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九點,出乎意料地,路守紀的機器人下屬們並沒有準時現身。筆言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兩個小時過去,依舊風平浪靜。
反倒是胡云旗沉不住氣,頻頻出現在病房,又擔心賀關起疑,找盡各種爛到爆的藉口。
臨近中午,當他冒充外賣小哥,提著kfc全家桶張羅吃飯的時候,賀關終於忍無可忍,「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一趟又一趟,你當是網紅景點打卡呢?!」
胡云旗無辣不歡,正在撕辣椒包,聽他出言不遜,手指不小心一抖,把辣椒粉全部抖進了桶里。
「哎呦我去。」他抱歉地望向賀關,假惺惺道,「你忌口不能沾辛辣,沒關係,還可以吃粟米棒。健康粗糧,營養豐富易消化。」
滿病房飄開鮮美誘人的肉香味,寡淡的病號飯吃了整整五天,賀關早饞得咽口水。
眼看著到嘴邊的雞肉飛了,無異於虎口奪食,他簡直想和胡云旗拼命。
無奈受困病床,老虎發不了威,只能用火光沖天的眼睛撻伐惡人。
見徐百憂洗完手從衛生間出來,憤憤不平的賀關像等來救星似的,急忙告狀:「媳婦兒,他欺負我!」
「我哪敢欺負你呀,也就是在你面前吃肉,覺得特別香。」沙發里的胡云旗故意轉身面向他,大口撕咬下一塊油滋滋的雞肉,連皮帶肉嚼得眉歡眼笑。
「垃圾食品,老子才不想吃!」人活一口氣,賀關看回徐百憂,指著面前小桌上的清湯寡水,可憐巴巴地癟嘴,「媳婦兒餵。」
「好。」徐百憂順著他,在小桌對面坐下。
胡云旗抬屁股起身,爭寵似的不爽道:「讓他自己吃,妹子你過來!」
賀關隔著桌子抓牢愛人的手,歪著頭嚷回去,「過去幹嘛,吃你的肉!」
「過來吃飯。」胡云旗看他像看眼中釘,諷刺道,「寸步不離徐百憂,你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巨嬰吧,不如改口叫媽更合適。」
賀關聞言傲嬌一笑,端著副拽上天的表情,故意超大聲地喊:「徐媽媽,我餓了。」
「……」
沒想到他臉皮如此之厚,胡云旗登時愣住,半晌,牙縫裡擠出個問句,「你還是不是男人啊?」
「我是不是男人,關你屁事。」
誰都沒忘互相甩鍋的仇,賀關也視他為肉中刺,笑著挖苦,「找不到女朋友,嫉妒了吧。特羨慕我和我媳婦兒,喜歡看我們秀恩愛,所以賴著不走?」
「我是奇怪,你媳婦兒又要一個人面對大魔王,你居然還有閒心和我打嘴炮。」
胡云旗不明白他是真樂觀,還是真傻缺,想起昨天徐百憂的話,忍不住為她鳴不平,「賀關,如果我是你,我可能連飯都吃不下了。一口一個媳婦兒光叫得歡,你到底有沒有替她著想,知不知她昨……」
「胡云旗。」一直沉默的徐百憂打斷他,神色如常,聲音平平,「幫我拿一個漢堡,謝謝。」
「徐百憂!」
不知怎的,胡云旗在驟然間大失控,舉起手遙遙直指賀關,痛心疾首地罵她道,「你說過,找的是男人,不是兒子。可你現在和養兒子有什麼分別?!寵著他慣著他,對他百依百順。是,他是為了救你受的傷,特英勇特無私,你照顧他是應該的。可他腦子沒有問題啊,你自己不說,他難道不知道你背負著多大的壓力嗎?誰能保證路守紀一定會說話算話?誰能保證你就一定會平安無事地回來?」
「胡云旗,你他媽閉嘴!」
賀關聽不得這種話,像被刀子戳心窩子一樣,他也勃然大怒,「徐百憂壓力有多大,老子是她男人,比誰都清楚!該怎麼替她著想,怎麼替她分擔壓力,老子也比你懂!用不著你多管閒事!你要真關心她,就應該和我一樣,裝也要裝出樂樂呵呵的,少他媽添亂,說些不該說的話!」
「我沒你心大,裝不出來!」
胡云旗一腳踢翻全家桶,疾步走到徐百憂跟前,脾氣上來口不擇言,「萬一出了什麼變故,你還真打算讓我來開導這傻缺嗎?依我看,不用!他活得這麼樂觀積極正能量,少了誰都不耽誤他享受生活。當了一次英雄就開始作威作福,我也沒覺得他有多愛你。徐百憂,清醒點,你他媽這次真的看走眼了!」
氣急敗壞的胡云旗說到最後,也不明白陰陽怪氣的自己在說些什麼。
他確實很悲觀,一想到老爸還在路守紀手裡,徐百憂馬上又要去「送死」,更不曉得自己到底能不能幫上忙,他就心亂如麻,忐忑難安。
自己都方寸大亂,哪有心思顧及別人的感受,胡云旗撂下狠話,拂袖而去。
「艹!艹!艹!」
賀關沒辦法追出去理論,同樣滿肚子邪火,也不在乎身上的傷,只管砸被子發泄。
徐百憂能理解胡云旗的暴躁,也能理解賀關的憋屈。
兩個人各有立場,不存在誰對誰錯,只是都需要時間冷靜。
她肚子餓了,默默坐在小桌子旁,端起碗筷低頭吃飯。
結束自虐式的宣洩,賀關沒了胃口,雙手搭在桌邊看她吃,「需要清醒的是他,不是你!」
