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太醫院的西柴房,柏奕有些意外地看著眼前的來客。一筆閣 m.yibige.com
「所以柏靈今晚是要待在宮裡了?」
「是的,」趙七點了點頭,「司藥怕您擔心,所以就讓我來通傳一聲。」
「知道了。」柏奕點了點頭。
這在過去也是常事,偶爾柏靈會直接在她的小院過夜,第二天早上再回來。
「那她明早什麼時候回家?」柏奕順口問了一句。
「……啊?」趙七愣了一下。
「她沒和你說明早什麼時候回來嗎?」柏奕有些奇怪地問道。
「沒……沒有呢。」趙七撓了撓頭,「明早,明早柏司藥應該也不會回去。」
「……為什麼。」柏奕覺察到了一些不對勁,他顰眉看著眼前的宮人,「你講清楚,柏靈今晚是為什麼要待在宮裡?」
「呃,因為皇上,皇上有事要留……留司藥商量。」
「什麼事?」
趙七有些心虛地笑了笑,「……這,奴婢怎麼會知道呢?柏大夫,您別問了,總之柏司藥在宮中一切平安。」
幾個學徒送趙七出去了。
沒過多久,柏奕便一個人從西柴房裡匆匆離開,他的方向很明確——進宮。
今晚柏奕以的一份病例記錄落在值房為由,拿到了臨時入宮的憑證。
他要進宮原本就不難,尤其是在三年前,內宮的太醫院值房裡也多放了一張柏奕的專屬木桌之後。
但今晚的柏奕並不在乎什麼病例記錄——太醫院的值房和柏靈的小院就只隔了一道牆而已。
他必須要去親眼看看柏靈到底怎麼了。
然而才出太醫院的大門,錦衣衛就迅速地從後面攔截了過來——去宮門的方向和柏奕回家的方向截然相反,他們幾乎立刻覺察到柏奕想進宮。
在一番盤問之後,錦衣衛們笑了笑。
「柏大夫可以說說看那本病例放在哪裡,什麼樣子,我們派人去取。」
「那本病例很普通,而且很可能混雜在文稿里——」
「柏大夫就說具體是放在哪兒了吧,頂多兄弟們多跑幾趟,給你一趟一趟地取,直到找見了為止。」
柏奕望著眼前幾人的堅持阻攔,心中一時掀起了驚濤。
柏靈今晚恐怕不是單純地待在小院……
她是被囚禁了。
「……算了。」柏奕答道,「這樣搬來搬去,到時候真的丟了東西,還不知道算誰的。」
錦衣衛們抬手抱拳,「多謝柏大夫體諒!」
柏奕迴轉過身。
夜幕下,他覺得自己衣袖裡的手已經在微微發抖。
要做什麼……
現在要做什麼?能做什麼?
昨天覺察到陳翊琮有所懷疑的時候,是不是就應該當機立斷,連夜逃走?
可是夜間平京的城門緊閉,次日一早宮中又已經派了人來盯梢……要逃走又談何容易。
現在是在一步錯,步步錯嗎?
柏靈……
……
「所以還是讓韋十四跑了。」
陳翊琮目光冷冽地望著眼前的五人。
其中有一人傷了手臂,繃帶上還滲著血跡,臉色蒼白,被身旁的人緊緊攙扶著。
「你們今天帶了多少個人去堵,其中還有三個還是和他一樣的暗衛,聯起手來都攔不住一個韋十四?」
幾人同時跪了下去,「卑職……無能。」
「都杖二十。」陳翊琮瞥了最前面的三人一眼,「吳硯、沙棘和成禮三個人杖六十。」
幾人都是一怔,「皇上——」
陳翊琮深深地望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成禮有傷在身,先養傷,痊癒以後自己去領罰。」
幾人這才鬆了口氣,紛紛磕頭謝恩。
而後,另幾人則傳達了今夜柏奕那邊的消息——他進宮被攔下,而後轉身就去了定邊侯府找曾久岩。
陳翊琮對此倒是不覺得奇怪,曾久岩和柏家兄妹走得一向很近。
但這一次,不管是找誰,都沒有用了。
眾人離去之後,陳翊琮的目光望向不遠處的帷幔,「都聽到了?」
衡原君緩緩從帷幔後走了出來。
「聽到了。」
「……簡直可笑,」陳翊琮牙關微顫,「如果不是心虛,韋十四跑什麼!」
衡原君垂眸。
「跑了,也可以再抓回來。」他輕聲道,「原本就是讓皇上看看,柏司藥和韋十四在這件事裡的反應。」
陳翊琮冷笑了一聲,「朕說過了,朕要實打實的證據。即便今日韋十四拒捕,那也一樣只是推測而已,你先抓到他再說吧!」
衡原君笑了笑,「只要柏司藥還在宮中,怎麼會抓不到韋十四呢。」
陳翊琮望著一眼衡原君,「……你就那麼確定韋十四是關鍵所在?」
衡原君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望著不遠處的夜窗,輕聲道,「今日韓沖將他搜集的情報都送進了沁園,臣看了一整天。」
「有什麼發現?」
「對柏司藥的記錄,是斷裂得非常厲害的。」衡原君輕聲道,「有些時候,即便是重要的事情——比如去京兆尹衙門拜訪鄭大人,記錄上竟寥寥數言,一筆帶過;
「而有些時候,卻連柏司藥去聽戲,哪一段在哭,哪一段在笑,都寫著。」
陳翊琮思索著這句話,安靜地等著下文。
「臣覺得奇怪,就召這些不同時期的記錄人來詢問了一遍……答案果真令人意想不到。」
「什麼?」
「倘若平日,韋十四跟在柏司藥身側,那他們就不敢靠得太近——因為一旦被覺察了行蹤,就會被韋十四警告。
「這也是許多明明看起來重要的會晤,記錄卻只有隻言片語的原因。
「但這幾年的記錄里,尤其是這三年……他們的記錄在某些時刻顯然比之前要翔實得多。
「北鎮撫司里做這些工作的,通常都是些不入流的小旗官,流動性很大,所以即便前人在盯梢柏靈時被驅趕過,後來人領了新活兒,也還是照樣接近。
「可是有人依舊像前人一樣記不下什麼細節,有人卻能幾乎完整記錄下柏司藥在某一天的喜怒哀樂……」
衡原君再次看向陳翊琮。
「陛下,您覺得這意味著什麼?」
陳翊琮微微顰眉,臉色愈加陰沉起來。
「……意味著,那一天韋十四不在柏靈身邊。」
衡原君點了點頭,「既然不在柏司藥身邊,那麼,他在哪裡?」
陳翊琮緩緩後靠,目光有些疲憊地落在了地上。
……這個問題確實直指核心。
「對韋十四的行蹤,我們全無了解,」衡原君接著道,「所以臣要抓他,而他不能被抓——因為柏司藥的所有秘密,都在韋十四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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