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用俠探
&不得不信。」
偏廳里,鄭庸看著燕三白,大方的回答著他的問題。燕三白方才問他,為何會在這時候來長安敲鳴冤鼓,為何又會知曉紅河嶺的事情另有隱情。
鄭庸躊躇了一下,但燕三白的眼神太過真誠,慢慢打消了他的疑慮,「我原先也只是隱約有些懷疑,但紅河嶺的事情早就有了定論,所以並沒有多想。直到一個月前,有人找到我,把事情的真相告訴我,我才幡然醒悟。」
&又如何知道那個人所說的,才是事實?」
&不得不信。」鄭庸沉吟。
&何?」
&與過當年那件事的人基本上都死了,可來找我的那個人他的身上有黑蓮紋身,我仔細驗證過,那紋身不是假的,年齡也對得上,他肯定就是暗衛的人,沒有人比暗衛更知道當年發生的事了!」
&衛?」燕三白心中一凜,「他現在何處?」
鄭庸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他很快就走了,我一路來長安都沒再見過他。」
燕三白嚴肅起來,「你可看清他的臉?」
&有,他帶著暗衛的面具。哦對了,那面具也很舊了,應該就是以前留下來的。」
暗衛從不以真面目示人,戴面具是必備的,不是真的面具就是人皮面具。比如羅剎,幾乎沒有人知道他究竟長什麼樣子,也唯有他身上沒有代表暗衛的黑蓮印記。
聞言,燕三白沉默了,微微蹙起的眉頭讓人明白了這件事的重要性。暗衛手上掌握著太多對朝廷不利的秘辛,照理說在黎王死後就應該已經被全部清洗了,如今活下來一個阿木,現在又冒出來一個,說不得還有第二個、第三個,難道……
他如此想著,一旁一直沉默的關卿辭忽然開口,「你可聽他提過羅剎?」
鄭庸愣了愣,隨即搖搖頭,「他只跟我說,若要徹底翻案,就來找燕俠探。我知道燕俠探在宮裡,於是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敲響了鳴冤鼓。」
太多次的失望,讓關卿辭本身也不再抱有太大的希望,所以鄭庸說不知道他也並不覺得什麼。只是心裡隱隱擔心起燕三白來,對方這樣說,衝著燕三白而來的意思實在很明顯。
可沒等他問出口,燕三白便擺擺手,示意無礙。而後兩人轉戰牢房,再次提審了謝氏。然而謝氏並不如鄭庸那般配合,不論燕三白怎麼問,她都不肯說出自己是從哪裡得到的消息。看來紅河嶺一案一日不翻盤,她是打算一日不開口了。
有了鄭庸那邊的消息,燕三白此刻也不急於從謝氏嘴裡套出什麼,乾脆把她晾著,而後讓關卿辭把蘇染和秋蟬的牢房分開來,單獨見了蘇染。
&可終於想起我了。」蘇染幽怨的看著他,「你若再把我跟那個女人關在一起,我的清白都要不保了。」
&在不是把你們分開了?」燕三白莞爾,絲毫不介意的在牢房門前坐下,與蘇染隔欄相望,「在下今日是有事想請教琅嬛閣,蘇公子可否一解我心中疑惑?」
蘇染這才有了絲正色,「你想問什麼?」
&衛。在下想知道,如今還有多少暗衛活著?」
蘇染盤腿坐著,撐著下巴,「琅嬛閣消息靈通,但也不是什麼消息都賣的,燕俠探拿什麼來換?」
&想知道什麼?若在下知曉,必然想告。」
&容我想想。」蘇染這便想了起來,過了片刻,眼睛一亮,「我問你,你與洛陽王李晏究竟是什麼關係?」
燕三白的心猛的一跳,假意咳嗽了一下,「為何這樣問?」
&口咯。」蘇染笑著聳肩,眼裡卻甚是玩味。
燕三白也是納悶了,看蘇染的目光,應當是知道些什麼的。可他與李晏在一起也沒多久,他自認並未大肆宣揚,怎麼……
不好,旁邊還有個關卿辭。
燕三白轉頭去看,關卿辭也恰好轉過來,四目相撞,關卿辭的眼神裡帶著探究與好奇,但卻仍是坦坦蕩蕩的,大概是完全沒有往歪處想。
&能回答嗎?」蘇染蔫壞的笑,若是三弦在手,估計此時便要趁興彈一曲。
燕三白耳朵微紅,嘴角泛著笑意搖了搖頭。蘇染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說能回答,還是不能回答,正欲再調笑幾句,燕三白卻忽然鄭重的看著他,那雙眸子一眨不眨的直視過來,讓蘇染咽下了嘴裡的話,腦海里只有一個詞來形容此刻的觀感——光風霽月啊。
&與他的關係,便是你想的那種關係。」燕三白緩緩道來。
&種?」
燕三白頓了頓,道:「是……世人謂我戀長安,其實只戀長安某。」
青年柔和的眉眼在陰暗的地牢裡也依舊亮如皓月,吟一句詩,表一段情,竟讓人覺得分外美好。若是李晏在這裡,心裡不知又要掀起多大波瀾。
蘇染也似深有感觸,臉上的笑容變得親和起來,「這個答案很好,我家閣主就喜歡你這樣愛憎分明光明正大的人,交易達成,我可以回答你的問題。暗衛當年確實活下來幾條漏網之魚,就我們得到的消息,名單上活下來五個人,其中有兩個已經出海,生死未知,但應當不會再出現了,還有一個死於仇殺。」
