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自宋夏暫時休戰以來,李察哥不時帶騎兵到宋夏交界行走實行騷擾戰術,宋軍每每將要出擊,李察哥卻早已帶隊遠遁,此一戰術直令河湟之地的宋軍坐臥不安、夜不能寐,因而士氣大減。
另一方面溪賒羅撒和多羅巴奮筆疾書,接連向吐蕃各部族取得聯繫,邀請他們一同抗宋,因而諸部皆預附和李察哥大軍。此一舉令宋軍不再敢輕易進軍,生怕河湟之地的吐蕃各部從而響應李察哥。
十二月,西夏皇帝李乾順借自己與耶律南仙聯姻之誼,派使臣前往遼國請遼帝耶律延禧發兵增援夏軍。耶律延禧從來信中得知宗喀國被宋朝所滅,因而驚恐。
耶律延禧心想:「本來遼、宋、夏三國對峙,而吐蕃的宗喀國實力緊隨三者之後,如今宗喀國被滅,宋朝又對西夏用兵,如若西夏也被滅亡,那宋朝將不再忌諱彼此牽制之勢,也就有了機會與我大遼敵對。」
想到這裡,耶律延禧笑對遼使說道:「此事無憂,我與你西夏與宋朝講和。」
因而耶律延禧派遣使臣至宋朝講和,要求宋徽宗罷兵,並歸還早前所侵占的所有西夏國土。
宋徽宗趙佶退朝後悶悶不樂,左思右想,進退為難,心中暗暗說道:「當年我的先祖真宗與仁宗皇帝對西夏總是抱著保守戰術,因而我曾想如果換做我絕對不會如此,我一定能滅了西夏小國,可事到如今我才知道消滅西夏又是談何容易。如今雖然屢屢交戰,但一直無法動搖西夏根基,宗喀國的殘黨又策反吐蕃各部,這遼國又派遣使臣相逼,此刻我才明白先祖們當年也定是萬般的無奈。」
因而趙佶躊躇難定,連日不得安寢,連一項樂於妃嬪侍寢的愛好如今都無意享受。
然而與此同時的宋夏戰場上…
話說宋河湟大將劉法雄心壯志,親往會州爾提克泉(今甘肅省靖遠縣一帶)迎戰西夏主力大軍,此戰劉法慧眼識英,不論軍銜大小隻論交戰勝負,從而盡選西軍精銳,並向各地發送書信調遣將領,最終前來助戰的有關勝、郝思文、宣贊、韓世忠、劉光世、秦明、索超、韓存保、楊志等將,劉法親提一萬軍兵奔赴前線,決定與西夏做最終的生死較量。
劉法大笑道:「李察哥啊李察哥,我花費多時縱觀西北戰況,沉寂許久未做動靜正是為了等待今日,如今已是籌劃、練兵完備,正當你我決一死戰之時!」
此時西夏大將細封力碎正攜帶兩萬夏軍主力在爾提克泉,聽聞劉法到來,急命列開陣勢準備迎敵。劉法命關勝為先鋒大將,引郝思文、宣贊為前部迎敵。
兩軍對陣,夏軍陣中轉出大將賞河,關勝揮舞青龍寶刀親自上前,二將斗無十合,賞河首級飛天。細封力碎再潛咩迷能、梁磊出陣,二將圍住關勝廝殺,斗到三十回合二將力竭而走,關勝縱日行千里的赤兔馬從後追上,一刀將梁磊劈死。
夏軍見了大驚,關勝趁勢指揮眾軍衝擊夏軍,那邊劉法攜大軍已到,宋夏兩軍直混殺於荒野之中。秦明、索超一馬當先震動夏軍陣腳,秦明在陣中趕上咩迷能鬥了十七八合,一棒打飛他頭盔,咩迷能頭染鮮血捨命而走。
索超直奔細封力碎,那番將見了急仗大錘來迎,二將鬥了二十餘合不分勝敗。那邊趕來十餘名番將來救細封力碎,這邊宋軍陣中趕去楊志、韓存保、韓世忠、劉光世,直將那趕來番將殺盡。
細封力碎撇開索超,死命向湟水方向而走,劉法親仗方天畫戟沖入夏軍陣中追趕。只見劉法披荊斬棘,所到之處勢如破竹,夏軍人仰馬翻莫敢抵擋。
眼見追至細封力碎,旁邊轉出番將咩迷能大喊道:「休傷我主將!」
