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嗣昌還在頭疼如何勸諫崇禎千萬別這麼搞。
十張網雖然沒有在三個月內奏效,但隨著時間的持續也顯現出來了他的威力。
「十年不解之局」似乎看到了希望。
河南那裡已然傳來捷報。
闖塌天劉國能在湖廣率先投降熊文燦,部下只有五千人跟隨他一同投降。
大部分自走或遣散歸了老回回以及革里眼賀一龍。
他投降朝廷後,甘為鷹犬,掉過頭來鎮壓起義軍。
張獻忠想要智取河南,冒充官軍,駐紮在南陽城外。
左良玉已然是軍閥作風了,出現在老子的地盤上竟然不來拜碼頭,你他娘的是哪支部隊的?
故而派人叫張獻忠這支官軍隊伍的主將前來拜見。
張獻忠害怕暴露,不敢拜見,直接拔營而走,結果被左良玉領兵追上。
一箭射中他的眉心,又一箭貫穿了張獻忠正在拉弓反擊的手指。
不僅如此,左良玉靠近後,張獻忠的臉也被他劃了一刀,血流如注。
幸虧有一堵牆孫可望相助,奮力抵抗,張獻忠這才得以脫身。
張獻忠受傷嚴重,匯合老回回、革里眼等人擁兵十萬轉入湖廣等地。
他發現周遭並無多少盟友,短時間內再也無法進行大規模的戰事。
結果又被熊文燦派人襲擊,左良玉又追到湖廣境內以作威懾,熊文燦才派人前去勸降。
張獻忠猶豫不決,又逃走。
洪承疇則是下令追擊。
熊文燦認為如今的情況是賊勢微我軍連勝,可以招撫(張獻忠)。
我軍未曾戰勝則不可招撫(賀今朝),請朝廷下詔書,招撫張獻忠,讓他去與賀今朝自相殘殺。
以此來做考驗,否則便圍剿不招撫。
在熊文燦幾次招撫下,張獻忠覺得短時間內無法跟官軍對峙,也想要趁機修養,遂表示自己願意接受招安。
聽聞賀今朝都要打到四川去了,朝廷就是想要平定湖廣在進入四川圍剿。
張獻忠覺得自己在前方頂著朝廷官軍的進攻,旁邊沒有人策應。
李自成扛起闖王的大旗,直接被打廢了,自己也受了這麼嚴重的傷。
反倒是賀今朝那裡平安無事,反倒地盤越來越大,這讓張獻忠覺得心裡極為不平衡。
暫且的伏低做小,讓朝廷把矛頭指向賀今朝,是他的軍師給出的主意。
群賊當中,唯有賀今朝的實力夠強,他不頂在前頭跟著官軍作戰,一直躲在後面,讓咱們頂在前頭,實在是個卑鄙小人!
按照反賊的傳統理念,誰最強才會容易招惹朝廷的圍攻。
先前的王二、王嘉胤、紫金梁、高迎春、李自成等人不都是吃了朝廷的大虧!
接下來只有賀今朝被朝廷官軍重創,八大王到了那個時候才能真正的主宰天下。
為了今後大計,為何不偽降?
如此才能換取喘息之機,甚至讓朝廷去消滅自己的競爭對手。
八大王才是最能當皇帝的那個人。
至於朝廷要調撥咱們去鎮壓其他起義軍,那便是聽調不聽宣。
張獻忠深以為然。
自從掘了皇陵,又跟李自成搶皇帝的儀仗和「皇家樂隊」,又自稱皇帝。
他早就不是曾經的那個小反賊了,開始奔著定鼎天下的方向發展。
當然謀士自是沒有跟他說,自古以來當皇帝的都極為有「天子像」。
像他這種眉心受創,臉上被劃了一刀,今後結痂之後,怕是也極為影響面容。
似乎這種破了相的人,按照術士的理論,是極為難當皇帝的。
縱然是當了皇帝,怕也是不會一統天下。
張獻忠派兵占據谷城,貼出告示,願意解甲歸朝,拘役集和了谷城的鄉紳為他作保,要求朝廷允許招安。
為此找到了頗有淵源的宿將陳洪範。
此人是熊文燦手底下的唯二總兵,但實力與左良玉絲毫沒有可比性,他手中只有兩千出頭的人馬,還不都是精銳。
張獻忠派人帶了珍寶美女去見陳洪範,什麼大恩未報,今後願追隨將軍之類的。
陳洪範自然大喜過望,想他征戰多年,參與了明末許多戰役,如入朝作戰,薩爾滸之戰,京師保衛戰、平定吳橋兵變等等。
再加上又與吳三桂同里戚誼的關係,可謂是老資格了。
但年老越大,實力越弱,別看掛著總兵的名字,可一點都不開心。
但他也想著建立奇功,聽到張獻忠主動來投,自然大喜過望,出面與熊文燦斡旋。
所以面對張獻忠的投降,熊文燦極為開心。
自從出任總理之後,就想法子招撫,如同鄭芝龍一樣。
先前印發了大量的檄文,就是為了招撫。
如今人家主動送上門來,豈有不同意的道理?
