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晨拆開手中的文件,掃了一眼。
「守護傳承之地目標暴露,此時正被永夜教會進攻中。」
情報中的第一條就是這個,陸晨對於這件事並不意外。
按照季無咎的說法,守護傳承之地在地點上並非是完全隱秘的,被永夜教會查到的可能性並不為零。
而他既然想讓自己前往那裡保護守護者,說明教會內部得到了一些風聲,察覺到了潛在的危險。
可事情就巧在,他人還沒去,守護傳承之地就被襲擊了。
如果不是那日季無咎並未對自己說過具體地點,以及要保護的人,他恐怕嫌疑會直接往上拉十倍。
「現在出發是為了什麼?」
陸晨詢問找到自己的守夜人,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此時趕去不是亡羊補牢嗎……
「永夜教會此時應該還在行動中,我們還有機會補救。」
來傳令的守夜人解釋道,他將一份文件遞給陸晨,「這上面有任務的具體地點,我沒有權限閱讀,任務詳情請陸先生自己查看。」
他只是一位危險級守夜人,來跑腿兒的,機密文件當然沒有資格了解。
即便如今那處守護傳承之地可能已經失陷,但也仍是機密,教會顯然不想把這件事放在明面上解決。
「什麼時候出發?」
陸晨看了眼餐桌上還沒吃完的東西,繪梨衣正優雅的坐在對面,一言不發。
「裁判長大人希望您能在半小時內趕到事發地點,否則永夜教會就完全撤離了。」
傳信的守夜人謙卑的道。
陸晨拿起紙巾擦了擦嘴,「抱歉,上杉小姐,我們或許要下次再聊了。」
說罷,他離開包廂,繪梨衣因為家族的原因,知道些守夜人的事很正常,在良好的隔音環境下,方才傳信的人行為不算出格。
「要我一起去嗎?」
繪梨衣在團隊頻道內詢問道,本人則是坐在餐桌上一幅惱怒的樣子,這是夏彌教她的必修課。
「這次走得急,繪梨衣在王都幫我查一下庫拉爾紅衣大主教,我應該很快就會回來。」
陸晨在團頻內回復道。
走出酒店,門外的馬車他沒有上,而是在拐角處騰空,與夜空中化為一道黑影,幾息間就來到了教堂。
「陸先生,久等了,德里維神柱已經準備好。」
希爾菲修女在教堂門前接待,顯然是早在等候。
陸晨沒有廢話,直接跟著對方前往傳送地,在來的路上,他打開文件看了下目標地點。
海北省,落霜城。
…………
「這可不算什麼高明的試探啊,而結果也令人頭大。」
白色高塔頂層,居家穿著邋遢的男人放下手中的酒杯。
「實際上,永夜教會也確實攻打了一處守護傳承之地,並且抽中了『正確』的那一點。」
在壁爐的陰影中,一道聲音傳出,顯然是本人未至。
「這說明不了什麼,你的話語,只透露了兩個有意義的點,一是我們確實找到了守護者,守護者在這個時代是存在的,二是我們察覺到了永夜教會的一些行動趨勢,所以想增強那邊的防禦力量。」
彼得教皇靠在沙發上,輕揉著太陽穴思考。
「但這兩點很有意義,因為那會增強永夜教會攻打的信心,他們只有確認真的有守護者,才會動手,不然只是擊殺一群守夜人苗子,對他們來說是打草驚蛇。」
季無咎反駁道,「感覺時間有點太巧了,我想知道究竟是什麼,給予了永夜教會動手的決心。」
教皇冕下皺了皺眉,「你在懷疑那個叫陸晨的孩子?」
「他強的異常,而永夜教會的七位大罪司教,我們只有四位的詳細情報,另外三人沒有什麼信息。」
