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特伍德身體衰弱的事情並沒有公布外界,轉了文職後,在官方的說法只是不能繼續使用抑制劑而不適宜留在軍隊——事實上,亞特伍德的腺體受到了損傷,信息素也不得不定時的依靠手術抽除。
哈梅爾煩躁的抽了口煙,始終壓不下去自己心頭的憂慮,在辦公室內來回踱步,最終走到窗邊往下瞧,又在樓下看到了鄧普斯等待的身影。
當初的少年已經真正成了一個富有魅力的男人,有力結實的臂膀成為了多少異性想要依靠的避風港。他身量比哈梅爾還要高些,雖然強壯,但並不顯得粗狂,身上有大家族所養就的氣質。
鄧普斯的存在足以令所有omega為之狂魔。讓哈梅爾心裡覺得可惜的是,鄧普斯一頭吊死在了亞特伍德這顆樹上,亞特伍德看上去也不像是無動於衷,但他顧慮自己隨時可能崩潰的身體,也一定不會接受鄧普斯。
&果亞特伍德的身體健康就好了。」哈梅爾嘆了口氣,瞥見鄧普斯身邊又圍了不少仰慕者,忍不樁嘖』了一聲,「亞特伍德覺得自己耽誤了鄧普斯,可鄧普斯這些年不也是心甘情願嗎?這兩人不知道能鬧到什麼時候。」如果當初沒有一時心軟答應亞特伍德保守這件事,她估計早忍不住告訴鄧普斯了。奈何她一再勸亞特伍德,他也只會說「即使鄧普斯答應,我也不會答應」,真是急死她這個旁觀者了!
哈梅爾張望了一下,依稀在樓道處看到了亞特伍德的身影。他似乎是看到了鄧普斯,身影停留了片刻,突然轉身走開,似乎要從另一處離開。
鄧普斯卻先在他離開前發現了他,越過旁邊的omega,直直朝著他快步走去。
哈梅爾笑了笑,想到這招還是她偷偷教給鄧普斯的。都說烈女怕狼纏,更何況亞特伍德對他也不是沒有感覺,又是個心軟的。她還特意告訴了鄧普斯不少亞特伍德的「弱點」,以避免鄧普斯這個木訥的傢伙不懂得追人。
&油吧鄧普斯。」哈梅爾看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笑著拉上窗簾,喃喃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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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的鄧普斯追到了亞特伍德的身側,並未出聲,只是默默跟著對方。
亞特伍德見躲避的正主追上了上來,抽了抽嘴角,清咳一聲,「剛才以為忘記帶文件了。」蒼白的解釋後,亞特伍德尷尬的轉身往原本的方向走去。
鄧普斯依舊默不作聲的跟在他身後,惹得亞特伍德忍不住皺眉看著他。
辦公大區的高樓底部形狀是一個巨大的圓柱,四周是全然透明的窗,能見到藍空下來來往往的懸浮車。後面的高樓頂上是一台巨大的視頻熒幕,正播放著一段內容嚴肅的新聞。鄧普斯板著臉的模樣和播報新聞中的主持人驚人的相似,亞特伍德瞥了一眼他背後的屏幕,發散的思維才跑了回來,「您有什麼事嗎?」
&要使用敬語。」無數遍重複最後一句話,鄧普斯低垂著眼,細長的睫毛突然顫了顫,修理得十分清爽的短髮無能掩飾這個大男孩羞澀得發紅的耳朵,「我只是想跟著你而已。」
亞特伍德唇角勾了勾,又迅速的遮掩,「我有事要處理,如果沒什麼事的話還請回去吧。我想您最近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忙。」
