資的父母本來就不多,在其他日子裡,丁級資質孩子占比就挺高,甚至還會有幾個丙級或更高資質的孩子出現。當然,丙級以上的孩子也就是各大門派競相爭搶的對象。
而現在,各個門派下來的擇選官在旁邊百無聊賴地打著哈欠,就算聽到了丁級的孩子,也只是慢悠悠走過去,塞一張門派的報名表就完事。
李遇面前人們漸漸少了許多,馬上就要輪到李遇了,他心裡開始忐忑地打起鼓來。
要是自己也是己級怎麼辦?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己級就是第六檔了,這要是自己是己級
「下一位。」
隨著一聲清脆悅耳的女聲,李遇和寶哥來到了鑒麟碑面前。
迎接兩人的是一個面帶笑容的年輕姐姐,大概二十五六歲上下。她很熱愛自己的工作,即便在工作繁忙的免費接待日,她也待人和煦,頗有口碑。
看到李遇和寶哥,姑娘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小朋友長得真俊啊!快到姐姐這裡來!」
李遇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謝謝,確實之前有人說我長得俊,大學以後說的人就少了,還是姐姐您有眼光啊!」
姑娘笑容僵在臉上,大腦宕機了。
「額是你,不,是您做鑑定?」
寶哥故作老成說道:「沒錯,我帶我小弟過來的。」
姑娘只是遲疑了半秒,又飛快重新整理好笑容。
沒關係,一定是我少見多怪了!5歲的小孩長1.78米,這有什麼不可以?這一定沒問題的!
大概吧
姑娘引著李遇到了一個一人多高的石碑前,石碑似乎是花崗岩材質,上面刻著一些李遇並不認識的字,前面有個磨麵大圓盤。
「小額,大大朋友,你,不,您站在這上面,過五秒鐘就好了。」
李遇依言站了上去,站在圓盤上的剎那,李遇猛然感到面前這個石碑瞬間高大了許多。
周邊人已經開始議論紛紛。
「怎麼回事?怎麼是那個大人站了上去?」
「難道這麼大了還不知道自己天資,還是以為天資可以後天改變?他不知道天資是天生的、生來註定的嗎?」
李遇無暇顧及旁邊人們的嘈雜,閉上眼睛,屏息等待。
五秒鐘後。
石碑鏗鏘地吐出了一個字:
「滾!」
李遇懵了。
不僅李遇,其他所有人也懵了。
「石碑說了個滾?」
「是因為他年齡太大了?」
「不應該啊,石碑不會對年齡進行鑑別啊!」
旁邊負責引導的姑娘也滿臉震驚。
她做了這麼久引導工作,從沒見過石碑這個樣子。
正在議論紛紛,石碑發現李遇久站不下,又大聲吐出了一個字:
「滾!」
旁邊的嘈雜聲更猛烈了。
李遇很委屈。
本來站到這上面已經非常鼓起勇氣了,沒想到還要被一個什麼賤碑罵。
旁邊姑娘終於意識到了什麼,她從腦海里翻著自己的入職培訓,猶疑說道:「難道鑒麟碑它說的是癸?」
一語驚醒夢中人,大家一下子就都明白了。
石碑剛才那兩個字,是癸(gui)!
李遇艱難地回憶自己腦中的知識: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癸,這是第十級啊,這比剛才自己聽到的最低檔己級還要低五級!
李遇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向著姑娘問道:「是不是哪裡出錯了?」
姑娘也是一臉不可思議:「癸級這簡直聞所未聞,一般來說,人們最低級就是到庚級,這已經算是先天殘疾了;貓貓狗狗的天資一般也有辛級;癸級這基本就是一個普通石塊——一點水靈都不能有的石塊,所擁有的天資水平。」
李遇心中頓時跌到谷底,低頭喃喃道:「這不可能吧?」
隨著石碑又一聲響亮的「癸」聲,所有人終於意識到:
這哥們確實是癸級!
會場沸騰了。
「這百年,不,千年難得一遇吧!」
「哇,今天這趟真沒白來!」
「簡直是奇蹟!」
李遇如丟了魂一般被姑娘從圓盤上引了下來,姑娘神情比李遇還凝重,她感覺到自己正在面臨一個重要的工作危機。
姑娘一般都會體貼地對家長進行引導,如果天資高的,姑娘會送上恭喜;如果天資低,姑娘也會好言寬慰。但如果天資是癸級這這這該怎麼辦?
終於,姑娘下定決心,望著李遇,柔聲說道:
「沒事的,回去跟您父母商量商量,您天資癸級也不要緊,讓他們再要一個吧。」
姑娘目光誠懇而堅定,顯然這就是她打心裡認為最好的解決辦法。
李遇真的不能責怪姑娘什麼,失魂落魄地向廣場外緣走去,旁邊人立刻紛紛讓開了一條道路,就好像癸級能夠傳染一樣。
身前傳來了寶哥興奮地高呼:
「你看,我就跟你說,你就是可以光年齡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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