闖塌天的早一步投降,還願意率部從軍贖罪,更是讓熊文燦覺得張獻忠是真的。
楊嗣昌在前線回復劉國能投降的時候,告訴熊文燦一個原則。
那就是劉國能可以對標白廣恩、張妙手之類的,官至參將、都司。
如劉士傑、馬俊才在左良玉軍中效命,官至守備,可以准許。
劉國能是真的投降,還說什麼奉母之命,極為有悔過之一,在請降的時候還頓首說,愚民陷於不義,蒙大明給機會改過自新。
願意率領麾下為總理在軍中效死力。
如此珠玉在前,讓熊文燦如何能不興奮?
只要招撫了這個實力最強悍的,其餘反賊如何能不投降?
到時候全部驅趕到四川去與賀今朝打生打死,所以自是把這個功勞上書。
尤其是張獻忠在他軍師的謀劃下,還懂得了些許官場規則。
自是要派人給熊文燦送去一批珍寶,以此來拉進雙方的關係。
熊文燦更加開心,既可以搞定蕩平之功,今後還能繼續有如此進項。
熊文燦本人是沒啥作戰本事的,當初完全是被崇禎派來的太監給架在話頭上。
就在崇禎為賀今朝入川大為惱火的時候,也接到了五省總理熊文燦的上書。
當他聽聞張獻忠請求招撫的時候,心裡止不住的想要宰了這個人。
但目前的形勢讓他不得不放棄這個挖掘了他祖墳的主要兇手之一。
在與張獻忠這個小賊周旋,那大賊頭賀今朝就要全占四川了。
特別是當他聽到錦衣衛傳來,傅宗龍避戰,賀今朝已經全占整個成都府,俘虜蜀王。
傅宗龍拱手相讓整個四川,就是為了不被賀今朝所殺等謠言。
就算不是真的,但傅宗龍避戰這件事是跑不掉的。
要不然消息不可能迅速傳到山西,定然是賀今朝取得了決定性的進展,所以才會大肆宣揚。
讓山西的反賊儘管放心。
此等謠言不會無根萍就傳出來,傅宗龍作戰不力,導致今天這種局面,崇禎恨不得立即派遣錦衣衛去四川把他抓回來關進詔獄裡問罪。
還有監軍邵捷春,他是做什麼吃的?
虧得朕對他極為放心,可還不是讓賀今朝那個小驛卒鑽了空子?
楊嗣昌卻對這種謠言不去理會,只能說明傅宗龍讓賀今朝無從下口,才會選擇不遠千里的來京師附近傳播謠言。
畢竟傅宗龍的求援信,以及賀今朝大破四川的謠言也就前後腳到的。
除了賀今朝之外,誰會閒的傳傅宗龍的謠言?
按照官場的舊曆,山陝之地皆是無人願意去當官。
如今賀今朝入侵四川,朝廷的官員除非腦子有泡,才願意去四川當大官呢。
故而楊嗣昌極力解釋這定然是錘匪賀今朝派人散播,就是為了迷惑皇帝的。
崇禎當即就反應過來了,極為暴躁的反問楊嗣昌,你就覺得朕是那種容易上當的人?
那賀今朝在四川大殺四方,傅宗龍毫無辦法是不是事實?
楊嗣昌只得先贊同崇禎,然後才解釋,說傅宗龍是為了把賀今朝困在四川,故意示弱。
只有這樣,才能讓賀賊長久的遠離山陝之地的老地盤。
到時候朝廷大軍入川,再那堵死賀今朝。
崇禎這才收了自己的暴脾氣,表示贊同。
他就喜歡楊嗣昌這種什麼事都能給出解決辦法,而不是溫體仁那種陛下什麼事都自己做主。
雖然第二種的感覺更爽,但總得有個人出主意不是?