說著兩人已經走過大廳,鄧普斯還未將哈梅爾教他的話說出口,卻被一道嬌美的聲音打斷:「鄧普斯!」
來人是五皇女瑞拉,是亞撒同母的胞妹。她身材嬌小,身上永遠穿得十分繁複華麗,氣質嬌美,剛剛成年的嫡系omega公主看起來總是格外受alpha和beta的喜愛。
亞特伍德看到了她,也看到了她身後的亞撒,於是頓住腳步,恭恭敬敬的朝著兩人行禮。
&亞特伍德,你真是越來越漂亮了,真不敢相信你比我年紀還要大些。」不知是真是假,亞撒眼裡帶著驚艷,在亞特伍德直起身後溫柔的掬起他的手欲印下吻手禮。
鄧普斯先一步大反應的拉過亞特伍德的手,並陰鬱的看了亞撒一眼。
&吧。」亞撒無奈的聳了聳肩,「我忘了你的追求者正跟在你身後呢。」
亞撒和哈梅爾關係很好,亞特伍德也明白他方才不過是開玩笑,現在卻被手上鄧普斯覆蓋著的手握得有些尷尬,偷偷的掙了掙。
瑞拉仰慕鄧普斯的事基本人盡皆知,此時看到這幕,不甘的咬了咬唇。她曾當面找過亞特伍德的麻煩,但事後卻被亞撒修理了一頓,鄧普斯對她也沒什麼好臉色。她倒是想嘲諷亞特伍德幾句,卻礙於兩人在場,整張臉都黑了也不得不將話憋到了肚子裡。
&是來找哈梅爾的,我先走了。」亞撒拍了拍亞特伍德的肩膀道別,別看了眼瑞拉道:「瑞拉,我有事不能陪你,你也該回去了。」
瑞拉撇嘴瞄了眼鄧普斯,「我會回去的。」
亞撒懷疑地打量了她幾眼,便朝亞特伍德揮了揮手離去。
目送亞撒離開,亞特伍德便也朝瑞拉告退。瑞拉毫無刁難的點了點頭,但鄧普斯剛抬腳要跟著亞特伍德走,她卻突然拉住了鄧普斯,「鄧普斯,你要去哪裡?」
她挽著鄧普斯的手很快被甩開,臉上的笑容卻未發生改變。鄧普斯本不欲回答她,剛轉身卻聽到瑞拉的聲音說道:「你非要追求亞特伍德嗎?他現在連生育能力都沒有了,你的家族不會接受他的。」
鄧普斯腳下突然一頓,被這個消息震住了,「你說什麼?」
他本回頭看了瑞拉一眼,餘光卻瞥見亞特伍德突然受驚跑開的身影,頓時擯棄了腦中浮現的種種念頭,迅速追了上去。
但等他跑到樓外時,只能看到亞特伍德的懸浮車行駛離開的背影。
鄧普斯頓時有些著急,聯繫對方並沒有回覆,他只好找上哈梅爾。
「……突然跑了?」哈梅爾看著焦急的鄧普斯,撐著下巴想了想,「原來他是怕你知道的啊?」
&底是什麼事?」見哈梅爾眉中少見的沉重,鄧普斯心頭重,心裡能預見,也許有一個天大的壞消息正等著他。
哈梅爾卻只是揉了揉眉頭,推脫道:「不如你還是親自去問亞特伍德吧,他不允許我們把事情告訴別人,包括你。」不過思及瑞拉或許是通過什麼途徑知道了一些亞特伍德的事,哈梅爾再度頭疼的揉了揉眉心,抱胸往身後的軟椅上一倒,半闔著眼睛。
鄧普斯自然不能沖哈梅爾說「沒關係,你偷偷告訴我,瑞拉背鍋」,雖然他心裡的確有這個想法。但哈梅爾也先一步想到了,「亞特伍德有自己的想法,我還是建議你和他溝通一下,你們好好做決定吧。」
鄧普斯神情已經有些凝重,「他現在在哪裡?」
&傻啊?」哈梅爾翻了個白眼,「他本來是要給昆西送文件的,以他的性格,不論心情如何,現在一定是先處理自己的公務去了。」
鄧普斯眼前一亮,迅速的關上了通訊,轉身追人去了。
哈梅爾看著一片漆黑的熒幕,將它關閉,才抬眼看了眼她在通話時候進來的亞撒,「你做的好事?」
&麼會?」雖然哈梅爾沒有明說,但亞撒馬上心領神會,「也有可能瑞拉是『不小心』聽到了我們的通話,可能的確是我的不小心。」看著哈梅爾似笑非笑的眼神,他才沉默了兩秒交代了實情,「好吧,是我故意讓她聽到的。」