季無咎解釋道,「守護傳承之地遭到襲擊,確實沒有什麼證據能指向他,但我希望他能徹底證明自己,挽回一部分教會的損失。」
教皇手放在沙發上輕敲,沉默了一會兒道:「一燈大師呢?他怎麼樣了?」
在第一次傳來的消息中,關於一燈大師的情報是阻敵中,如今或許已經落幕了。
「一燈大師只傳來了那一條求援消息,目前沒有第二次聯繫,或許被完全牽制了,也或許是殉職了。」
季無咎頓了下,「這是我們的失職,沒有預料到永夜下手會有那麼大的決心,並如此迅疾。」
一燈大師是黎明四騎士下最強的一批特級守夜人,比海倫那個級別還要強不少,如果對方這次是有備而來,那麼這回永夜教會很可能派出了七位大罪司教之一。
並非他們的守衛力量不夠強,對守護傳承之地不夠重視,但教會內部一共也只有一百出頭的特級戰力,一燈大師足以鎮守一方,而因為他吸收怪異本源的特殊性,是令永夜教會很忌憚的。
一燈大師的怪異本源有極強的追蹤特性,一旦和他交過手,教會就有著特殊的追蹤手段,那股氣息就算是永夜教會的教宗出手,沒有半個月也抹不掉。
「願一燈大師能得見晨光。」
彼得正經了起來,在胸口做了個宗教手勢。
彼得沉默片刻,「……東西你給他了嗎?」
「在文件內有,他是個聰明人,會知道那是用來做什麼的,以他的實力,如果認真的話,收拾殘局不成問題,至於大罪司教,他應該留不下來。」
季無咎答道,「文件內給他的主要任務是回收守護者之匕,那件東西不能丟失,聖女殿下很快就要開始吸收怪異本源了。」
彼得皺著眉,似乎有些焦躁,「希望他能解決事情吧,優先平復在海北省發生的災難,守護者之匕要帶回來,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他能把還存活的孩子們救回來。」
「你似乎要求有些太多了,這些活兒他做不到,我派他去不是想讓他處理永夜教會的人,只是想看看他的反應以及後續行動。」
陰影中的聲調沒有浮動,「而永夜教會殺了我們的人,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我已經動身準備前往落霜城了。」
彼得沉默了下,「那這件事就交給你處理了,相信你能帶回令教會滿意的結果。」
「謹遵您的意願。」
季無咎回話後,壁爐旁的陰影消失,顯然是切斷了聯繫。
壁爐中的火仍在燃燒,映襯之下,金髮男人眼中似乎也燃起了火焰。
他嘆了口氣,「事情很麻煩啊……」
有些事,和季無咎想的不一樣,永夜教會這回可能要歪打正著了。
…………
落霜城郊外,守護傳承之地。
空氣中瀰漫著血的氣息,克雷芒感覺自己快要發瘋了。
開戰之初他們這邊憑藉地利,占據了一些優勢。
可他們畢竟不是真正的超凡者,只是經過地獄特訓的普通人,面對那些人的怪異手段以及精神污染,他們因為接受過相應的培訓,是守夜人預備役,並不會受到多少影響。
因為以這裡少年少女們的條件,他們在接觸怪異本源後,不出三年就能晉升至危險級,都是普通人中的天才。
但這些敵人身體素質上的直接碾壓,讓他們逐漸開始有些頂不住了。
拉拉提娜的判斷沒有出錯,起碼她最開始沒有看錯,朝莊園這邊進攻過來的安全級超凡者只有十六位,但永夜教會的人在增加,他們還有援兵!
有了同僚們陣亡的經驗,後來的三等祭司們,變得更加謹慎難纏,有序的組成隊列圍殺巨石陣中的年輕人們。
人數在不斷的增多,最終圍困巨石陣的永夜教會三等祭祀超過了五十人!
