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用俠探
下面的戰況非常激烈,那黑色的蝙蝠群遮天蔽日的,極易擾亂人的視線。而燕三白甚至還在廣場外面那漆黑的林子裡,看到了幾縷幽光。
&狼。」李晏也到了屋頂,跟燕三白一起趴著看。
&有陳栩栩。」燕三白接著道,他的目光投向下面某個角落,陳栩栩就在那裡,被幾個黑衣人擒拿著。方才沒有在地宮裡看到他,燕三白還有些擔心,沒想到是被秋蟬他們帶出來了。
此時秋蟬他們丟下幾具屍體,已經有一半人退入了林中,阿大和他的同伴畢竟雙拳難敵四手,胖胖的身體上已經出現了很多劍痕。燕三白和李晏對視一眼,默契的找個隱蔽的角度從屋頂滑下,先救陳栩栩。
他們相信陳栩栩和青山劍宗都是無辜的,否則也不可能被抓了來做威脅。
陳栩栩的身邊有三個黑衣人,一個人拿著劍架在她的脖子上,兩外兩個在一旁看著以防逃跑。陳栩栩額上布滿了冷汗,清麗的面孔上有些許恐懼,但更多的卻是焦急與擔憂。
&她直直的看著還在廣場上跟人拼殺的陳善文,急切的想衝過去。
&亂動!」可身後的黑衣人馬上踢了她一腳,她身子一動,脖子裡就多出了一條淺淺的血痕。她艱難的咽了口唾沫,眼神卻依舊倔強。
李晏看著前面的白色身影,黑曜一般的眼睛閃過一絲精芒。
黑夜救援,需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讓自己融入在黑暗裡,在敵人渾然不覺中靠近。前面的燕三白,仿佛天生就是行走在黑暗裡的人,儘管穿著一身白衣,卻依舊將自己的蹤跡隱匿到幾乎完美。若不是李晏就跟在他後面,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發現他。
而如果被這樣一個人近身……
&嗒。」一聲微弱的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做了回答。
緊接著又是兩聲,陳栩栩驚愕的看著旁邊的三人忽然倒地,架在脖子裡的那把劍也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燕三白平靜的拉住她,陳栩栩愣了一下,然後立刻激動的拉住了燕三白的胳膊,「燕哥哥你快幫幫我爹!我求你了!」
燕三白還沒有答話,李晏就瞥了廣場一眼,就見陳善文被阿大的鐵扇拍中,整個人在地上被拍出老遠,擦出一條醒目的血痕。但也拖這一擊的福,陳善文眨眼便到了林子邊緣,掙扎著爬起來,看了陳栩栩一眼便飛快的遁入了漆黑林中。
&爹走了。」李晏道。他站在燕三白和陳栩栩前面,冷眼看著四周的黑衣人,氣質凜然。那些黑衣人看看他,又看看燕三白,竟都不敢再上前,躊躇片刻,直接退走!
陳栩栩面露掙扎,她還是想去追陳善文,她到現在還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而且陳善文傷得那麼重……然而就在此時,幽暗的林子裡忽然響起幾道慘叫聲,間或還有野獸的吼聲,甚至有一道血肉撕裂、牙齒咀嚼的聲音仿佛就在他們不遠處,讓陳栩栩整顆心都不由抖了抖。
不知道為什麼,他們一路而來都沒有碰到的野獸都開始出現了。
燕三白再不遲疑,不容分說的拉起陳栩栩就退。
李晏走在最後,目光看向林子深處,就見裡面的幽光越來越多,像星夜中的螢火蟲那般,忽隱忽現。他知道,那是無數野獸的眼睛。
三人退回天棄宮的時候,廣場上的打鬥已經結束了,阿大和他的同伴筋疲力盡的抱著鐵扇坐在地上,氣喘吁吁。可見到燕三白歸來,他們那聚光的小眼睛頓時一亮,拋下鐵扇,勉力從地上爬起來激動的向他跑去。
&住!」其後的幾派弟子見狀,連忙要阻止。燕三白可是他們的救命恩人,豈容這兩個胖子動他分毫!然而這兩個胖子隨口喊出的話,卻讓他們都愣住了。
&人!」
這一聲情真意切,響徹夜空。
連燕三白自己都怔愣了——這又是哪一出?
而就是這一愣,這兩個步伐靈活的胖子已經跑到了燕三白面前,噗通跪了下來,阿大激動的,眼含熱淚的看著他,「主人你終於來了!我們等你等得好苦啊!」
另外一個雖然矜持一點,但也絲毫不遜色,「主人,是阿二不好,大主人給你造的房子剛剛被人燒了,阿二對不起你。」
&等,你們叫我什麼?」燕三白一個頭比兩個大。
&人啊!」阿大震驚的看著他,「主人你不認我們了嗎!」
&蛋你不是還一開始就沒把主人認出來嗎!」阿二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阿大的表情頓時裂了,捂著臉痛心疾首,「天吶我還拿石頭扔他!」
說著,他又淚眼汪汪的抬頭看向燕三白,像個小孩兒似的抓著他的衣擺,「主人你不要怪我好不好?實在是你太不好認了,你來了都不跟我說,阿大又笨,根本認不出來……」
眾人都驚呆了,這聲音里的傷心簡直要衝破天際了,還帶著一股濃濃的幽怨。晚風一吹,配著林子裡時而傳來的野獸嘶吼聲,恁的詭異。而這兩個胖子像兩座肉山一樣跪在纖瘦的燕三白前,又憑空生出一分喜感。
真真,叫人無言以對。
燕三白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感受到眾人投過來的千奇百怪的目光,表情有一瞬間的呆滯。這時李晏湊過來,嚴肅的道:「你們主人的意思是,讓你們馬上去天棄宮給我們生火取暖,否則他就不要你們了。」
阿二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這男人是誰啊,憑什麼替主人說話。阿大就簡單多了,這個男人一直跟主人在一起呢,他說的話一定是對的!對,馬上去生火!
