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燁臉色雪白,聲線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哀求,「善善,你傷著了,先別鬧可好?」
甄善不為所動,警惕著他的靠近。筆硯閣 www.biyange.com
言燁閉了閉眼,伸手,迅速點了她穴道。
甄善身體一僵,身體無法控制地往後倒去。
言燁抱住她,溫柔地扶著她靠在軟枕上,只是卻不敢去看她。
他捲起她的褲子,膝蓋傷口不深,磕破了皮,明明是小傷,可傷口卻不斷地冒著血絲。
言燁心臟驟縮,剛想去拿藥箱,蠱婆婆大步地走了進來。
「怎麼回事?丫頭,你怎麼把膝蓋摔成這樣的?」
蠱婆婆快速給她處理了傷口,只是見她只看著自己,沒有回話,皺了皺眉。
突然,蠱婆婆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言燁,抬手幫她解了穴道。
「丫頭沒事吧?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甄善垂眸,淡淡搖頭,只是攏在袖中的手卻死死捏緊,厭惡透了自己這種無力的感覺。
蠱婆婆轉頭就對言燁劈頭蓋臉一頓懟,「她都這樣了,你還想怎麼樣?她究竟哪裡對不起你了,你要一而再這般踐踏她?」
曾經叱吒天下的一代王者,如今纏綿病榻,被囚禁在仇人畫好的牢籠中,還不夠慘嗎?
現在,連她最後一點尊嚴,他都要去踩……
蠱婆婆心中除了怒火,還有無盡的悲涼。
當初,自己救下她到底是對還是錯?
此時,她活著大概還不如死了。
言燁看著她,聲音微啞,「我沒有。」
「沒有?我看你是一點一點折磨死她吧?明知她如今體弱,還讓她受傷,你知不知道,現在,在你們看來,一點小傷小痛,極有可能會要了她的命?」
言燁眸光晃了晃,低聲道:「抱歉。」
他真的從未想過讓她再受傷的。
「遇見你,她可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
「婆婆,別說了,」甄善淡淡打算蠱婆婆的話。
再倒霉,也是她自找的!
這點,她沒打算怨天尤人,自己種下的果,再苦,也要自己咽下去。
「我的生死也與他無任何瓜葛,無需再將我跟他扯在一起,」
言燁心臟抽痛得厲害,張了張唇瓣,想說什麼,看著她冷漠的側顏,卻語塞。
曾經她在他面前有說不完的話,如今,她連半個眼神都吝嗇了。
他貪戀她的溫暖,又親手毀掉她。
言燁自嘲地扯了扯唇瓣,眷戀地看了看她,失魂落魄地離開。
「呵,師徒的演技可真是一個比一個好,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們有多痴情,」蠱婆婆冷笑。
甄善不想再談及那人,「婆婆,我還有多少時日?」
「呸呸呸,丫頭,你胡說什麼呢?」
「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不過是用那些珍惜藥材強撐的生機。」
這具身子看著漸漸好轉,內里卻如同泡沫,隨時會碎掉。
蠱婆婆臉上划過一絲痛楚,「丫頭,別這樣說,老婆子怎麼都會想辦法保你的。」
甄善眸光輕晃,「婆婆,您覺得我如今生死有何區別?」
「丫頭,好死不如賴活著,」蠱婆婆輕拍她的手,「當年,我被天機無情地取出心頭血,牽連腹中三個月的孩子化為一灘血水時,我也想過輕生,可後來……」
蠱婆婆搖搖頭,「不過是親者痛,仇者快,所以,就算是為了苗疆的族人,我也要活著。」
甄善勉強地笑了笑,「我明白,只是大限若至,誰也擋不住,婆婆,我問這個,不是想輕生,而是我必須在大限來臨前,為風吟,為阿煜和姐夫他們報仇雪恨。」
「可你這樣,就是把自己往絕路上逼啊。」
「我本就該隨著風吟一起埋葬。」
蠱婆婆悲哀地閉了閉眼,「你從來都是這麼執拗。」
甄善握住她的手,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婆婆,回苗疆吧,無論如何,我相信你的族人是不會怪你的,也是最期盼你回去的。」
她依舊無力再去守護什麼的,只希望蠱婆婆能躲開這些恩恩怨怨,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要摻和進這腥風血雨的爭鬥中。
蠱婆婆唇瓣輕顫,那句「我哪裡有臉再回去」怎麼也說不出來。
她怎麼忘不了這次偷偷跑回去,看到大祭司、還有阿媽蒼老的面容,每天日落都一直在眺望著中原的方向,似乎在等著什麼人歸來。
「我、還能回去嗎?」
甄善嘆息,「您說我心軟,可真正心軟的是您自己,若是您想殺天機閣主,有的是機會,但您沒下去手,又無法原諒……只是,這多年,婆婆,也夠了,別再為不值得人耗費時間了。」
蠱婆婆深呼吸,許久,伸手,一隻散發著絲絲冷氣的白色小蟲子沉睡在她的掌心,「這是我練出的忘情蠱……我趕回來的時候,卻晚了,丫頭,你跟我回去吧,忘掉這裡的所有,就跟你說的,別再為不值得的人傷害自己。」
甄善抬手,合上她的手掌,拒絕那隻得之不易的蠱蟲,「我身上背著的是國讎家恨,不能忘,有些事,也不能不去做。」
最重要,言燁如今大權在握,手段狠絕,若她去苗疆,也不過是讓苗疆變成第二個風吟。
「何必呢?丫頭。」
甄善垂眸一笑,「婆婆,多謝。」
以往她總想著要讓婆婆安享晚年,若她有一日,想報仇了,自己就出兵為她討個公道,嫩死那個負心漢。
可現在……除了一句多謝,她只剩下虧欠和不連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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