言罷咩迷能從斜刺里殺來,劉法眼疾手快隔開兵器,二將馳馬相鬥,那劉法畫戟如神,咩迷能有傷在身如何抵擋的住?鬥了數合咩迷能被一戟刺死於馬下。
細封力碎見了心驚膽戰,劉法飛動畫戟殺開夏軍羽翼追殺而來,細封力碎背轉身軀拉起夏國弓來一箭射中劉法左肩,劉法大怒,直用口將那箭矢生生拔出,登時血流如注,細封力碎目瞪口呆,就在驚愕之時,劉法擲出短戟正打翻細封力碎戰馬,那細封力碎飛身跳下馬來,惶恐逃向騎兵身後躲藏。
劉法見追趕細封力碎不及,因而暫時收兵整頓,此一戰西夏被打得潰不成軍,宋軍斬俘夏軍萬餘人。劉法決定不給夏軍喘息機會,因而要乘勝追擊,自己攜帶眾軍準備追剿西夏逃兵。眾將見劉法傷重,皆來勸其不可帶兵沖陣。
劉法笑道:「此等小傷我渾身多達幾十處,諸將為何如此小題大做?我來此地就是要與西夏賊子血戰到底的!莫要讓那李察哥以為我大宋無人!」
關勝言道:「在下不才,願再為前部先鋒!」
劉法依其言,關勝點起一隊軍兵,先命眾軍攜帶厚布等待包裹馬蹄防滑,再命弓箭手多帶箭矢。那邊細封力碎拒住湟水(黃河)準備做困獸之鬥,天降飄雪,雲中陰沉,宋軍陣中仿佛蒙上了一層緊張的氣氛,一者因近來交戰從未大勝過夏軍,二者關勝年幼,又無官階,眾人多有不服。
只見關勝橫刀立馬戰於眾軍身前向眾人彎腰施禮,然後持刀指向夏軍方向大聲道:「各位兄長們!國家勝敗皆在此一戰了!此前雖有死傷,然此番正是我大宋揚眉吐氣之時!我關勝不才,願當先為國家拼灑熱血,只望諸位兄長奮勇向前,為我大宋向這天下爭得顏面,我們衣錦還鄉的日子就要到了!!!」
但見關勝凜凜神威,言辭慷慨激昂,三軍聽罷熱血沸騰,因而士氣大振,關勝舉起青老寶刀直向夏軍所在大喊道:「兄弟們!殺啊!!!」
關勝海沸山崩一聲大吼後,隨即舞刀直奔夏軍,身後宋軍盡皆喊殺震天的相隨,劉法在後見了大喜,連連誇讚關勝神勇將才。
那邊夏軍見宋軍奔涌而來心寒膽喪,關勝一馬當先砍殺夏軍正如虎入羊群,細封力碎見大勢已去惶恐逃竄。宋軍突擊,夏軍盡被趕入湟水之上,此時正直寒冬時期,湟水結成冰面,那夏軍人馬站立不穩,連滾帶爬。關勝命弓箭手發動箭雨,直將那冰面上逃竄的夏軍射的人仰馬翻、抱頭鼠竄走投無路。
一番亂箭過後夏軍陣腳大亂,此時騎軍已將準備好的厚布包裹了馬蹄,關勝一聲吶喊下宋軍奔上湟水亂殺夏軍,夏軍死傷慘重,細封力碎死命逃過湟水。那邊劉法後軍已到,與關勝合軍一處追殺細封力碎。
正是「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劉法一馬當先攜眾軍窮追不捨,夏軍直被殺的屍橫遍野、魂飛九霄,細封力碎如何都無法擺脫劉法追兵,此時的他只覺兩眼發昏,險些墜下馬去。
劉法帶兵縱橫荒漠四百餘里,直至喀羅川(今蘭州市西固區河口鄉)方才大勝而歸。那邊的夏軍早已經被殺丟了魂,奔逃多時都未敢回頭去看一眼,以致宋軍早已經退去都未發現,直到許久過後細封力碎才回過神來命眾軍停住腳步,回望身後宋軍早已不見了蹤影。此一戰劉法揚威,擊敗了夏軍主力,令其元氣大傷。
此時李察哥聽聞戰事後大驚失色,直感嘆道:「若論及宋朝當世名將,劉法可為翹首,莫非他是『天生神將』?」
自此,劉法「天生神將」的威名便開始於宋、夏傳開。
