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寒覺得,他給柯家兄弟下的定論還太早了。
這對兄弟在胡安景的印象里只是有時魯莽了些,但並不笨。但在陸昭寒看來,也不知道是對方太低估他還是太高估自己,盡派些小炮灰來做蠢事。
陸昭寒每日的生活很規律,上學放學都有司機接送,獨自活動的時候也只有在學校的時候。但陸昭寒還真未料到他們真的敢在學校攔他。
今天陸昭寒放學後回家,剛走到樓下欲拐彎,身形便被一群人擋住。緊接著一個少女從他背後突然地把他抱起,一隻手緊抱著他的腰,一隻手捂著他的嘴,匆匆帶著往人少的地方跑。
顯然一群人早計劃好了拐人路線,陸昭寒被拐到學校樹林內時。少女鬆開他後,他抬眼一看,黃昏下透綠的鬱鬱蔥蔥下,一群十七八歲的少年皆冷著臉圍堵著他,像一堵高牆,頓時將落日的餘暉遮住,他只能仰著脖子看他們。
圍著他的人有十一個男生,以及方才抱著他跑過來的女生,一共十二人。
除去這十二個人外,陸昭寒還聽得出,附近的不遠處還藏著七八個人,呼吸平穩,似有似無的視線落到陸昭寒身上,他只能當沒發現似的暗自撇了撇嘴。
&們什麼人?」陸昭寒『緊張』地看著眼前的人,問道。學校里和他過不去還這麼能鬧的也就柯家兄弟了,躲在暗處的十有八/九也是他們。
果不其然,為首的男生剛放幾句狠話,表達自己對於『學神』的不屑一顧,以及討要保護費的事宜。柯生亮便扒拉著一群以他為首的,看起來比這群男女更像不良學生的男生,猙獰著臉,二話不說地便殺了過來!
&越你沒事吧?」柯生亮乾巴巴地問道。
那群男女一見到柯生亮的人,都拔腿就跑,臉上的驚恐毫不作假。陸昭寒眼見著一個跑得慢的瘦小男生被捉到,被一群人半真半假地圍著揍,聽那哀嚎聲可比剛才的演技好多了——或者的確是被打了。
陸昭寒頓了頓,臉拉了下去,兩條小短腿像生了風一樣,沒搭理柯生亮便抓著小書包,頭也不回地跑了。
柯家兄弟找他最多的不是看著溫和的柯生肅,反倒是柯生亮變著法子刷存在感。至於原因,從他喜好男人,又對胡安景言聽計從可窺見一二,雖說對胡安景只是朦朧好感,知道兩人不可能,但要是偶爾能討美人歡心,也是他一大樂趣。
柯生亮大概也知道對他不好下手,一再邀請陸昭寒和他一起去「見見世面」。
陸昭寒偶爾和他往來幾次,但尚且沒有答應一起出去過,有一回柯生亮約他一同吃個午飯,陸昭寒見他抱著個男生啃,才明白他這是要做什麼。
學校建了處花園,銜著陸昭寒之前被圍的小樹林,中間的圓塘中還盛著粉色的荷花。周遭都是明媚可人的百花,空氣中仿佛還飄曳著香甜的花香,樹蔭底下涼風習習,陸昭寒本坐在底下的長椅吃著自己帶的飯盒,轉眼便看到柯生亮的身影。
柯生亮無疑是來煞風景的,不單摟著個扭捏的小男友,身後還跟著柯生肅。
陸昭寒瞥了一眼你儂我儂的兩人,無動於衷地扒著飯,筷子夾上一塊撒了蔥花油亮的糖醋排骨,「啊嗚」一口塞進嘴裡,貪食地嚼著這塊大個的排骨。
旁邊亦吃得『津津有味』,但不過不是吃的飯。
柯生亮攬著那名纖瘦的男生,大手揉著對方的腰肢,兩人如膠似漆地吻著,唇齒相交的聲響聽著令人耳紅心跳。旁邊走過的路人嚇了一跳,見此匆匆地扭頭走開。
陸昭寒敲了敲飯盒,放出噠噠的頻繁聲響以作抗議。
柯生亮才停下看了他一眼,他懷裡的男生埋首在他胸前,低低地喘著氣。
&們太吵了。」陸昭寒憋了一句,「我還是回教室吃吧。」再觀察兩人也毫無意義,兩人除了自身的身份能對胡安景起些協助作用外,恐怕也只會躲在後面設計胡安越學壞,真正的大動作也未必敢做。
柯生肅還算能裝裝樣子,柯生亮可就「單純」得太過火了。
&我不吵了不久行了嘛?」柯生亮笑嘻嘻地放開小男友。他身上的襯衫不知道什麼時候解開了幾顆,露出點點鮮紅的痕跡。
陸昭寒輕輕笑了笑,手腳輕快地收拾一番,便又帶著他的飯盒起身了,「你們吃吧,我先回去了。」
三人未說話,直到陸昭寒的身影消失在視野里,柯生亮才皺眉問了一句,「他這是什麼反應?」
&你看到的,他哪次反應和你想像的一樣過?」柯生肅方才開口,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陸昭寒離開的方向,「他要是沒那點智商才會奇怪,裝幼稚也就裝裝而已,說不定他早知道我們要做什麼。」