「那你的意思是同意招撫張獻忠,調洪承疇去入川圍剿賀今朝?」
楊嗣昌沒有立即回答。
得益於他那個好爹楊鶴招撫失敗的經驗,他是不相信招撫的。
故而他再次上奏道:「陛下,當讓總督洪承疇全權處理此事,畢竟前方戰機一觸即發。」
崇禎處理這麼多年的朝政,對於大臣話里的意思,他是能明白。
楊嗣昌沒有直接表態,就是在拒絕。
洪承疇全權處理此事做什麼?
還不是讓他把張獻忠等人全都給宰了。
指定不能招撫!
或者說主張以招撫為幌子,把張獻忠這群賊寇全都暗中宰了。
洪承疇這招玩的經驗極為豐富。
崇禎下意識的覺得不妥,反駁道:
「豈有他來降,便一味剿殺之理,今後豈不是讓天下人覺得朕說話是在放屁一樣?」
天子的話,當然是一言九鼎,如何能說了又改?
楊嗣昌咽了咽口水,把話憋回去了。
所以他才想要讓洪承疇全權處理此事,事的洪承疇辦得,罵名自然是由他背。
此事當然與皇帝無關!
至於跟反賊講什麼信譽,他們根本就沒有信譽。
先前冬天偷渡黃河,再加上陳奇瑜的招撫,哪一次他們講信譽了。
不管你說什麼,張獻忠之流都在拿你的話當放屁的。
如此清醒的認知,楊嗣昌自然是覺得眼前的皇帝是沒有的,故而只能把真話給咽進去。
「陛下,洪承疇在前方戰事才更清楚情況,且熊文燦雖然有些本事,但才能不如洪承疇。」
楊嗣昌再次拱手道:「臣私以為,還是由洪承疇處理此事。」
崇禎也開始變得遲疑起來,在剿撫當中舉棋不定,若是招撫了張獻忠,催促他入川絞殺賀今朝,官軍在後督戰,也能讓他們殺出真火來。
再加上原先反賊高傑、劉國能都在對待朝廷反賊當中,立下汗馬功勞。
崇禎揮揮手,讓楊嗣昌下去,他要好好思考一二。
但是隨著前方太監劉元斌的返回,極力勸招撫張獻忠之類的,好處極大。
到時候也能讓賀今朝沒有盟友,再加上張獻忠嫉妒賀今朝,定然會為朝廷效力。
用張獻忠誆騙賀今朝,他們兩方發生火併,朝廷大軍坐收漁翁之利,那豈不是一戰功成?
關鍵是朝廷還不用出一文錢,就能辦成大事。
節約成性的崇禎被說動了。
但是他在聖旨上依舊寫著剿撫並用。
可劉遠斌帶著聖旨回去,就與熊文燦達成一致的目的,那就是大膽招撫。
有什麼問題,陛下給咱們當靠山呢。
至於總督洪承疇想要殺人,完全都不用管他,直接被劉元斌的聖旨給送到四川去。
洪承疇對於此事極為惱怒,再次上書,希望皇帝能夠准許他在前方自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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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要讓總理熊文燦私自做主。
楊嗣昌明知道造反者在不利的時候往往以受降為名以屈為伸,很少有真心實意,但又不能抗拒聖意。
他只好再次提出要張獻忠先去剿殺其他各股農民軍,然後才可以招安,否則還應乘機礪兵嚴剿。
崇禎卻深受著太監所言不用增兵增餉就能大獲全勝的誘惑,再次當面批駁楊嗣昌:
「豈有他來投降,便說一味剿殺之理,此事勿要再提?
且好好準備入川圍剿錘匪賀今朝,爭取一次滅了他!」
張獻忠被朝廷封為副總兵,屯師於襄陽西面的谷城,解散所部一萬八千餘人歸農,仍留精兵萬餘名名,表示聽候熊文燦調遣。
張獻忠對於投降並沒有誠意,且不同於劉國能的真正投降,他自恃實力強大,不肯交出兵權。
可熊文燦卻把張獻忠認為是闖塌天劉國能第二,只要招撫成功,他就能卸任總理,直接回廣東養老去了。
當張獻忠在谷城舉行請降儀式的時候,熊文燦派遣監軍道張大經代表他受降。
湖廣巡撫按御史林銘球、分巡道王瑞與左良玉密謀,說張獻忠一到就立即逮捕,熊文燦對此極為反對。
說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莫要額外生事。
左良玉氣得一甩衣袖直接走了。
如今賊寇受撫,他也用不著看左良玉的臉色,熊文燦對另外兩個官員讓他們去府城接受張獻忠的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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