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神宗所處的青麓山脈中有一個禁地森林,蒼古的大樹或高或低,幾十人合抱的樹幹,超過百丈的高度,覆蓋方圓數百丈的巨大樹冠遮天蔽日,擠滿整個森林的空隙,長滿巴掌大小的鋸齒葉子,一圈又一圈爬滿粗大的樹幹,青黑色表面似有翠綠的血管蔓延。
利如劍刃的太陽光線從密麻激射而下,豁出性命般試圖刺穿厚實的鋸齒樹冠,可是能成功的寥寥數計,深綠潮濕的青苔緊緊吸附在強勁樹根表面,連成一片,隨處可見。
祁修兩人走進森林,徹骨的陰風迎面吹來,只穿著普通短衫的亞舍跟在祁修身後剛走兩步,透骨的陰冷如蛇般附蝕□□在外肌膚,體內的劍氣立刻釋放在外,形成一層淡薄的護體,可是無法阻擋陰風的侵蝕,薄弱的護體輕易被刺破,這裡的風,練氣期竟然毫無抵抗能力。
凜冽的陰風在亞舍筋脈內肆意亂竄,深入骨髓的疼痛讓他寸步難行。前方祁修徑直往前走,吹來的陰風在他身外一米之處湮滅,衣角沒有任何的波動,絲毫沒有受到影響,閒庭漫步如同在自家的庭院。亞舍目瞠咬牙忍住劇烈疼痛往前邁,每走半分,原本紅潤的臉上就蒼白一分,很快面色被虛弱的白色包裹。
他的雙眼一直盯著越行越遠的紫色身影,墨綠色的瞳仁里漸漸浮上幾絲血色,額頭上青筋爆突,細瘦的麥色頸脖變得粗大一圈,已經快到極限了。如果那人一直不回頭……亞舍心中隱隱漫上一種苦澀的刺痛,呼救的話語哽在喉嚨,雙唇卻死死緊閉,不肯發出。他知道,只要他向那人求救,他就能馬上脫離現在的痛苦,但是心裡有股氣一直憋著遲遲不肯鬆口,他不能成為那人的累贅。
區區的陰風,就讓他寸步難行,果然他的修為還是太低了。
可他不會屈服,才剛剛開始,他說過他要用手中的劍來保護師兄,如果連師兄的腳步都跟不上,以後還談什麼守護!
亞舍半屈著膝蓋,整個身軀半彎,雙膝顫抖不肯完全下跪在地面,深邃的眼窩處突然不住留下血淚,唇瓣已經被牙齒咬破,不成模樣。
就在亞捨身體搖搖欲墜的時候,前方的祁修忽然停下腳步,一件月白長袍被扔至他的身上,把他全身上下都包裹起來。衣袍覆蓋的那一秒,虛弱的亞舍感到體內肆意虐橫的陰風猛然消散,感受不到一絲風勢,渾身通透輕鬆。汗涔涔的頭髮軟濕趴在額前,整個像剛被水裡撈出來一眼,汗臭味與魚腥味想結合,糅合成一股奇怪的臭味。讓人不易忽視。
&兄」
他接住身上的衣袍,驚喜地喊出聲。
&上」
&的!」
亞舍趕忙穿上乾淨的衣袍,貼合肌膚,清亮舒爽,一身輕鬆,被風肆虐的疼痛感瞬間消失。他趕快運行體內的靈氣發現,自己的氣海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被擴寬了一些,對於天地的靈氣感應度更加敏感。
對於在陰風中支持了十多息的亞舍,祁修還是比較滿意的,至少此人的意志力合格了。
這片森林被劍氣神宗設為禁地,禁止金丹期以下的弟子進入,因為光裡面四處縱行的尋常風就能輕易割裂金丹期以下的修行者的筋脈,更別提盤踞在森林中的各種等級的魔獸。
亞舍跟在祁修身後,兩人一路斬殺尋著人氣追蹤而來的魔獸,屍橫遍野,亞舍知道他的師兄能力非凡,但是第一次親眼看見他一劍削落相當於金丹期後期的四階巔峰魔獸,還是吃驚不已。心中壓抑的情愫蠢蠢欲動,愈加強烈。
祁修收割完最後一隻襲擊他們的魔獸,收劍往一顆大樹走去。後面的亞舍抹了抹臉上的血跡也緊跟著走過去。
&餓了」祁修盤腿坐下,淡淡地說了句。