柯生亮想了想,沉了臉色,「他防著安景?」
&始就錯了,我們過陣子再說吧。」柯生肅下了定論,無奈地擺了擺手,「還有,小酒保也真不會看臉色,沒看到胡安越的反應嗎?」他未怪罪弟弟,反而說到了柯生亮帶來的人,「這樣子我們的交易可就不算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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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方心照不宣,短時間內沒什麼聯繫,每次碰面倒像以往,誰都沒什麼變化。
又過了段時間,到了十一月份。胡彥似乎已經決心著重培養陸昭寒,並未他規劃了之後的學習計劃。陸昭寒就像最柔順的紙,不論陸昭寒怎樣下筆,皆順暢無阻。
兒子對他似乎有著盲目的崇拜,仿佛他說的一切都是對的。對此胡彥面上雖像是哭笑不得,但心底到底還是有些小得意,父子兩間的感情愈加濃厚。
不同於胡家如今的溫馨氣氛,胡安景這邊卻是陷入僵局。
胡安景雖說是通過了電影試鏡,但仍有很大水分,導演也不大待見他。
北方如今已經有些冷了,前陣子j市下了場雨,隨著這場雨,寒意也狼奔豕突地降臨了這座城市。現在胡安景出門都需要穿上厚厚的大衣,戴著口罩以防肆虐的狂風。
今天的戲一直被拖到了晚上,幾場戲還是夏天裡的戲。胡安景穿著短上衣,並且還有場男三號在池邊救人的戲,胡安景驟然脫了大衣,一陣寒風便像要帶走他身上所有的暖意。
等接觸到水的時候,胡安景就忍不住直哆嗦,肌肉緊繃,效果出來不好,又一連卡了數次。
和他對手的小女星臉色都有些發白,仍朝他笑了笑,轉身補了口熱薑湯。
四周黑乎乎的,胡安景站在池邊,燈光打在他身上,便是場地的中心,所有人都看著他。導演的罵聲砸在他身上,像活活打了他幾個耳光似的疼。
胡安景忍了忍,深呼一口氣,便跟著助理到了後台休息幾分鐘。
他有獨自的房車,加長的ca房車內置齊全,市價昂貴,豪華得不像來工作,而是來遊玩的。助理給他熬了些熱湯水,袁京找來的這位小助理懂得一些中醫,湯水裡便放了些中藥和蔬菜,帶著點藥味,且味道也不錯。
一口下去,胡安景感到胃裡一陣暖和。但他臉色仍未回暖,而是不斷想著那些令他心煩的事。
兩隻腳已經凍得沒有知覺,小助理正不怕髒地蹲在地上為他揉腳,身上逐漸好受了許多,胡安景的思緒也隨著這陣舒適感飄得越來越遠。
前陣子他接到了外家的電話,還是他舅舅聯繫了他。
舅舅今年正忙著接外公的班,但還沒忘記他這個小侄兒,常常打電話和他聯繫。他離開家裡出來拍戲之後,家裡有些事情胡彥沒說,也是舅舅電話里告訴他的。
胡安景的母親姓高,高家也是一方富賈,但比之胡家這樣更年久遠的龐然大物不太起眼。
高家的產業主要在杭州一帶,靠的期貨一行起家,這兩年有些擴張的趨勢。胡安景的舅舅名叫高礫,前段時間到n市市場調查,已經到過胡家拜訪胡彥,電話里說的也是這件事。
高礫很肯定地說,胡彥已經下定心思把公司交給胡安越這個毫無血緣的人。
&才是最合理的繼承人,真不知道你爸怎麼就下了這樣的決定。」電話里高礫這麼說道,「我早提醒你,小心你後媽和這個弟弟,你就是不聽,現在一走了之,任他們在胡家亂搞。」
胡安景還追問了一番,胡彥的態度真的有如此明顯?
高礫還笑他看不清,「你爸這態度還不夠明顯嗎?你看看胡安越現在學的都是什麼,再看看你現在在做什麼,你這條路真的行得通嗎?」
&不通也得行得通!」最終胡安景還是咬了咬牙,說下這句話,也不知道和高礫說還是對自己說。
在爸爸心中,恐怕七歲的胡安越比自己要出色,也令他驕傲得多吧?
自己再怎麼努力,為什麼那人就是看不到呢?
胡安景哀戚地盯著車頂,腦里不斷重複著胡彥的面容,那雙總是有神深邃的眼睛,仿佛永遠都不會有人使他變化。
然而它也偶爾變成另一種模樣,以前他十分鐘愛的就是它的軟化,漸漸地,又開始害怕。
那全是因為……
胡安景忍不住冷笑,眼前仿佛又掠過一道幼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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