不等哈梅爾惱火的拿手邊的煙丟到他身上,亞撒及時的拯救了自己這身整潔的衣服,「亞特伍德不能再拖了,他們遲早要說開,這樣對誰而言都沒好結果。」
哈梅爾的手頓在半空,翻了亞撒一眼,重新倒回了椅子裡,一言不發,實則默認了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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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普斯趕到昆西那兒時,昆西告訴他亞特伍德似乎身體不適,已經回家了。
鄧普斯沒有多想,便再度追到了亞特伍德在d區的家。
亞特伍德在d區的家門戶很小,獨自一人居住。平時鄧普斯也很少到這兒來,因為亞特伍德似乎不大喜歡他到這兒來。他在門外躊躇了片刻,才敲了敲門,「亞特伍德,你在家嗎?我是鄧普斯。」
赤腳在屋內地板上躺著的陸昭寒聽到他的聲音,眼珠子轉了轉,從眼前的一堆藥物中抬起頭看了門口一眼。他一頭長髮匍散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上的的衣服被主人心焦地扯揪成一團。身體對抑制劑的上癮難以制止,陸昭寒一再放任,此時就像吸食了毒/品後的失神落魄。
聽到外面鍥而不捨的敲門聲,他從喉嚨里發出一聲哼笑,冷著臉起身。
&為毒/癮死去的方法我還是第一次見到。」3332顯出身形,趴在他旁邊的書架上,看著他取笑道:「到底是亞特伍德對抑制劑產生了依賴,還是你對抑制劑產生了依賴?」
&亞特伍德。」陸昭寒冷笑道。青年的身體曲卷著,鉑金髮絲如同一層輕薄的繭絲,將這個可憐的畸形卻美麗的身體包裹。他的衣裳凌亂,神色頹靡,像是想到了什麼,面上流露出一點笑意,「終於到最後一步了嗎?」
&冷哼一聲,「看到你這個樣子,估計鄧普斯都被你嚇死了。」
陸昭寒笑了笑,似乎低喃了一句話。3332沒反應過來,便看到他長腿一伸,帶倒了屋內巨大的書架。
&被他的怪力嚇了一跳,連忙蹦開。
外頭聽到巨大響動的鄧普斯也被嚇了一跳,敲門聲急促了一些,「亞特伍德,你在裡面嗎,你沒事吧?」
裡面一陣巨響以後又恢復了寧靜。鄧普斯只好狠了狠心,果斷的決定『闖進』屋內,使用蠻力的將門打開了。
雖然現在科技發達,但亞特伍德家裡卻連安保系統都不安裝,且堅持一個人居住,令旁人很為他擔心。也因此,鄧普斯才能順利的進到了亞特伍德的房中。
看到亞特伍德一臉蒼白的躺在地上的時候,鄧普斯瞳孔緊縮,連忙跑到了亞特伍德身邊。亞特伍德的狀態有些怪異,雖然臉色蒼白,臉上卻帶著詭譎的笑意,在鄧普斯抱起他試圖帶他去醫院時緊緊抱著了鄧普斯,「我沒事的,鄧普斯。我只是……有點熱。」
熱?鄧普斯腳步一頓,卻是被胸前突然出現的溫熱嚇了一跳,「亞特伍德!?」
懷裡的omega居然將手伸到了他的衣襟內,細嫩的手心似乎帶有暗示性的撫摸著他的胸口。鄧普斯被他突然的舉動驚到,手上剛一動,差點將亞特伍德摔到了地上。
他慌忙的將亞特伍德放到他的床上,連退了數步,待看到地上滿地的抑制劑盒子時,才有些明悟——然而仔細一看,至少有數十隻抑制劑都被打開,明顯有被使用過的痕跡,沒跟針管內只留下了少許的浸泡固體。