在外圍設完防護鎮的亞舍聽後,立馬點頭,動作利索地從收納袋中取出一隻巨大魔獸腿,這是不久前獵殺的四階豬鬣王獸後腿,一取出,濃郁的血氣撲鼻而來,鮮紅的肌肉紋路還十分清晰,很是新鮮。
祁修瞟了眼在旁邊忙活的亞舍,慢慢閉上眼睛靜靜打坐修煉。
不知道為什麼,為祁修準備每餐的食物是他最快樂的時候,擁有豐富的野外烤肉經驗的他在烤肉方面能力非凡,他看得出祁修喜歡吃他烤得肉。這種發現讓他更加的賣力,至少終於感覺自己有點用處了,最好讓師兄戀上他的烤肉,最終離不開他的烤肉,當然,這種荒誕的想法,亞舍也只能想想。
火焰升騰,被火烤得酥焦的後腿上金黃色的油脂順著表皮滴落,發出滋滋聲響,濃郁的肉香頓時瀰漫開去。
忽然頭頂上方傳來一陣悉索聲,數片樹葉掉落,其中一片悠悠飄落至大腿肉上,霎時,燒烤樹葉的特有清香飄出,混合著濃郁的肉香愈加的引人饞蟲大發。
&兄好壞!」
一聲帶著鼻音的少年聲音從頭頂傳來,緊接著一道身影從樹梢跳下,出現在祁修他們面前,看都不看亞舍就對著微閉雙眼的祁修撒嬌:「就知道瞞不過師兄,還拿烤肉來引出我,師兄要不要這麼壞。」
亞舍見突然出現的少年想靠近祁修,下意識呵斥快速飄移過去,攔在他的面前:
&想幹什麼!」
可等他看清少年的面容後,又不禁驚呼出口:「是你!」
齊幽玄柔和的神情在見突然阻攔他的亞舍後,唰的冷下來,鼻孔上揚,睥睨地看著面前同他差不多歲數的人:
&種,讓開。」
聽到「賤種」這個稱呼,亞舍立掌在前的雙手慢慢緊握成拳,餘光悄悄掃了一下身後還未有任何反應的祁修,墨綠雙眼迸發凶光,如一隻野狼:
&兄在修煉,你不能靠近他。」
&你以為你是誰,低等的種族,一個賤種還敢在我面前如此張狂,能允許你跟隨師兄那是對你莫大的恩賜,別以為大峰主同意你跟師兄一起下山就把自己當成一個東西了,你就不是一個東西,連最低賤的蟲獸都不如,低等血脈,弱小修為,醜陋面容,你出現在師兄面前不僅髒了師兄的眼睛還成為他的累贅!」
&我不是累贅!」
齊幽玄尖銳的嘲諷讓亞舍血氣亂漲。
&不是累贅?」齊幽玄聽後諷刺的哈哈大笑,「真是笑話,這一路,要不是師兄護著你,你以為你能進入禁林深處嗎,沒等你踏進禁林一步就被低階魔獸撕碎,屍骨無存了。砍殺一直二階剛爪狼還要奮戰數十刻,弄得自己狼狽不堪,簡直無能至極,我在築基初期,砍殺一隻三階戰熊輕輕鬆鬆。哪像你現在基礎劍法還沒練成大成,十歲孩童都比你厲害。」
說完,他不經意地看到了正在燒烤的魔獸腿肉,語氣一轉,有些陰陽怪氣:
&你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還能給我們當個廚子。以後你就躲在我們身後乖乖當個奴僕,伺候好我們就行,如果你把我們伺候得舒服了,我們還會給你點賞賜,保你性命無憂。」
&直欺人太甚!」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亞舍聽著齊幽玄滿口的嘲諷,想著身後那人還坐在那裡,低下的身份被人三番兩次掛在口邊,一種強烈的自備和恐懼開始蔓延並糅合成無邊的憤怒,他自小就知道自己長得與旁人不同,怪異的長相經常有人喊他妖獸,這種不倫不類的相貌,他自己都猜測自己的血脈肯定不純,可是在哪裡說他都行就是不能在這個人的面前說他,他嘶吼著咆哮而出。揮起手中的劍劈向眼前的齊幽玄。
齊幽玄看著朝他揮下的劍,眼神充滿了不屑,快速一轉就避開了劍刃。亞舍的劍法在他的眼裡破洞百出,軌跡清晰可見。