&就是說還剩下兩個?」
&一個叫賈飛,一個叫程義。」
&此,多謝。」燕三白站起來,伸手撣了撣衣服上的塵土,轉身告辭。
蘇染哀嘆一口氣,「你還不打算放我出去啊?」
燕三白微微一笑,「這是兩碼事。」
到了牢房外,燕三白頓住腳步,轉頭看向從剛才開始神情就有些恍惚的關卿辭,溫言道:「嚇到了嗎?」
&有。」關卿辭回答得很快,話說出口了,卻又頓了一下,「你跟他,真的……」
&真的。」燕三白看著關卿辭,他剛才本可以讓關卿辭迴避,但他想了想,還是當中他的面說了出來。他相信關卿辭的人品,是絕對信得過的。
他又道:「這是我的秘密,關大人可要幫我保守,我們……是朋友吧?」
關卿辭愣了愣,心裡那些突如其來的鬱悶忽然又被燕三白這句話打得煙消雲散,他點點頭,「當然。」
而與此同時,牢房的某一角,秋蟬百無聊賴的坐在草蓆上,伸手,碾死了地上爬過的一隻螞蟻——沒人來找,坐個屁牢。
然而秋蟬左等右等,也終究沒等到燕三白來找她。
而接下去的幾天,暗流突破海面,真正的波瀾已然掀起。
&下!整個長安城如今都議論紛紛,我們不能再如此放任下去了,否則人心必失啊陛下!」朝堂之上,禮部尚書深深的低下頭,聲音里飽含沉痛。
李御史出列,同樣拱手行禮,「陛下,蔡尚書所言極是,我們大周以仁德治天下,紅河嶺一事雖發生在大周之前,亦與大周脫不開關係,我們須得給萬民一個交代,否則如何對得起紅河嶺死去的無辜百姓,如何對得起大周的子民,又如何對得起已經故去的黎王殿下。」
&要信口雌黃!」定遠將軍何正龍怒目微張,「你們如此咄咄相逼,難道就對得起黎王殿下?不要忘了,若不是黎王殿下打下了紅河嶺,我們大軍如何取得勝利直取長安?!」
李御史神色肅穆,「我們何時忘了?我看是你們忘了,黎王殿下取得紅河嶺大捷,為的是天下百姓,他最後戰死沙場便是最好的說明。我們如今追究紅河嶺一事,更是為了天下百姓,人無信不立,若朝廷失了民心,我大周何以為繼?這難道是黎王殿下希望看到的嗎?!」
何正龍被氣了個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御史台的人嘴皮子多厲害啊,那可是專靠打嘴仗為生的,何正龍一個只會帶兵打仗的大老粗若能說得過他,那得祖墳上冒青煙了。他搜腸刮肚半天,也找不出合適的句子來反駁,總不能說『你放屁,黎王殿下哪有那麼好心>
李御史一戰成功,再接再厲,但辯難這種事,若文官們能抵擋得住像蘇世輝這樣大將的威壓,那便已經摸到了勝利的邊緣。
因為在場的,極少數知道真相的人都知道——這件事兒黎王根本不占理。
沒看李晏從始至終都不發一言嗎。
但瞧著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放鬆得好似與其他所有人都不在一方天地里的姿態,還是沒人覺得此刻便可以小瞧這位閒散王爺。就怕他眉毛動一動,就要翻臉。
朝堂上的爭吵愈演愈烈,但皇帝似乎沒有阻止的意思,群臣猜不到他到底是個什麼心思,便接著吵,待苗頭不對再停下來。畢竟這位皇帝雖說以仁厚為名,但能坐穩皇位十數載,又豈是真的外表看起來那麼簡單。
過了一會兒,眼見場面難以收拾了,皇帝才抬了抬眼,身邊的大太監立刻會意,站出來,掐著尖利的嗓子喊道:「肅靜——」
皇帝揉了揉眉心,得,頭疼了。於是大臣們都安靜了,閉嘴的速度個頂個的快,就何正龍這樣的大老粗慢了一步,整個大殿裡就迴蕩著他渾厚的聲音。
&屁啊——屁啊——啊——」老臉都丟光了。
於是何正龍在心底默默的把在場所有人都罵了一遍。
李晏忍著笑,稍稍站直了身子。
這時作為武將頭頭的蘇世輝終於結束了他長久的養神,站出來,道:「陛下,成王敗寇,功過是非,一向由得後人書寫。但當今天下都知道,黎王殿下為大周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如今他屍骨未寒便出了這等事,教人如何心安。況且現在紅河嶺一事尚無定論,臣認為,與其多費唇舌,不如先把真相查出來。」
老將出馬,文官們頓時也收斂了很多。只是范正春就慘了,又被提溜了出來。
范正春抹了把汗,「陛下,蘇將軍,紅河嶺一事過去太久,下官……下官目前還沒有什麼進展。」
得,明兒個繼續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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