慘叫聲在克雷芒耳邊響起,他將短刀插入了一名女人的胸口,對方臨死前還怨毒的看著自己,露出詭異的笑。
第一次殺人,讓克雷芒雙手更加顫抖,可他沒辦法,他想活。
「克雷芒,別發呆,我們往裡撤,跟葉秋風他們匯合!」
尼爾福拼著左手小指被斬斷,毫釐之間用騎士雙手劍劈斷了敵人的胸骨,他強忍疼痛,踹了克雷芒一腳,「跑啊!」
「啊」
不遠處傳來一聲慘叫,克雷芒餘光掃去,是一位女同學被人用怪異化的手刺穿了胸膛。
他記得對方,叫格莉絲,出身伯爵家庭,小時候自己被體罰後,還給自己遞過水。
這個年僅十七歲的少女再也沒機會成為一名真正的守夜人了,也沒有機會去追尋她應有的青春。
克雷芒感覺有些腿軟,但還是鼓起勇氣,朝那名三等祭祀殺去,但他緊張下短刀揮偏了些,沒能斬斷對方的脖頸,而是砍在了肩膀上,那名三等祭祀回神後,另一隻手怪異化,變成尖刺狀,朝他的脖頸刺來。
完了。
克雷芒心中暗罵自己果真沒有格鬥天賦,居然在這種機會下失手。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被刺穿喉嚨而死時,格莉絲居然在心臟停止跳動之前,拔下頭頂的髮簪,扎在了敵人的側頸動脈上,猛地划動,隨後抬腿用力踹了一腳敵人,令其重心不穩。
那怪異的尖刺擦著克雷芒的臉划過,那名三等祭祀搖搖晃晃的後退,捂住自己脖子上的傷口,他體內的怪異本源不足以令他自我恢復這麼致命的傷勢。
幾乎是同時的,格莉絲和那名三等祭祀倒下,血霧在月下飄灑。
不知是不是錯覺,克雷芒感覺格莉絲在最後出手前,對自己笑了笑。
噗嗤
刀劍切骨肉的聲音響起,「別發呆,跑起來!」
尼爾福在克雷芒身後劈殺了一名要偷襲他的三等祭祀,「葉秋風他們還活著,我們去匯合!」
現在已經不是打游擊的時候了,永夜教會的人再用笨方法,逐步縮小包圍圈,他們如今身體開始疲憊,分散開來更不堪一擊。
克雷芒看了眼地上仰望天空的女孩兒,咬了咬牙,跟尼爾福離開。
在黑夜中奔跑,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能聽到血肉被撕裂的聲音,生命的哀嚎聲。
那其中有永夜教會的人,也有他往日熟悉的同學,今後再也見不到的人。
最後的最後,尼爾福和克雷芒還是同葉秋風幾人匯合了。
原本守護傳承之地的二十一名少年少女,如今僅剩五人。
排名成績前五的,除了第四名的黑人少年死去外,剩下的四人都活著,不得不說,這裡的成績不含水分。
克雷芒此時自己都感覺驚奇,自己一個成績排在末尾的人,竟活到了最後。
「我們要突圍,那樣能爭取更多的時間。」
葉秋風腹部有一道長長的口子,被他用衣服收緊,此時仍舊神情淡定。
如今距離一燈大師發出警報已經過了十分鐘,但沒有任何守夜人來支援,他心裡清楚,落霜城的教會,甚至海北省的各地教會都指望不上了。
敵人今天絕對是有備而來,那些來支援的守夜人們根本趕不過來。
他們只能等王都的特級守夜人支援,但王都太遠了,就算在得到消息後連續傳送,馬不停蹄的趕來,至少也要二十五分鐘。
外圍的永夜教會超凡者人數太多,等到完全被包圍鎖死,他們根本撐不了兩分鐘,要想活,就必須開始考慮突圍。
儘管在突圍之後,他們在曠野上的速度也不如真正的超凡者,可他現在想不了這麼多,能多活一會兒是一會兒。
「我還有些力氣,阿葉你別沖了,等下我開路,你和拉拉提娜帶著他們走。」
羅斯福把獵刀抗在肩膀上笑道,這個英俊的金毛少年如今臉上遍布傷痕,再也不是女生們暗戀的那張臉了。
「我留下來斷後,應該能讓你們多跑一分鐘。」
拉拉提娜撕去自己的上衣,只穿著束胸,然後把上衣捆在自己的右手上,她剛剛被傷到了手筋,有點握不緊手中的鐵鞭了。
葉秋風只沉默了一秒,就點頭道,「你們兩個跟緊我。」
克雷芒一臉懵逼,心說為什麼你們這時候還能這麼淡定?都不怕死的嗎!?
平日裡儘管他成績落後些,但也覺得大家是一樣的,可這時候在生死的邊界,這些同齡人們一個個冷靜的可怕,三言兩語間就要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