此時嵬名澗雲見劉法大勝,萬分焦急的對李察哥道:「王兄!如今我軍主力被擊破,這可如何是好?」
李察哥鎮定的說道:「雲妹稍安勿躁,兩軍交戰勝負在所難免,這宋夏的戰場寬廣,劉法一軍又豈能左右整個戰事的勝負?他雖勇猛,但宋朝自來昏昧,我料定他劉法(和諧)功高蓋主,定得不到好下場。況且我反要感謝劉法,他讓向來自以為是的細封力碎,以及他頭上的那些在朝廷里為老不尊的東西們這番徹底的閉了嘴。」
劉法得勝的戰報被火速申奏到朝廷,此時抓心撓肝的宋徽宗趙佶看到這封戰報後歡天喜地,所有煩惱頓時煙消雲散,他仿佛見到了整個西北的天空光芒萬丈,連那陽光都照進東京的宮殿來。趙佶因此堅決的回絕了遼國的議和提議,那邊遼使惡狠狠的怒視著離去。
年末,趙佶正歡喜的準備大舉進攻西夏之時,忽然一日朝上收到馮懈奏摺,這馮懈正是負責西北軍人事、財政的官員,如今他已負責了西北軍兩年的軍備。只見趙佶看罷奏摺後先是仰天長嘆險些吐血,隨即便是大發雷霆。
原來這奏摺里馮懈申報到,前線屢屢與西夏交鋒,因而後方運送糧草軍備等物資耗費了幾萬百姓的勞力,從而接連耽誤了農耕,再加上天災連連,如今西北農田多有荒廢。再者自今年開始,李察哥與溪賒羅撒的聯軍不斷進攻河湟,各地的吐蕃羌族也相繼反動,為了應付此等情勢,陝西共抽調了二十餘萬軍兵,這無疑更令後勤壓力劇增。另外運送糧草軍備等物的百姓與押運部隊在經過京玉關(今陝西省柞水縣小寺溝)時,被李察哥那廝用計,遭受了西夏與吐蕃騎兵的聯合突擊,百姓自相踐踏死者數千人,糧草耕牛等物反被李察哥等人掠為己用。至此,朝廷現在已經沒有錢再打下去了,此時應該將宗喀國的國土歸還給溪賒羅撒,他必定感恩戴德為我大宋牽制西夏,以此來緩解朝廷的壓力。
趙佶聽罷大怒,直將那奏摺摔下朝堂,口中嚷道:「這真是一派胡言!前番我等對宗喀國有滅國之仇,西夏更趁宗喀國人飄零之時接收了他們,如今溪賒羅撒與多羅巴又怎麼可能再次歸順我大宋?」
因而趙佶越想越氣,想到前線軍備的供給以令國力難以為繼,自己已不能乘勝追擊西夏,因而胸悶氣短,直將那馮懈貶到鄉下去了。
宋崇寧五年(公元1106年)二月,趙佶在經歷了心力憔悴的兩個月後,遼國再次派遣使臣到宋朝為雙方議和,並替西夏要求歸還宋朝所占領土。幾經交涉後趙佶無可奈何,想到宗喀國及吐蕃羌族皆是不服,皆趁著李察哥攻打河湟之時各自反動自立。西夏軍兵又仍有力再戰,而宋朝卻已經是兵、財難濟,遼國又派來使臣名為講和,實是威脅,至此只得同意歸還了幾年來辛辛苦苦打下的西夏領土。
六月,宋夏罷兵議和。此時朝內黨派見狀開始紛爭,童貫痛恨蔡京與自己爭功,因而報復之前要求攻取興靈二州的陶節夫,從而連連上奏,最終趙佶貶陶節夫為洪州(今江西南昌市)知州。蔡京見了大怒,因其認為劉法是河湟地區的高級將官,因而當屬童貫一派,所以找個理由說劉法不守宋徽宗要求的禮儀形式,從而趙佶又將劉法貶職。而折可適也因之前戰敗,被調出西北前線。但是,童貫卻因王厚病故、高永年戰死、陶節夫被貶之後一舉獨攬了西北軍權。一時間,朝廷內黨爭四起,政鬥激烈,整個政界烏煙瘴氣。
宋夏休戰,西夏皇帝李乾順分別派遣使臣到遼國與宋朝相謝。
李乾順對李察哥笑著說道:「此番雖然我大夏沒有占得優勢,但你我都是青春年少,多的是時間與他宋朝周旋,而那童貫、蔡京卻已變成老賊,死期已不遠矣!這天下的未來必然是屬於我大夏的!」