徐百憂抬眸一笑,平靜而恬淡。
「你希望我跟個娘們似的,哭哭啼啼地纏著你,搞得真像和你永別一樣?」胡云旗的話太容易擾亂軍心,他也不禁開始擔憂。
「你哭的出來?」徐百憂笑問,挑起一筷子米飯餵進他嘴裡。
賀關機械咀嚼著,搖搖頭。
「我都在笑,你為什麼要哭呢?」徐百憂沖他笑得更甜,小臉煥發出燦爛光芒。
「媳婦兒……」
賀關心口驀然一酸,真特麼有點想哭,「我知道你昨天躲在廁所里哭,雖然沒聲音,但我聽得見。從你進去我就醒了,知道你不想被我發現,你哭完出來,故意一直裝睡。」
徐百憂仍是笑,就是喜歡寵著他慣著他,隔著小桌摸摸他的頭。
「想哭,你來我懷裡哭啊,躲廁所里算怎麼回事。」賀關捉住她的手改摸自己的臉,又摸到胸,「這手感多棒,有軟有硬,四季如春,肯定比抱著馬桶舒服多了。」
一通亂用形容詞,徐百憂忍不住笑,「又不是喝醉酒,誰會抱著馬桶哭?」
「你昨天真哭了?」賀關沉下臉,擰著眉心,不覺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徐百憂怔忪片刻,輕鬆笑說:「你學聰明了,都會套我話了。」
「所以你也真跟胡云旗交代,萬一你……」賀關沒講下去先紅了眼,趴倒在桌上,腦袋埋進臂彎里。
沒理由也不可以對徐百憂動怒,只能自己生自己的悶氣,罵自己太他媽沒用。
「賀關。」徐百憂放下碗筷,溫柔發聲,「不生氣,好不好?」
「不好。」他瓮聲瓮氣地回。
「你這樣好娘呀。」徐百憂故意笑話他。
賀關保持原狀沒吭聲,張開一隻手臂環過她,推至近前,才冒出一雙黑眸與她對視。
額前髮絲凌亂,眼裡有粼粼水波。
他沒能忍住,再娘也認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上回被徐百憂拋棄,他喝醉酒去找她,覺得一切都完了,還不是哭了。
只不過沒讓徐百憂瞧見,坐在回去的車裡,蹲監獄都沒掉過一滴眼淚的賀關,沒出息地哭成了個傻逼。
為什麼在徐百憂面前,他總是像破銅爛鐵一樣沒用?
賀關捫心自問,一滴熱淚滾落眼角。
「笨蛋,哭什麼呀。」徐百憂伸出手指輕拂那滾燙的一小片海,咬了咬唇,繼續笑著道,「乖乖把傷養好,等我回來。」
賀關不聲不響,發狠地多看了她幾眼,又把頭埋了回去。
是真的繃不住,哭得洶湧而隱忍,肩膀微微震顫。
徐百憂也沉默了,幽幽望著他,漸漸地,眸底泛起一層淚影。
繞到賀關身後,環抱住他的腰,她整個人伏上他寬闊的後背。
臉朝向玻璃落地門,外面的世界在下雨,雨絲密如針腳。
儋城今年冬天的雨水似乎格外多。
望得久了,徐百憂覺得冷,更緊一些抱住她的傻男人,埋下臉笑他,「原來你這麼能哭。」
臂彎里,發出一個囔囔的聲音,「媳婦兒,幫我個忙。」
「你說。」
「幫我洗個頭,快餿了。」
哭得確實挺久,不知該如何收場,賀關覺得忒丟人,只能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
用後一個丟人掩飾前一個,聽見徐百憂的笑聲,他才敢重新抬起頭,抽張紙巾胡亂抹把臉。
徐百憂扶他進輪椅,他支棱著腦袋離她遠遠的,還納悶,「我都被熏死了,你聞不到嗎?」
「我又不嫌棄你,你是我男人。」她答得理所應該。
「媳婦兒……」鼻子又忍不住一酸,賀關哭怕了,喪著臉誠惶誠恐地道,「求求你不要再戳我淚點了,比戳我g點還准。」
徐百憂忍俊不禁,比起偶爾的多愁善感,她還是更喜歡騷話連篇的賀關。
衛生間。
身上不能沾水,賀關只能委屈地縮在洗面盆里洗頭。
一隻手至始至終纏在徐百憂腰間,擦頭的時候,乾脆又把她拉坐在自己大腿上。
干毛巾罩著腦袋,頭一低,視線正好落在富饒的丘陵地帶,他下意識地舔了舔唇。
不由自主地動了邪念,揣著小心不太敢撩徐百憂,只沙啞著嗓子,鼻音濃重地低低喚一聲媳婦兒。
「怎麼了?」徐百憂以為自己壓著他的傷口,扭了扭身子。
「別動!」賀關哪受得了這刺激,忙固定住她的小腰,眸色發深,聲音越加低沉,「……硬了。」
「活該。」徐百憂扒開兩隻大手,邁下輪椅繞到後面,繼續幫他擦頭髮。
從正對面的鏡子裡看向身後的徐百憂,賀關繞開不正經的遐思,講起正經事,「路老頭這個點還沒派人來,會不會他想明白,改主意了?」
「不知道。」徐百憂雖然也開始起疑,但沒深想。
賀關扯下毛巾,「我也要去。」
「不許說傻話。」徐百憂從抽屜里拿出吹風機,用機器運作的噪音,終止他的莽撞提議。
賀關深深凝視鏡子裡的徐百憂,手一伸拽掉電線。
轟轟噪聲一瞬消失,衛生間裡變得極靜。
不管不顧地攬她進懷,賀關用滿心的深情與火熱,用力地抱住他最愛的女人。
想時間停止,想天荒地老,甚至想死在這抱緊彼此的一刻。
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