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南風局的人?
蕭朗和銅爵俱是一驚,他們本以為這次行動神不知鬼不覺,沒成想還是被南風局察覺到了。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蕭朗望著蘇曉窈窕的身段,心裡贊了一聲真是國色天香,嘴上卻露出嘲諷的微笑:「南風局沒男人了麼?就派了你這麼個小丫頭來,也好,銅爵,把這小丫頭帶回去,我要好好審一審。」
銅爵盯著蘇曉的重劍看了看,低聲說道:「少主,這個人手上的那把光劍應該是白鳳,是名劍樓蘇家的劍,這女孩自稱姓蘇,想必也是名劍樓子弟,並不是普通的南風局雜兵。」
「名劍樓又怎麼了?不過是個靠搞噱頭過活的地方而已,」蕭朗語氣頗為不屑,「你不用那麼謹慎吧,我看這個女孩最多才六品的實力,我滅她,分分鐘的事情。」
銅爵搖頭道:「少主不要大意,南風局做事縝密,不可能就派一個人來,咱們不要拖得太久。」
江憶杭借著這個空當,跑到父親身邊,將父親扶起來,腦袋靠在自己的胸口上。
江冷的衣衫已經被鮮血染透,每一次呼吸都會有血從傷口流出,月光下,他的臉慘白。
烏雲遮住了月光,似是有蒙蒙雨絲落下,風聲嗚咽,如泣如訴。
「老爹,你可別嚇我啊老爹……」江憶杭聲音已經哽咽,他身上沾滿了血跡,心中十萬火急,卻不知道該如何做才能挽回自己父親的性命。
蕭朗看著父子情深的場面,言語戲謔道:「小兄弟,你說咱們倆,到底誰賭贏了?」
江憶杭聞聲抬頭,望向蕭朗的雙眼已經充血變紅,他的眼神中,埋下了一粒仇恨的種子。
「扶我起來。」江冷在攙扶下努力坐起身,他連咳幾口血,,對蕭朗與銅爵說道,「我是不行了,但你們也好不到哪去,中了我的散魂膠囊,咳咳咳,藥力應該快要發作了。」
散魂膠囊?
蕭朗臉上的笑意凝固,他和銅爵同時抬起自己的手,竟發現雙手的手心全部變成了黑色,仿佛握著一團黑氣。
散魂膠囊是神農堂的獨門毒藥,也是世上最厲害的毒之一,前身為奇毒七星海棠,經過無數次研究改良,毒性一代強過一代,毒發並不猛烈,但是基本無藥可解。
銅爵驚愕道:「你沒有下毒的機會。」
江冷搖頭笑道:「是沒有,可你別忘了,我可是神農堂的傳人。」
蕭朗看著掌中的黑氣,如同墨汁一樣的黑氣,想起江冷剛才研墨寫字的場面,猛然驚醒。
他深知這種毒的厲害,迅速轉動氣海,暫時壓制住了毒素在體內的擴散,並從口袋中取出一個金屬盒,倒出兩枚膠囊,給了銅爵一粒,一起咽了下去。
江冷道:「這種毒,靠氣海是逼不出來的,你那片藥也未必管用。」
二人對視一眼,銅爵道:「少主,飛羽也在津門市,我們去找她,她肯定有辦法。」
蕭朗點點頭,他雖沒拿到變種病毒,但已經重創江冷,江冷已必死無疑,此行目的已經達到。
想到此處,他與銅爵二人騰身而起,迅速朝遠處退去,他的聲音由近及遠傳來:「小兄弟,我沒拿到想要的東西,你父親卻活不成了,咱倆的賭局,勝負未分。」
看著敵人遠去,江冷又噴出一口鮮血,他推開一直扶著自己的兒子,盤腿坐在地上。
蘇曉並沒有追擊蕭朗二人,她收起重劍,走到江冷身前,單膝跪地行禮,說道:「學訓處一級教官蘇曉,見過江處長。」說罷站起身想要運氣給江冷療傷,卻被江冷拒絕了。
「不用費事了,」江冷搖搖頭,「你也是習武之人,應該能看出來,我這傷勢連神仙也救不了了。」
蘇曉心裡確實明白,她面露悽然之色,不住地搖頭自責:「是我來晚了,您一直是我的偶像,我今天卻沒能救您一命。」
「哦?你認識我?」
「當然認識,您的肖像就掛在大風閣的頂層。」蘇曉說著從上衣內袋中取出一片鋁箔,將鋁箔撕開,裡面露出一片圓形藥片,她將藥片遞到江憶杭手裡,「這是不死草膠囊,餵你父親吃下去,這藥救不了命,但是能多撐一些時候。」
「您吃下去吧,唐教授馬上就到。」蘇曉又補充了一句。
江冷本來想拒絕的,但聽到這句話後,便從江憶杭手中拿起藥片,混合著嘴裡的血沫咽了下去。