李察哥聽罷暢然大笑:「讓那些老東西全都滾回鄉下種田去吧!別站在朝堂之上擋著風水輪流轉。」
「哈哈哈哈哈!!!」李乾順與李察哥皆相視大笑。
卻說此時童貫掌控了西北軍權之後,大肆啟用自己黨派羽翼,全然不理會此次戰事中的功臣。因而關勝等人未得到任何升賞,只跟隨趙隆守在宣威城內。
這一日,郝思文見宋夏休戰,因而決定前往西域尋找阿娜爾。關勝與宣贊見他執意前往,因而向趙隆告假。趙隆心想他們本來就不是自己屬下,如今在此只是幕僚(僱傭制度的輔佐人員)身份,戰事結束了也不好約束他們,因而同意告假。
郝思文、關勝、宣贊三人收拾完備,攜帶了大量的乾糧、飲水、草料及一些細軟等物前往西域。
於陸三人坐於馬上閒談,郝思文感嘆道:「如今總算結束了戰事,可我們卻還是落個白身(無官職),這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宣贊怒道:「我們白白的幾經生死、斬將殺敵無數,真他娘的狗日朝廷!當初參軍之時那是說的天花爛墜,如今倒把我們扔到一邊了。」
關勝笑道:「二位兄弟莫氣,自古道『飛鳥盡,良弓藏』,國家有危難時,那些皇帝啊大人啦需要我們鞏固他們的政權,可如今這仗也打完了,我們就成了一群不安份子,如何又能升用我們這些無黨無派的人到他們當中爭權?」
宣贊怒道:「誰稀罕爭他的權啊?我們只想保家衛國罷了!」
關勝笑道:「這小人之心往往愛妒君子之腹,我們心中坦蕩,卻不能指望那些眼中只有權利的人去理解我們。我們不待相爭在他們眼中就是種罪過,因為在醉心於名利之人的眼中,我們不是他們的宗派就是他們的敵人。」
郝思文嘆道:「這是個什麼朝廷?什麼國家!」
關勝勸道:「兄長莫要悲觀,這自古以來皆是如此,然而即便如此,這千古的英雄卻也從未斷絕過。」
郝思文嘆道:「我是不想再去理解這權利之間的奧妙了。」
宣贊道:「是啊!聽的我頭快炸了。」
關勝自嘲道:「劉法將軍被貶、折可適將軍調走,我們又與辛叔憲知州不熟,趙隆將軍官職不高也不敢參政,如今已是沒人為我們請功了。」
郝思文望著無盡的黃沙淡淡的說道:「我是對當官沒有興趣了,我只想找到阿娜爾…沒想到這一晃竟然已經過去一年多了,娜娜心裡一定怨死我了,不如我就與她一同塞外牧羊打獵,管她是否殺過大宋將士,從此我們再不理會這天下之事。」
關勝笑道:「哥哥倒是好了,小弟倒也衷心祝福,只是如此我等兄弟再難一起上陣殺敵了。」
郝思文勸道:「兄弟莫要傷感,如今已經天下太平了。」
關勝笑道:「又哪裡會有真的太平,自古這天下就是在戰火中演變。當初那趙官家(趙佶)與蔡京妄圖開疆擴土,好大喜功,屢屢對西夏用兵。如今休戰無非是錢糧耗盡,後方補給難以維持,所以才無奈議和。這周邊的國家遼國強於我們,朝廷不敢招惹,而吐蕃與西夏國力卻不如我們,因而才有吐蕃滅亡之事,這西夏就是下一個目標。」
郝思文道:「李察哥那廝可是相當的難對付,這場仗下來不但歸還了他們土地,更令我數以萬計的將士白白的埋骨他鄉。」
言罷,三人皆是感嘆。
卻說三人趕路多日,直尋到當初阿娜爾所在城市。遠遠望去,漠漠黃沙仿佛將半個城市掩埋,郝思文準備沿著河流尋找當初的遷徙地,但萬沒想到的是曾經那條美麗的河流如今已經乾涸,再難找到蹤跡,三人只得尋遍了阿娜爾可能前往的所有方向,但最終等待郝思文的卻只有那萬里的黃沙。
