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通站在那裡被人指指點點,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言語似乎已經失去力量,陳嬌的失望和衛馥的眼淚糅合在一起,輕而易舉在他心頭割開傷口。
&他動了動唇,看向陳嬌的眼中帶了祈求:「嬌嬌,我們一定要鬧到這樣嗎?為什麼不能朝歌地方坐下來,心平氣和聊一聊。」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扶衛馥:「嬌嬌,衛馥懷/孕了。我不能不負責任,這是我的孩子。」
陳嬌的眼睛脹得發痛,她竭力想要忍住,眼淚卻還是很不爭氣地滾落下來。那眼淚是滾燙的,落在臉上像是讓人發痛。
&通,你怎麼能無恥成這樣?你以前不是這樣的,究竟是哪裡走錯了,你告訴我啊!」
劉通半摟著衛馥,臉上有痛惜。
衛馥抽泣著,幾乎喘不上來氣。她的哭泣是哀婉的,是傷悲的,是楚楚可憐的。
&你了,你別怪阿通。就當我不要臉,是我纏著他的。我愛他!你知道什麼是愛情嗎?」
&本來就不要臉。」似乎看穿了劉通不會有反應了,陳嬌反倒冷靜下來。眼淚已經冰涼地掛在臉上,她表情麻木,眼神空洞地看著面前相擁的兩個人。「愛情?如果我不知道愛情,你覺得,我為什麼還要嫁給面前這個摟著你的男人。」她後退一步,最後看了他們一眼,轉身離開:「袁笠,我不想再看下去了,我要回去。」
&嬌!」劉通想要追上去,卻被再度被袁笠攔住。
袁笠站在他面前,不屑而冰冷地嘲諷:「你的真愛就在你身邊,至於嬌嬌,就請你暫時放過她吧,她已經夠痛苦的了。」
衛馥緊緊抓著劉通的衣袖,眼淚還在不停落下來。她這樣的女人,就連哭的時候都是漂亮的。不像陳嬌,一哭就聲嘶力竭,毫無形象可言。衛馥哭著,卻依然像是露水打濕梨花,美得叫人心痛。
劉通回頭看了她一眼,就再也想不起陳嬌的眼淚。他緊緊把她抱進懷裡:「別哭,你別哭。我還在你身邊。」
她仰起頭,一字一句地問:「我們是相愛的對不對,你一點都不愛你老婆對不對?」
他還沒回答,一旁的袁笠卻先對她開了口:「你是不是覺得,只要仗著真愛這個名號,一切都是可以被原諒的?衛馥小姐,我告訴你,不是這樣的。這世上除了愛情,還有很多需要肩負的東西。比如說責任,還有道德。你欣賞你追求真愛的勇氣,卻鄙視你真愛的對象。毫無三觀和道義,這真讓人噁心。」
說完,袁笠也不看兩人的反應,直接轉身追上陳嬌的背影。
陳嬌四個月大的肚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她走得很快,袁笠花了一點時間才追上她。才追到她身後,路那邊就有兩個持刀的男人,被警/察追著往這邊跑。
他們想要挾持陳嬌。
袁笠覺得自己在那一瞬間肯定是超人附身,他救了陳嬌,即使自己被歹徒捅了兩刀。
大量失血讓體溫迅速變低,袁笠費力地睜開眼睛,眼前的世界都變得灰暗了。唯有陳嬌身下的那抹紅,是唯一的色彩。
陳嬌是被他甩出去的,她沒事,孩子卻有事。她肚子應該是很疼的,可是看見袁笠腹部流出的血,卻一點都感覺不到了。她只記得自己在一片混亂中上前,費力地,握住了袁笠的手。
&笠……」
袁笠連呼吸都變得艱澀了,他氣若遊絲地說:「嬌嬌,對不起……」嬌嬌,對不起。沒能保護好你,還是讓你受傷了……
&已經做得很好了……袁笠,我什麼都沒了,你別走,別離開我……」她倉皇而無助地俯下/身抱住他,眼淚滴在他脖頸上。
他動了動手指,想要摸/摸她的頭,卻終究再沒有力氣了。
他極其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啟唇想要對她說出埋在心底的話,最後卻還是,沒能說出口。他閉上雙眼,想到,其實這樣子,已經很好了。
能夠被她這樣抱著,能夠感知她的眼淚。
他深感滿足,別無所求。
&笠這樣的,才是真正的好男人。」陸千金揮了揮衣袖,面前的水霧瞬間消散在空氣里。
趙幻離正在吃自己儲物空間裡的蛋糕,估計是從21世紀帶過來的,散著甜膩的香氣,聞到都覺得發齁。他卻一口口吃得不亦樂乎。陸千金看見他拿出蛋糕來的時候整個人都覺得有點不好,現在這世道,難道已經普遍流行男人喜歡吃甜食了嗎?