說來也神奇,吃下去這片藥後,江冷的臉色瞬間變得紅潤如常人,呼吸也趨於勻速,如果不是他滿身的鮮血和胸口那可怖的傷口,別人根本不會信他受了重傷。
江憶杭看到自己父親站起來了,先是狂喜,繼而又陷入了悲痛的沉默,他知道,父親的變化不過是那片藥的作用和迴光返照,經歷過剛才的事情,他現在腦中一片空白,面色呆滯,悲傷已經覆蓋了他的心。
小院中夜風戚戚,清爽的夜風吹在江憶杭臉上,卻變成了數九寒冬的白毛風,刀子般刮在臉上,從皮膚到心底都是冰寒徹骨。
一陣沉悶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是汽車發動機的聲音,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了小院外面。
車是好車,寬敞的車身,堅固的底盤,穩當的胎寬,黑色啞光的漆面,像是黑夜裡奔跑的神秘精靈,而從車上下來的人,看起來比車還要神秘。
車上下來的是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中年男人,約莫五十歲,他不瘸,卻拄著一根漆黑的手杖,他帶著一頂風衣帽,帽檐壓得很低,帽子下一雙眼睛閃爍著閱盡世間的光芒,他的左胸也紋著一枚閃亮的龍紋標誌,和蘇曉胸前的一樣。
中年男人拄著手杖走進小院,看到了蘇曉,看到了江憶杭,也看到了將不久於人世的江冷。
蘇曉迎了上去,她單膝跪地,將剛剛收起來的重劍捧在手上,雙手奉給中年男人,跪地奉劍,這是南風局專有的動作,只有做錯了事的南風局武者才會這麼做,是甘心受罰的意思。
中年男人沒看蘇曉,只是嘆了口氣,將重劍推到一旁,說道:「不怪你。」
蘇曉愣了一下,將劍收起來,但是沒有起身,說道:「教授,我於心不安。」。
原來這個中年男人就是剛才蘇曉口中所說的唐教授,南風局的副局長唐嘯。
唐嘯沒有理會蘇曉,走到江冷身前,蹲下身,看著昔日老友的臉龐,緩緩道:「不怪別人,只能怪你。」
江冷盤坐在地,他也看著唐嘯,忽然笑了:「不錯,只能怪我。」
唐嘯道:「躲了二十年,還躲嗎?」
「想躲,可惜老天爺嫌我活的長了。」江冷還是笑著回答,他有二十年沒見故人了,如今看到了當年並肩作戰的老友,仿佛自己又回到了當年那血氣方剛義薄雲天的年代。
唐嘯也笑了,他也盤腿坐下,和江冷相對而坐,兩位年逾半百的人就這樣相顧無言,江憶杭站在父親身後,蘇曉則侍立在唐嘯身後。
「老唐,干坐著多沒意思,」江冷說著扭頭道,「敗家子,你不是在家裡藏了好多酒嗎?都拿出來。」
江憶杭一愣,從他記事起,就沒見父親喝過酒,而且自己喝酒時還總被父親罵。
唐嘯見江憶杭站著不動,笑道:「小子,去吧,他當年的酒量,能灌趴下整個南風局。」
不一會兒,江憶杭捧著一個紙箱子回來了,箱子裡紅的白的什麼酒都有,都是好酒。
「喝!」江冷遞給唐嘯一瓶,自己也拿了一瓶,打開瓶蓋就往嘴裡倒,這兩瓶都是辛辣的陳年白酒,但他們喝在嘴裡就像喝水一樣。
唐嘯直接幹了一瓶,擦了擦嘴,又拿起一瓶,邊開瓶蓋邊問道:「是誰幹的?」
江冷也拿起第二瓶,說道:「除了逆鱗,還能有誰?」
站在她身後的蘇曉補充道:「教授,是蕭天絕的兒子蕭朗,還有真律五子的銅爵。」
「那他們怎麼走了?」
江冷說道:「他們中了我的毒,不走就得等死。」
「哈哈哈,二十年過去了,你的毒還是那麼厲害?說實話,論起用毒的本事,連我們唐門怕你三分。」
江冷道:「老唐,你問這個,是要給我報仇?」
「得了吧,」唐嘯哼了一聲,「父仇子報,跟我有什麼關係?」
唐嘯看了一眼站在江冷身後的江憶杭,問道:「老東西,這是你兒子?」
江冷點點頭:「是我兒子不假,但也是個敗家子。」
唐嘯點點頭,扔給江憶杭一瓶酒:「小子,你也喝。」
江冷也扔給蘇曉一瓶,說道:「小姑娘,你也喝,我沒見過你,但是我知道,你是名劍樓蘇家的人,蘇家的女人,都比男人厲害,哈哈哈!」