這樣打量的用量實在令人心驚,一般的omega一旦使用兩隻以上的抑制劑都由於可能引發不適,更不論十幾隻。會這樣大量使用的omega只有一個可能性——患癮。鄧普斯心裡又痛又驚,「亞特伍德,這些藥你都用了嗎?」
床上的人沒有回答,他臉上不再蒼白,而是布滿了紅暈,再度曲捲成一團,難受的哼哼著。他的上衣在剛才動作的時候拉開,露出了一截腰肢,細白的肌膚下幾乎沒有長肉,能看得出底下的骨頭。
鄧普斯不料亞特伍德的身體竟然這麼差,思及哈梅爾等人透露過的那點信息,他心中頓時被恐慌覆蓋。他再度將亞特伍德抱在懷裡,「我帶你去醫院!」
&用的。」他懷裡的omega閉著眼喘息道:「我每過一段時間都會這樣,誰也幫不了我。」
&什麼?」鄧普斯喉間乾澀,沙啞著聲音問道。他沒有遲疑,徑直抱著亞特伍德跑出了房屋,沒有打算放棄。
&普斯,我說了不用!」亞特伍德的語氣凌厲了些。
鄧普斯不得不將懸浮車停下,眼神複雜的看著他。
亞特伍德喝止他的話過後像被抽乾了所有力氣般,虛弱地閉眼喘息,「回去吧……」
鄧普斯一路默不作聲,感到亞特伍德身體不正常的溫度,卻束手無策。
亞特伍德將事情交代清楚後,他看著亞特伍德像是鬆了口氣的模樣,心頭卻是沉甸甸的。鄧普斯抓緊他的手,「為什麼不告訴我?」
「……是我太在意了。」亞特伍德嘆了口氣。此刻他不再避免談及鄧普斯對他的感情,「這也許只能給你帶來負擔。我不希望你知道,也不希望你現在的表情……」
「……什麼?」鄧普斯抿了抿唇,問道。他沒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咬著牙問道:「真的沒辦法嗎?只有……只有一年的時間?」
亞特伍德點了點頭。
鄧普斯突然低下身,小心翼翼地懷抱住亞特伍德,「你不願意告訴我,其實你不討厭我,對嗎?」
懷裡的人身體僵了僵,片刻才點了點頭。
&普斯,我希望你過得好點。騙了你,真的對不起。」亞特伍德溫熱的手心揉了揉他的髮絲,他埋首在亞特伍德的肩上,無聲顫抖。
&歡你的人很多,他們無論是誰總比我這個快死的人適合你。」
頭上輕柔的力道頓了頓,鄧普斯片刻才聽到心上人嘆了口氣,柔軟得像是隨時會破碎的聲音無奈地道:「別哭了鄧普斯,都這麼大的人了……」
鄧普斯覺得,自己像是入了魔怔。
在亞特伍德被『判刑』最多一年的生命里,他未停下為亞特伍德尋找活的機會的可能。
直到後來,亞特伍德在病床上真正進入沉睡。在亞特伍德死前,他還祝福過鄧普斯,希望他能找到位貼心的omega,與他白頭偕老。
在亞特伍德死去這天,這位一向冷淡嚴肅的上將趴在病床上緊緊抓著亞特伍德的手,哭得難以自禁……
哈梅爾紅了眼圈,揉了揉眼睛,淚水亦難以停歇。
而就在亞特伍德死去五年後,鄧普斯這位令帝王無數omega為之情傾的alpha終於成婚了。
他在亞特伍德死後性情大變,無論他的戰友抑或對手,評論他都會將他與鐵血無情聯繫到一起。然而哈梅爾心想,鄧普斯並不是沒有感情,只是吝嗇的將它分給了少數的人。
他身邊全無緋聞,誰都想著鄧普斯或許根本不會有成婚的一天。直到那一年,帝國突然曝出一件大新聞,這位鐵血大將,舉辦了一場風風光光的婚禮——然而他的妻子,卻是在五年前卻已經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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