阿大風風火火的去了,阿二無法,也隨即跟上。
天棄宮裡,正門進去的那個詭異大殿還是完好無損的樣子,只是被煙熏得燒黑了些。阿大和阿二不愧是一直住在這兒的,不多一會兒便去拿了些柴火過來,有些還是從被燒毀的房間裡扒拉出來的,膽子也是夠大。
大家對他們還是有些敵視,很警惕,畢竟一開始就是這個阿大一直在阻撓他們來天棄宮,雖然他們最後似乎跟那伙人反目成仇了。
但阿二是個機靈的,不僅生了火堆,還拿來了很多毯子和藥,獻寶似的給了燕三白,再由燕三白把他們分發了下去。
&水和吃的嗎?」燕三白又問。
阿二連忙點頭,「主人你跟我來,跟我來。」
燕三白這就要跟他們去,徐長錦擔心的喊了他一聲,「燕兄。」
&妨,他們不會害我。」燕三白回以一個微笑。阿大也連忙點頭,「對啊對啊,阿大不喜歡殺人,白天的時候我都沒有真的要殺你們啊,只是扔了很多石頭……」
阿二連忙敲了一下他的頭,「你能不能少說兩句,笨蛋!」
阿大捂著頭,很是委屈,「我沒有說笨蛋!你冤枉我!」
被他們這麼一鬧,氣氛頓時緩和了不少,燕三白這就去跟他們取水和食物,楠竹和零丁也來幫忙。而李晏,則留在大殿裡幫苦無療傷。
苦無傷得實在太重,又遇了水,手臂上的骨頭都露在了外面,整個身體已經如殘風敗絮,看的人悲從中來。所以,少林這邊的氣氛尤為沉重,李晏過去的時候,他們也都沒什麼反應,直到李晏在苦無身後盤腿坐下,把手抵在他背上之時,才有人忽然想起李晏的另外一個身份——春亭觀大弟子!
江湖人皆知,寒山春亭觀一脈,修行的是一種很奇特的功法,這個功法的名字很簡單,就叫做——花開。
那是寒冬過去,春暖花開之意。
所以這個功法有極強的療傷效果,且它有別的功法難以想像的兼容性,如海納百川,無論與什麼功法,甚至是魔功都不會產生衝突,單就療傷而言,比少林的易筋經還要厲害。
思及此,少林的弟子們眼裡頓時亮起了希望,自發的圍坐在兩人四周,替他們護法。
燕三白回來的時候,就見李晏仍閉著眼給苦無療傷,看來一時半會兒是好不了了。唐千均那兒也不容樂觀,小荷的那一劍雖避過了心臟,但仍然很重,唐千均此刻已是重傷昏迷,身上濕漉漉的還在出著虛汗。
燕三白蹲在他旁邊給他把了把脈,餵了一顆藥,可心裡仍是沒底,畢竟他可不是大夫。這時,百花門裡那個略顯清冷的女弟子走過來,道:「讓我看看吧,我懂一些醫術。」
可唐千均就是被百花門的人傷的,而且是典型的恩將仇報,西泠山莊諸人怎麼可能還待見他們,紛紛對她怒目而視,甚至出言譏諷。
但她卻恍若未聞,只是執著的看著燕三白,等待他回答。
燕三白與她對視片刻,點點頭,「有勞了。」
同時他又轉頭安撫了其他人一句,「救人要緊。」
有燕三白在,衝突總算沒有發生,唐千均經過救治後,臉色也明顯好多了。燕三白便又回到了青山劍宗那邊,這裡的氣氛比百花門那邊還要沉重。
哀莫大於心死,他們怎麼也接受不了現在的結果,尤其是,青葉沒能從地宮裡出來,這位既定的下任掌門,永遠的死在了裡面。
燕三白看著他們,沉默了片刻,盤腿在徐長錦身邊坐下,道:「沒有什麼想問我的嗎?我的秘密,可比陳善文要多的多。」
徐長錦抬起頭,他此時正需要另外的事來轉移注意力,讓自己從剛才的事中解放出來,於是眼裡不禁露出感激的神情。但他此時已打消了對燕三白的所有猜疑和顧忌,不想問太過的問題,便看了看一直此刻站在他身後的阿大阿二,問道:「這兩位……燕兄打算怎麼辦?」
關於這個,燕三白心中已有了思量。他從懷裡掏出那塊被當做鑰匙的玉佩來,轉頭,問:「你們把我當做主人,可是因為這塊玉佩?」
阿大阿二趕緊點頭,眼神灼熱的看著那玉佩——他們已經在這裡等了它整整十幾年了,還以為永遠都不會見到了,沒想到竟然真的出現了,而且這個拿著玉佩的人,跟大主人說得一模一樣呢!
徐長錦問:「這是楚狂人的玉佩?」
燕三白卻搖了搖頭,道:「不,他的玉佩上刻著一個楚字,跟這一塊,是一對鳳凰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