於是乎,四個人,兩個坐著兩個站著,全都拿著酒瓶痛飲,這場面不像是生離死別,更像是老友互懟。
江憶杭仰著頭,拼命往嘴裡灌酒,他第一次這么喝,他覺得酒是鹹的,不知是不是摻進了自己的眼淚。
一箱酒變成了一箱空瓶子。
唐嘯長舒一口氣,不知道是不是酒液過於辛辣,他說話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沙啞:「老傢伙,有什麼事,就趕緊交代給我吧。」
「沒什麼事,」江冷搖搖頭,拍了拍身後的江憶杭,「唯一想交代給你的,只有我這個敗家子了。」
唐嘯看著江憶杭,重重點了點頭。
江冷說道:「你們先走遠點吧,有些事情我得單獨跟我這個敗家子說。」
唐嘯站起身帶著蘇曉朝車那邊走去,酒意上涌,他的眼角忽然變得濕潤起來。
待唐嘯走遠之後,江冷便招呼兒子坐在自己身旁。
江憶杭坐了下來,嘴唇不停地顫抖,想說話,但不知從何說起。
這一夜,似乎比一年的時間還長,可此刻,他卻想這一夜永遠不要過去。
「兒子,其實我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江冷的聲音變得傷感起來,「這些年,我過的很累,也連累你過的不好,我瞞了你太多的事情,我不想讓你知道我的過去,不因別的,只因為我不想讓你背負太多。我曾經見慣了刀光劍影和明爭暗鬥,我當過英雄,卻覺得人若真站在那所謂英雄的位置上,只是外表光鮮,實際卻活得連狗都不如,所以我帶著你隱退,只想讓你做個普通人啊……」
江憶杭攥住父親的手,感覺到父親的手很粗糙,生滿了繭子,也少了年輕人皮膚的彈性,江憶杭知道,這是一雙握劍的手,更是一雙蒼老的手,他這才想起,自己已經不知多少年未拉過父親的手了。
「老爹,我能明白你的苦心,」江憶杭笑中帶淚,「其實你沒必要瞞我,我就算是知道了你的過去,也不會走你的老路,我知道,您想讓我做一個普通人,其實正合我意,我原本就是個普通人。」
江冷嘆息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活在這世上,不是自己想幹什麼,就能幹什麼的,知道的越多就越累,就越不自由。」
「老爹,就在剛才,我又改變主意了,」江憶杭的目光忽然變得狠厲,「我現在已經不想做普通人了,因為我要做一名武者,我要給你報仇!」
江冷聞言先是一愣,繼而揚天大笑起來,笑聲中帶著沮喪和無奈。
等笑夠了,他握住江憶杭的手,指著身旁裝著空酒瓶的箱子說道:「兒子,世間酒水千萬種,原料好找,工藝好學,唯獨存放的年頭,是走不了捷徑的,真正會釀酒的不是人,而是歲月。」
江冷說著聲音一滯,原本紅潤的面色漸漸消退,轉而罩上了一層死灰,他強忍著身體的痛楚,說話的聲音加快,在追趕生命流逝的速度:「兒子,歲月可貴,我的路到此為止,你的路還長,今後無論幹什麼,都要記住老爹剛才和你說的話,咳咳,還有,老爹死了以後,就葬在這裡,哪也不去,聽到了嗎?」
江憶杭撲到他父親身上,終於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江冷呼吸漸停,在彌留之際,他從內襯口袋中掏出一個小皮包,放到了江憶杭手上,終於閉上了眼睛。
「老爹!」
江憶杭渾身顫抖,緊緊抱住父親的遺體,臉上不停滑落的淚水,像一粒粒仇恨的種子,混合著父親的血液,滲入大地之中。
不久之後,這些仇恨的種子就會生根、發芽、長大。
「父親,我知道,你覺得我沒本事,給你報不了仇,但我偏偏要和你賭一把,這個仇,我能報!而且必須要報!」
江憶杭狠意上涌,腦袋嗡嗡作響,他熬夜賭博泡吧,加之剛才的一番生離死別,他已疲憊不堪,眼前忽然一黑,昏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