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劍道 第二十四章 白鷹歸巢

    北方的秋天，風涼而不冰，雲卷而不密，是文人騷客，才子佳人永遠不會放過的季節。

    在鋪滿石子的街道上，迎面走來一個少年，巨大的斗篷將他從頭到腳遮的嚴嚴實實。

    儘管如此，秋風還是能將它吹起來，整個人像極了一團慢慢膨脹的濃霧。

    風中亂舞的衣角更像是一群迷了路的蝴蝶。

    少年走的很慢，但步伐緊湊，好像已經走了很遠的路，又好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壓得喘不過氣來。

    風越來越大，少年時不時地伸出手來將寬鬆的斗篷往回拉一拉，偶爾突起的勁風將頭上的兜帽吹開，幾縷潔白如雪的頭髮滑了出來，和他的年紀顯得極不相稱。

    是的，他有一頭銀白色的頭髮，這也是他喜歡穿斗篷的原因之一，無論白天還是黑夜。

    至於別的原因，好像從來沒有人提起，也沒有人知道。

    他是一個神秘的少年，但他還是有名字的，雖然他並不喜歡別人那麼叫他。江湖上的人都叫他白鷹。

    白鷹，武功其實並不高，只是有些神秘而已。

    而人們對於未知的事情，往往喜歡誇大。失去真實的事物，最可怕的不是原來的自己，而是被誇大的那一部分。

    走了好長一段時間，少年終於停下了腳步，不是到目的地了，只是有點口渴了。在他的左手邊，恰好是一座茶館。

    入座，上茶。

    茶葉在開水裡上下翻滾著，如同對命運無情的掙扎，剛開始熱烈的反抗。到後來，也就屈服了，最後安安穩穩地沉在杯地，如同被熨帖好的平平整整的衣服。

    少年看著這茶葉，嘴角上揚，笑了。

    他覺得自己像極了這幾片茶葉。唯一不同的是，他覺得自己還在掙扎。二十年前，他被北靜王爺撿回家。到今天，他剛好二十歲。

    一個人久了，也就不覺得孤單了。

    不知何時，桌子的旁邊已經多了兩個人，與那少年一同的裝扮，黑色的斗篷，但是頭漏在外面。一個高而瘦，一個矮而胖。

    「白鷹，王爺讓你儘快歸巢，目前江湖局勢不妙，姑蘇慕容家四外散布流言，說他們已得到「忘川地圖」，不久便可一統江湖，共破忘川。」瘦的那人用極低的聲音說道。

    「對，此外，蜀中竹林一戰，據說秋風閣少主葉無心被殺，絕生、無痕兩把劍不翼而飛。」胖的那個人連忙附和道。

    少年沒有說話，舉杯抿了一口茶水，從斗篷里伸出來的手，將一封信放到桌子上。

    「還是這樣無趣。」瘦子將信收入懷中，二人一同離開，速度很快。

    白鷹不喜歡說話，幾乎看不見他笑。這個特點和他的冷酷與殘忍一併在江湖上廣為流傳。

    「白鷹！你果然逃得很快啊！」幾個不速之客突然闖了進來，凶神惡煞，客人急忙四散而走，他們太怕死了，而白鷹不怕。逃？其實白鷹從來不逃，也沒必要逃，至少在眼前的這幾個人面前。

    「真是的，喝杯茶都不安靜。」話還沒說完，只見一團黑影已閃到為首那人背後。

    伴隨著「啊！」的一聲，一輛細長的短劍已經穿透了他的胸口，血順著劍尖一滴一滴落到地上，很有節奏，在白鷹眼裡更像是帶著節奏的鼓點。

    「你們走吧，回去告訴忠親王，要殺我，派幾個厲害點的人來。」一轉眼，白鷹已回到座位，袍子紋絲不動，如同他那張同樣不為所動的臉。

    「你，我告訴你，忠親王是什麼人你心裡有數，回去也告訴你家王爺，如果他還想負隅頑抗，到時候、、、、。」剩餘的人里，一個禿頭硬著頭皮說著。

    另一個大胖子裝著並不害怕的樣子說「識時務者為俊傑，北靜王應該明白川蜀，關外，東北，以及江南，都俯首於我們家王爺，關鍵時刻，可別站錯了對！哼！」

    只是話還沒說完，就急忙撤走。因為白鷹說，如果他們再吵鬧，將沒有一個會活著離開。

    不管他們信不信，連白鷹自己都不信，只是嚇唬人而已。

    而他們居然信了，他們的任務只是追殺和拖延時間，並不是送死。

    「哼！忠親王，他算什麼東西。」白鷹玩弄著手中的茶杯，忽然手指回扣，「嘭！」茶杯四裂，只是此刻，茶已經涼了。

    走出茶館，白鷹將斗篷又往回拉了拉，風依舊很大，抬頭看了看黯淡的陽光，又繼續向前走去。

    不一會兒，一座王府赫然出現在道路的左側。

    兩隻氣勢逼人的石獅子怒目而視，張開的血盆大口阻擋著行人的靠近，兩隻凸出的眼睛，如同兩顆掛在頭上的紅燈籠。

    抬頭看去，大門正上方橫一塊巨匾，上面四個鎏金大字在黯淡的日光里反而顯得奪目。

    上書「北靜王府」。

    白鷹整理了一下斗篷，很顯然沒有必要，只是習慣了而已。白鷹上前敲門，銅鈴般大的門環撞著高而寬木門，發出沉悶的響聲。

    風依舊很大，而且越來越大，吹動著空蕩的街道，飛沙走石在四處狂奔，如同一群沒頭的蒼蠅四處亂撞，只聽「嘭嘭」的聲音在天地間四響、、、、、。

    偶爾路過的行人偷偷看了一眼，嘟囔著，還有人敢在北靜王府門前如此放肆，真是不要命了！

    這個人要麼是一個蠢貨，要麼是一個不怕死的人。其實這兩種說法都不對，他是一個安靜的人。

    白鷹歸巢，只為下一次起飛，二十年前，他是一個快要死在野狗肚子裡的棄嬰，而現在他是北靜王監視整個江湖動態的鷹眼，是整個「鷹組」的頭領。

    三個月前，他被派到忠親王府打探消息，監視整個川蜀之地的風吹草動。不想，唐門早已布下天羅地網，更讓他意想不到的是，唐門居然幫著忠親王府！

    這是絕不可能的事情！畢竟北靜王和唐門主人唐正是同門是兄弟啊！難道說川蜀之地的背叛已經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

    正想著，「吱」一聲，門開了，但只開了一條縫隙，剛好可以鑽過一個人。

    「王爺正在等你。」開門低聲小廝說道。

    白鷹看了一眼飛沙走石的天空，用極低的聲音說「哎，又是個忙碌的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