三人尋了二十天皆是無果,沙漠惡劣的環境令人苦不堪言,半月里又尋不到一戶人家,關勝看看所帶乾糧飲水將盡,只得勸郝思文回去,郝思文無奈只得要求再回當初的城池看看。三人趕進城內時,但見四下一片狼藉,已是無人居住。
黃塵古道,殘垣斷瓦,郝思文尋遍了自己曾與阿娜爾走過的每一處地方,最後他尋到了皇宮內的花園,但見往年那美麗的花草已被黃沙埋葬,狂風颳過,殘破的鞦韆瑟瑟發響,令人不勝傷感。
郝思文走上閣樓,閣樓已是人去樓空,灰塵覆蓋了房間,郝思文慢慢走過桌邊,仿佛阿娜爾的笑語就在昨天。
宣贊望著失落的郝思文嘆道:「沙漠實在太大了,怕是很難找到嫂嫂了。
郝思文聽罷傷感,關勝勸道:「哥哥,我們還是先回吧…」
離開城池後,郝思文回望那萬里山川,哀傷道:「娜娜…你究竟去哪了?為何我翻遍了沙漠都無法再見到你?難道你真的是一場夢嗎?」
於陸郝思文再次無話,關勝與宣贊皆不知如何相勸,只得跟在他身後。最終三人又回到了宣威城,郝思文只是憂傷渡日,過了幾日宣贊忽然尋來一幅畫卷給郝思文讓他打開看看。
郝思文看著宣威勉強的笑了笑道:「兄弟自去玩耍,別來打攪我。」
宣贊忙說道:「哥哥,你打開看看嗎。」
關勝此時從屋外走進來對宣贊道:「兄弟你別煩大哥了,讓大哥一個人靜靜。」
宣贊對關勝道:「大哥再這樣下去會生病的。」
言罷,宣贊又勸郝思文道:「大哥你打開看看絕不後悔。」
郝思文無奈下只得打開了畫卷,只見畫卷一開,不覺間兩道淚痕從郝思文臉龐划過。
宣讚嘆道:「誰道男兒不流淚?只是未及傷心處。」
關勝見了也轉過去看那畫,原來那是當初自己在李察哥房間找到的阿娜爾畫像。
郝思文望著畫中的阿娜爾栩栩如生,仿佛透過畫像又能見到她在月下和沙海中起舞…
過了幾日,由於宋夏休戰,夏軍已派兵到兩國邊境經封鎖了通往西域的道路,郝思文見了急要衝過邊境去。
關勝緊忙攔道:「哥哥不可如此,你我身著大宋軍服,你又在交戰之時斬將殺敵,夏軍里定有認得你的,如果你一味衝殺過去,勢必引起兩國爭端。」
郝思文仰天長嘆,只得悻悻而歸。
忽一日,牛邦曦與費衣卻來到宣威城,只見二人手持高俅及劉仲武書信要向趙隆要回關勝三人。關勝哪裡肯回,趙隆卻因三人沒有官銜,又非自己部下,從而無奈的只得讓他們回本部復命,最終三人躊躇不樂的離了宣威城。
於陸牛邦曦笑道:「高監軍如今要回朝了,我們總算能離開這該死的戰場了,回去以後我肯定會得到升賞的。」
郝思文心情不悅,對他冷笑道:「是啊,你們回去以後自然有高俅那廝為你們加官進爵。」
費衣聽了立刻嚷道:「大膽!你這廝竟敢辱罵高監軍?」
郝思文瞬間橫過鋼槍,直逼費衣咽喉,隨即冷笑道:「如今你對著它說,我能不能罵高俅那廝?」
費衣冷汗直冒,畏畏縮縮的賠笑道:「將軍威武,自然能罵得…能罵得。」
宣贊看著旁邊一臉低賤無能的費衣道:「就這個模樣還費衣書生呢,你這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費衣聽了敢怒不敢言。
關勝對宣贊笑道:「一個人的操守與品德和他讀過多少書是沒有絕對關係的,兄弟不曾聽李太白(李白)曾有詩單說此事嗎?」
宣贊笑道:「什麼詩啊?大哥念來聽聽。」
