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兮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些許無名怒火,「你的狠辣和絕情,過河拆橋、趕盡殺絕,甚至讓我開始懷疑,找你合作是不是最佳之選。筆神閣 bishenge.com」
「說到底,夜尚羽他本來沒有錯。」
「可生在世家,這就是他的命。」南宮無言沉聲道,「成王敗寇,成為皇權鬥爭中的犧牲品,是他的命。」
「他生來便是天之驕子,享受著榮華富貴長大,便要承擔自己的責任。」
南宮無言似乎還保留著一絲理智,冷聲和沈君兮辯駁著。
他似乎是第一次見沈君兮發怒,眸中攝人的冷意竟讓他也有些心神不寧。
「責任?」沈君兮扯了扯唇角,眸色譏誚,「你身為東楚的皇帝,為了一己私慾,為了自己手中的權力,肆意謀害朝中大臣,殘害忠良,迫害百姓,你又何時承擔過自己的責任?」
南宮無言聽完,一時間竟有些不知道說什麼,生生被氣笑了。
他如此做,還不是覺得東楚中央集權之後能更加強盛,為他統一中原南北的霸業做鋪墊麼?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這一戰早晚都會有,他提前做準備又怎麼了?
說到底,沈君兮就是婦人之仁。
若不是她這點可笑的善良和泛濫的同情心,也不至於在北詔活成那個樣子。www..org更不至於讓南宮無言玩弄於股掌之間。
只是現在的她,絲毫未曾察覺罷了。
想到這裡,南宮無言心裡忽然有一種報復的快感。
沈君兮心裡有北辰修、有她沈家,來了東楚之後,甚至接納了夜尚羽,卻唯獨對南宮無言深惡痛絕,如今,她身邊還不是只剩了一個他。
她生氣又如何,爭執質問又能怎樣?她最終必須要接受的現實就是,這裡是東楚,只有他南宮無言一人,能一直陪在她身邊,幫她完成她想做的事情。
她後悔又如何,她只能和自己合作。
沈君兮說完這些話,仍然覺著怒意難平,可她同樣明白自己面臨的現實。
如今這些話,的確是有些衝動,而且說的有些重了。
或許夜尚羽是真的無辜,可沈君兮面對這些,又有什麼辦法呢?
她現在手不能提,雙腿支撐不了自己去走,她既不可能將夜尚羽救回來,也不可能親自走到夜家去緬懷他。
她也就只能在這裡衝著南宮無言發一頓脾氣,將心理所有的鬱結盡數說出來。
可然後呢,該有的合作必須要有,她還要繼續呆在南宮無言身邊,陪他出兵北詔,替沈家復仇。
沈君兮閉眸黛眉緊蹙,壓抑著自己想要立刻馬上離開這裡的衝動。
至少現在,她不想看見南宮無言,但她走不了。
而南宮無言看著她的眼神滿是失望,還帶著些許偏執的占有欲。
她只能跟在自己身邊。
見南宮無言半晌沒有回自己,沈君兮也知道,他只怕是氣得不輕。
她現在很想直截了當的讓南宮無言滾出去,可這裡是東楚的皇宮,他是東楚帝。
沈君兮微微握拳,指尖陷入掌心,一字一句好似生生從口中擠出來一般,「臣累了,還請陛下離開這裡。」
南宮無言自嘲的勾了勾唇,她這是在趕他走,可笑他匆匆忙忙趕回來,也就只是想看一看她還好。
南宮無言沒有答話便轉了身,身後沈君兮擦了擦唇邊不知何時冒出來的鮮血,眸中滿是壓抑的痛苦。
待南宮無言離開,沈君兮方才鬆開了一直攥著被子的手。
她的十指原本就在那日隱忍之時受了傷,指甲寸寸斷裂,甚至有幾個被生生掀了起來,用白布包裹著,如今白布也開始滲血了。
身上的每一寸傷口,都好似要隨著她這份傷口裂開。
她是個慣會隱忍的溫和之人,可不知怎的,就和南宮無言翻了臉。
她知道,自己心裡多少還是有愧疚的吧,如果不是她,夜尚羽或許還不會死的那麼快。
她忽然想起來,那日分別之時夜尚羽送她的那根短笛。
那日回來的匆忙,她便就隨手收在了錦袋裡,恰巧那晚歇在宮裡,放在床頭的。
一陣摸索,終於讓她找到了那個精緻的錦袋,將裡面的短笛拿了出來。
質地溫潤,拿在手中不覺冰寒,沈君兮摩挲著上面的字,斯人已逝再不能相見,便只能觸物生情。
短笛上那一行小字,如今也看了分明。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自己從小到大,聽慣了的這句話,如今再見到,卻從心底泛出一陣苦澀。
經歷了太多悲歡離合,她甚至已經哭不出來。
夜尚羽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叫什麼,又是什麼身份,卻是真心和自己相交,讓自己多少從往日的記憶中走了出來。
算是救贖吧。
可如今,這世間那個清風明月一樣純淨的人兒,到底是長眠雪底了。
沈君兮將那支短笛抱在胸前,雙眸緊閉,終於滑下了一滴淚水,落在被子上,化成一團水漬。
第二日,夜家便確定了夜尚羽的死訊,給他立了衣冠冢。
南宮無言追封夜尚羽為忠勇侯,給了他和夜家最後的風光。
而寧國公,終於看清了現實,他想要為自己的兒子報仇,卻始終是鬥不過南宮無言,他不會有任何機會。
第五日,寧國公將兒子送葬,恢復後悲慟大哭,傷心欲絕,舊疾復發逝世。
夜家的其他人,早在南宮無言的安排之下分崩離析,一盤散沙。
之後南宮無言出面,以臣子中最高的規格安葬了寧國公,惺惺作態,將夜家軍隊統一收編朝廷。
自此,三大世家盡數消弭,東楚皇權,皆歸於東楚帝一身。
而南宮無言的名字,也在帝王本紀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自那日爭吵過後,沈君兮再一次見到南宮無言,便是半個月後了。
她說不上心中還有沒有氣,只是徹徹底底的對這個男子失望了。
可笑曾幾何時,眼睜睜看著他對自己的關懷,還有那日冰湖之中的陪伴,沈君兮還考慮過往事已過,說不定北詔的一切真的於南宮無言無關,她還曾想過要原諒他。
說到底都是她頭腦簡單而又愚蠢,是她把人性想得太過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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