&慢又弱,果然無用。」
突然他兩指相併,形成指劍,一道亮光直射瘋狂進攻的靈劍,清脆的「砰」聲,亞舍感到一股強勁的衝擊力擊打在劍身上,身子立刻被衝擊得飛出數米,狠狠砸在後面的粗壯樹幹上。胸口劇烈疼痛,渾身像是快要四分五裂,碎成無數塊。
&
鮮紅的血水抑制不住地從亞舍的嘴角溢出,他知道他的內臟受傷了。他艱難地起身,握著劍,眼神狠厲地盯著一塵不染,高傲看向他的齊幽玄。還想揮起劍衝過去,就感到一陣清風禁錮住他的身子,強制性把他按下癱坐在地。
&了」
祁修緩緩睜開雙眼,體內的靈氣慢慢沉澱,本想安靜地穩固修為,沒想到這兩個鬧出一場鬧劇。
他看著齊幽玄,面無表情:
&讓你跟出來,回去。」
本來見祁修睜開眼睛十分開心的齊幽玄聽到祁修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有些不開心了,嘟起嘴撒嬌道:
&不,師兄下山歷練帶那個賤種都不帶我,我不開心。」
&意言辭,小七。」
&本來就是賤種呀。」
祁修臉色微變,眼神冷冷地看著齊幽玄。
齊幽玄看著祁修的毫無波瀾的雙眼,縮了縮脖子,他知道師兄生氣了,立馬改口認錯:
&不起,師兄,我知道錯了。」
&他道歉。」
&齊幽玄驚呼,隨後甩頭惡狠狠瞪了亞舍一眼,不情願地說了句:「對不起」內容含糊不清。
&點聲」
&不起!!!」齊幽玄頓了頓,朝亞舍吼了句,吼完胸口憋著一口氣,悶得他立刻轉頭不想再看見亞舍的臉。
&呵,沒關係」
見齊幽玄憋屈的模樣,亞舍心裡大爽,依靠在樹幹上,抹乾淨嘴角的血跡,冷冷回了句。
齊幽玄胸口的氣更加大了:「你>
&了,你回去,小七。」
祁修淡淡地說,「別讓你師尊擔心。」
齊幽玄是雷系單靈根,天資聰穎,修煉天賦高達三品,十五歲已經是金丹初期修為,更是最有望百年內突破元嬰期的天才弟子之一,九玄峰二峰主三毓真人的關門弟子,十分疼愛,不會輕易讓其獨自下山,要是中途出了意外,宗門都要悲痛不已。這次其肯定是偷跑出來,祁修肯定不會讓他跟著一起去,接下來的路危險重重,他可不想出了什麼意外要負責。
&兄,就讓我跟你去吧,我金丹期的修為,我已經把你教我的雷暴劍訣練成了大圓滿,肯定不會拖你後腿的!」齊幽玄湊到祁修身邊,眨巴著大眼睛,可憐兮兮地搖晃,「我的絕幽劍法遇到瓶頸了,一直突破不了,師父也說過要看個人機緣的,那不就說要我出去歷練找機緣嗎!你看師父都答應了,師兄,你就讓我跟著你們吧。」
&去」
祁修根本就不吃他這一套,沒有商量的餘地。
&我就不,你去哪我就去哪。而且,憑什麼,那個賤、傢伙就能跟著你,我就不行啊!」齊幽玄見祁修軟的不吃就開始撒潑了。
祁修淡淡地看了眼撒潑的齊幽玄,穩如磐石,不為所動:「你不肯,我只能送你回去了。」
&麼?」
齊幽玄還未反應過來,只見祁修拔劍,劍光凌厲,一劍劈裂時空,一個推力把齊幽玄推入空間縫隙中,對湮滅的驚呼置若罔聞。隨後,向天投出一封飛信。
一旁的亞舍呆愣地看著齊幽玄被無情地扔入縫隙中,消失不見,呆呆地問出聲:
&兄,他——會沒事吧?」
&有人去找他的,走吧。」
祁修提劍繼續往前走。
這時,亞舍的傷勢也恢復得差不多了,他跟上去時候,回頭看了看已經冷卻的烤肉,遲疑了一會兒,但很快的轉頭跟了上去。告訴自己緊記,等下休息的時候馬上烤肉給師兄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