但聽關勝朗誦道:
生年不讀一字書,但知遊獵夸輕趫。
胡馬秋肥宜白草,騎來躡影何矜驕。
金鞭拂雪揮鳴鞘,半酣呼鷹出遠郊。
弓彎滿月不虛發,雙鶬迸落連飛髇。
海邊觀者皆辟易,猛氣英風振沙磧。
儒生不及遊俠人,白首下帷復何益。
宣贊聽罷大喜,歡顏道:「我大概能聽懂其中含義,詩仙李太白是誇我騎馬射箭縱橫邊疆的好男兒無需識得什麼大字,一生只縱橫於沙漠之間便是英雄氣概,而那只會搖頭晃腦的儒生,就算死讀了一輩子的書又能有什麼作為?他們又哪裡及得俠者的氣魄。」
關勝聽罷歡喜大笑,宣贊也笑道:「詩仙就是詩仙,李太白非同那些讀了兩本爛書就賣弄文學的俗子。」
此時那費衣氣的臉都綠了,但仍不敢發出一言。
幾人趕了幾日路到了西寧州,關勝、郝思文、宣贊三人去見劉仲武及高俅,未想一到廳內,劉仲武及高俅就命事先準備好的三四十個軍漢持械將三人圍住。宣贊見了持起鋼刀就要反抗,關勝急忙攔住。
只見關勝向劉、高二人施禮道:「兩位大人此是何意?」
劉仲武道:「關、宣兩位將軍休要誤會,你二人有功無過,我們只要拿了郝思文問話。」
關勝聽了忙問道:「此是為何?」
只見高俅冷笑道:「你們三人自堡寨一戰之後不知去向,念及你們多立戰功我也就不追究你們擅離職守之罪,但這郝思文卻遠走西域,更有人言說見他與西夏逆賊李察哥的王妃同行,此中必有別情,莫不是他被夏軍擒獲從而做了細作?」
宣贊聽了大怒:「放屁!我郝大哥哪裡是那等投降之人?他若投降如今宋夏休戰又何必回來?」
高俅笑道:「他回來就是為了潛伏在我軍內部。」
郝思文道:「我本就再無意軍旅生活,此番回來只想回到家鄉,又哪裡來的內應一說?」
高俅怒道:「你是因為奸計被我識破這番才改口的!」
關勝與宣贊見事不對頭,急忙亮出兵器,那邊郝思文也提起鋼槍,高俅見了嚷道:「你們待要兵變不成?」
劉仲武見了驚恐,急忙賠笑勸道:「三位將軍勿要惱怒,如今事情的對錯還沒有定論,我們也只是懷疑…懷疑而已,畢竟郝將軍曾到敵後多時,我們也有權過問,但我們絕無他意,只是暫時委屈郝將軍一時,問清楚便放了。」
郝思文勸關勝及宣贊道:「清者自清,我自由他們盤問罷了,二位兄弟若是動手卻反而說不清了,我豈能因此連累了兄弟們。」
因而關勝與宣贊放下兵器,那邊來人將郝思文押入牢內盤問,那牢中上下深知郝思文及關勝、宣贊好生了得,因而哪個敢拷打郝思文。關勝與宣贊每日都來探望郝思文,買來酒肉與他,等待他澄清罪名之日。
過了幾日忽然來人告知宣贊有人要見他,如今那人正在大廳內與劉仲武及高俅相談。宣贊好生疑惑,心想這是誰來見我?因而叫上關勝一同前往。一進內堂,宣贊見了那人急忙跪倒在地。
只聽那人對著宣贊罵道:「畜生!你害我找的你好苦。」
關勝見了百思不得其解,只聽宣贊對那人道:「孩兒拜見父親。」
關勝此刻才知道那人正是宣贊的父親,關勝急忙施禮道:「小的關勝拜見叔父,我乃是宣贊的生死弟兄。」
宣伏見了關勝儀表堂堂,想到自己兒子能與他結交心中大喜,因而笑道:「小將軍不必多禮,我來到此地之時就聽聞你的大名威震西北,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那邊劉仲武忙請關勝與宣贊也入座,關勝心想這番劉仲武與高俅如何對我們這般客氣?莫不是這宣伏位高權重?