吃完最後一口,隨意把垃圾往儲物空間裡一扔,趙幻離隨意道:「好男人?好在哪裡?」
&少他是真的愛陳嬌。」
&的愛太小心翼翼了。」說實在的,趙幻離很看不慣袁笠的愛情觀。「愛一個女人,就要把她留在身邊,然後對她好。而袁笠連愛這個字都說不出口,已經近乎懦弱了。」
&懂什麼。」陸千金對他的愛情觀嗤之以鼻,「不過男人基本上都這德行,都喜歡當劉通那樣的人。」
趙幻離朝她看過來,一雙眼睛燦若星辰,漂亮得讓她有種熟悉感。他抬起手勾起她的下巴,輕聲道:「別把我和那種男人比,他連自己真正想要的都不知道。」
她側頭躲開,「難道你就知道?」
&少我很明白,自己想要的女人究竟是誰。」
陸千金道:「劉通也很明白,他和衛馥不是真愛?」
&愛?」提起這個,就連趙幻離都很不屑,「那種算什麼真愛,毫無基礎,一打就散的鏡花水月。」
&麼意思?」
趙幻離卻不想再多說,拉著陸千金站起身。「行了,辦正事,跟我去個地方。」
又是冬天了。
風雪交加的日子,不知道娘娘找不找得到回家的路。
浮翠嘆了口氣,往盆里添了一張紙錢。皇后娘娘離開已經多久了?一開始還記得清,到現在,竟然已經很模糊了。
燒完紙錢,浮翠又重重磕了一個頭,才起身準備回屋。
卻沒想到轉過身就看見那個女人。
那個曾經讓皇后娘娘恨得咬牙切齒,最後一瓶鴆毒害死了娘娘的人。
如今的皇后衛子夫,她拖著赤色裙裾緩緩走來,在這漫天白雪之中,顯得格外刺眼。
浮翠咬咬牙,卻還是彎腰行禮:「浮翠給皇后娘娘請安。」
陸千金看見了浮翠眼中濃烈的恨意,一瞬間她有點愣,過後卻又覺得尋常了。隨意抬了抬衣袖示意她起來,看向一旁還燃燒的火盆:「給陳姐姐燒紙錢?」
浮翠輕聲回:>
在宮闈之中燒紙錢是禁令,她本應該跪下求饒的,那樣說不準面前這位溫柔賢淑善良仁厚的皇后,還能饒她一次。可是她沒有那樣做。她甚至覺得,自己其實已經活夠了。早在皇后娘娘死去的時候,她就應該跟下去,伺候娘娘的。
而不是這樣苟延殘喘地活著。
出乎意料,她竟然沒說些什麼。只是隨意點了點頭,輕聲說:「將殿門打開,本宮進去看看。」
陸千金轉身就要往殿門那裡走。趙幻離想要的東西大概就在這裡,他讓自己一定要進去看看。還沒抬腳,就被浮翠攔住。
&敢攔本宮?」
&死燈滅。」浮翠左右是不想活了,乾脆好好亮出了自己的反骨。「我家主子都已經去了,娘娘也已經登上了這個位置,又是何苦,還不肯放過她?」
有點意思,看起來衛子夫並不是真的像傳言中說的那樣,大度而無私,溫柔而婉約。至少陳皇后,真的是折在她手裡。否則這個宮女不會這麼怨毒。
&宮只是想進去看看。」
&後娘娘!」她這一聲叫得充滿譏諷,「長門宮區區冷宮,不值得踏足。更何況我家主子生前不想看見你,死之後,肯定也不願意再看你走進她的宮殿。」
陸千金微笑地看著她,「你是好奴才,可惜和你主子一樣,看不清形勢。」說罷,揚聲道:「來人,把她給本宮帶下去。打開殿門,本宮要進長門宮。」
&浮翠的話才起了個頭,就被人捂住了嘴,一左一右牢牢把她的手臂往後壓住。
陸千金一個人進了長門宮,當然身後還跟著一個全場隱形的趙幻離。
長門宮空置已久,進了殿門卻不見灰塵。看起來那個丫頭打掃得很勤快,即使主子已經不在了,地方也還是要乾乾淨淨地。
&說主子像奴才,看那宮女的樣子,我大概就能明白陳阿嬌失敗的原因是什麼。」不會審時度勢,骨頭太硬的人往往沒什麼好下場,能屈能伸才是硬道理。
趙幻離譏笑一聲:「是嗎,看素瑤的樣子你的千金樓早該倒閉了。」
「……」不帶這麼打擊人的。陸千金白了他一眼,「我不跟你一般見識。說吧,你費盡心思非要到這裡來,究竟想要得到什麼。」
一開始還以為他是想要陳阿嬌為他做點什麼,可是現在看來很明顯不是。陳阿嬌都死了那麼多年了,還能有什麼用處?
&一卷竹簡。」趙幻離已經開始動手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