宣贊向宣伏問道:「父親如何不遠千里而來?不知所為何事啊?」
宣伏呵斥道:「你這逆子還好意思問呢,你這一走沒把我和你母親急死,後來我多方打聽才知道,你這不知死的卻跑來這裡幹這殺身害命的勾當。」
宣贊笑道:「不礙事,不礙事,你看我這不是挺好的嗎?我這身武藝可算得到施展了,我殺了好多敵軍,別提多威風了。」
宣伏道:「你這離家兩年了,怎麼還和混球一般?」
宣贊聽了咧著嘴嘻嘻哈哈的笑道:「我人雖渾,但斬將殺敵卻是絕不含糊。」
話音剛落,只聽堂外一人踏步而來,大笑道:「是啊!贊兒如此才是我的好女婿!你這個郡馬這番是當定了!」
劉仲武、高俅、宣伏見了這人急忙拜倒,關勝不知為何,只想這人身份一定極其尊貴。
只見那邊宣伏也按下宣贊讓他一同跪拜,然後對關勝小聲道:「小將軍快點拜見陳王。」
關勝此時才明白,原來這人竟是當今的陳王趙佖,因而關勝也施跪禮。那邊劉仲武及高俅滿臉堆笑的讓趙佖居於中間高位,高俅親自端茶倒水大獻殷勤。
當天劉仲武及高俅大擺筵席,宣伏向趙佖言說關勝英雄,趙佖見了關勝儀表堂堂十分喜愛,就命他與宣贊同坐。關勝又向趙佖言及、擔保郝思文之事。
趙佖就對劉、高二人道:「方才我聽關將軍所言,相信那郝將軍絕非敵軍奸細,你等不可冷了功臣之心啊。」
高俅聽了急忙言道:「殿下英明!我等蠢笨錯怪了郝將軍,我這就放他出來。」
趙佖邀來郝思文一同飲酒,郝思文對宣贊小聲道:「兄弟竟然與當今的陳王相識!你為何從來沒對我和關家兄弟講過?」
宣贊笑道:「我早就和你們說過,我宣贊絕非是浪得虛名!」
卻說第二日宣伏護送趙佖先回朝去了,臨走交代關勝三人回去升賞,因而三人晚一步出發,準備在劉、高二人這裡辦完交割再行。而此時的劉、高二人那是嬉皮笑臉,態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關勝三人見了皆笑起來。
三人交割完畢收拾好行裝後準備向東京進發,宣贊於陸笑道:「此番我帶二位兄長到東京好好遊玩一番。」
三人正在行走之時,忽見原野之上數百的吐蕃羌民扶老攜幼,大包小裹的趕來,但見這行人皆是滿面風塵,蓬頭垢面。關勝心想這定是當初因戰亂而逃離家園的百姓,如今戰爭結束他們要重返故鄉了。
就在此時,關勝忽聽後方有人喊自己名字,關勝回頭望時但見一隊宋軍人馬,那費衣及牛邦曦皆在那行隊伍當中,為首一將關勝覺得眼熟,想了一陣才想起他是當初在雲沙關時和韓世忠在一起的主將田慧。
但聽那田慧對關勝三人說道:「童貫童樞密聽聞三位將軍英勇,因而想收做部將,三位請跟我一道去見童大人吧。」
關勝三人皆知那童貫非是良臣,因而關勝言道:「童大人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只是此番我們要跟隨陳王回京復命。」
田慧笑道:「這好說,你們先跟我去見童大人,陳王那裡童大人自會去說,他要的人陳王也會給個面子的。」
關勝笑道:「就不勞煩童大人了,我們到了京城聖上自會安置我等。」
田慧聽了尋思了一番後,道:「來人!將賞賜拿來。」
但見軍漢端過一盤金子來,關勝看時足有一百多兩。
那田慧冷笑道:「此點薄禮是童貫大人與三位的見面禮,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們不隨我回去也罷,但這禮卻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關勝深知他這是在威脅自己,強要收下這禮就是強迫三人必須歸於童貫門下,因而關勝蔑視道:「若是你讓我收時我卻偏不要收呢?!」
田慧大怒,那邊宣贊卻早已經持刀罵道:「我們不收又待如何?我們就不去做他童貫的走狗!」
田慧氣的直問道:「你!你說誰是走狗?」
宣贊笑道:「我好像踩著誰的狗尾巴了,要不怎麼有狗如此氣憤?」
就在眾人爭執之時,那群難民已到身邊,只見他們走到不遠處的草地上開始休息,其中一對父母打開一塊裹的嚴嚴實實的白布,從裡面拿出一點硬邦邦的乾糧餵給七八歲的孩子。此時那費衣見了,走上前去一腳踢翻那乾糧,那孩子頓時大哭起來,母親見狀急忙抱護孩子。
只見那父親對著費衣怒道:「你幹什麼?我們只是普通老百姓啊,你還有沒有點人性?」
那費衣惡狠狠的掄起鞭子就朝父親狠抽,邊抽邊罵道:「你們這群外族狗東西!死光了才好!」
旁邊那些宋軍軍漢見了,皆一發衝過去鞭打羌民,口中都說要為死去的親友們報仇。一時間,難民們哀嚎四起,慌忙奔逃。
那費衣狠抽了難民父親兩鞭,待再要抽之時卻發現怎麼也抽不動了,回頭看時,正是關勝拽住自己手腕。
但聽關勝大罵道:「狗奴才!你給我睜開眼睛看清楚了!他們只是普通百姓不是軍人!」
費衣歪著眼道:「他們都是羌胡,我憑什麼不能打?你和西夏、吐蕃又非親非故,礙著你什麼事啊?你不幫著漢人怎麼反幫起羌胡來了?你憑什麼管我?」
「我憑這人世的良心!」關勝大怒,狠狠一個雷鳴也似巴掌直將那費衣抽的暈死過去。
此時宣贊大罵那群鞭打百姓的軍漢:「你們這群直娘賊!看老子不劈了你們!」
說罷宣贊拔刀上前,那些軍漢嚇的屁滾尿流,盡皆逃竄。
郝思文攔住宣贊,對著軍漢呵斥道:「若是有仇就到兩軍陣前廝殺,如何卻只敢欺辱百姓,此是何道理!」
那邊田慧見三人動手,大怒道:「你們三個傢伙待要投敵叛國嗎?膽敢如此全無階級尊卑的在我面前撒野。」
只見宣贊怪眼圓睜,拔出鋼刀大罵田慧道:「我級你八輩的祖宗!看我不削平了你個豬狗!」
郝思文阻攔不住,宣贊揮刀便奔向那田慧。
「哎呀我的娘啊!」那田慧嚇的帶著軍漢抱頭鼠竄,連金子都忘了拿。
牛邦曦見狀也扶著暈死過去的費衣回城去了。
關勝見他們一發散了,於是過去扶起那被打的難民父親,郝思文拿過水袋和乾糧給那母親,難民一家三口連連稱謝,旁邊逃竄的難民見狀也都回到此地。
宣贊看著丟在地上的金子對關勝道:「哥哥,這些金子怎麼辦啊?」
關勝笑道:「百姓常道『打了桶(童貫),潑了菜(蔡京),便是人間好世界』,如今他留下這些金子也不能浪費了。」
關勝仰天大笑道:
乞我白萬金,封我異姓王;
不如獨悟時,大笑任輕狂!
言罷,端起那盤金子朝天猛的一撒,登時如同下了一場金雨,那邊難民急忙過來拾取。
郝思文與宣贊見了他這般豪情皆是敬佩,郝思文讚嘆道:「兄弟真是海闊心胸,雲天高義!」
關勝聽罷言道:
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
義之所當,千金散盡不後悔;
情之所鍾,世俗禮法如糞土;
興之所在,與君痛飲三百杯。
「願你我兄弟脫離開這爭權斗勢的名利場,從此能夠把酒言歡,笑傲天涯!」
關勝三人馳馬而行,那邊難民中有人忽然說道:「我認得他們!那個青袍赤馬的將軍是大刀關勝!和他一起的一定是郝思文和宣贊!」
於是難民皆向三人方向而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