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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陰姥臉上表情驚疑不定的看著楚妙璃的一舉一動, 但是卻沒有上前阻止,除了因為她不敢靠近楚妙璃以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此時的她手中正牢牢攥握著楚妙璃兒子的心臟, 在吳陰姥看來,楚妙璃就算把她的小孫子抱在了懷裡又如何, 到頭來, 還不是要被她轄制,任她揉圓搓扁。
「不是姥姥我有自信, 而是我很肯定,你絕不會就這麼眼睜睜的放著你兒子膝下僅有的兩條血脈不管。」
吳陰姥在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里充滿著鄙薄的味道。
顯然, 她對楚妙璃附身的這具軀殼的原主不是一般的瞧不上眼。
「你說的很對, 我確實不可能放著他們不管, 但是, 你怎麼不用你那已經老得不成樣子的腦袋瓜好好想一想,我若沒有十足的把握, 會以這樣一種輕描淡寫的姿態, 出現在你面前?」
楚妙璃在嘴角緩慢勾起一抹充滿諷刺意味的笑容, 「還是你當真以為,你施展的咒殺之術, 真的是隨便一個人都能夠輕易解開的嗎?」
吳陰姥臉色鐵青的看著楚妙璃把那個渾身都被鮮血給染透了的小男孩抱在懷中,輕輕安撫性地順了順他的小脊背, 他就仿佛卸下了肩膀上的千斤重擔一般, 全身放鬆的蜷縮在楚妙璃的懷中睡著了。
「不……這不可能!」滿臉目瞪口呆的吳陰姥條件反射地大聲叫道。
她的手也沒閒著的拼命折騰著她手上的那枚乾癟心臟, 試圖再次催動本來就一直在運行的咒殺之術。
楚妙璃眼神清冷一片的看著她折騰了半晌,才語帶譏誚地說道:「你那點半吊子的術法就別在老婆子面前丟人現眼了,這俗話說得好,風水輪流轉,今年到我家,如今,我們也該好好的算一算總賬了。」
吳陰姥面如土色地望著楚妙璃,色厲內荏地說道:「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你是在用障眼法,你信不信我現在就當著你的面,把這顆心臟給捏碎了,到時候,只怕你哭都來不及。」
楚妙璃聞聽此言,再次在嘴角勾起一抹冰寒異常的笑弧,「你大可以試試看。」
她一字一頓的說著,眼角眉梢里,滿滿的都是不屑一顧的味道。
吳陰姥攥握著原主兒子心臟的手不住的輕輕顫抖著,她很想在毫不客氣的反嗆上一句:試試就試試!
可是她不敢!
她只是個自學成才的野路子,天生就對楚妙璃這種資質極高的正派走陰人有些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畏懼心。
而且,明明中了咒殺之術卻能夠輕易解開的楚妙璃對她而言實在是太可怕了,尤其是……在她打聽到的諸多消息中,這楚陰姥還能夠輕而易舉的請魂上身……
還能夠輕而易舉的請魂上身!
吳陰姥困難的乾咽了一口唾沫,終於帶著幾分示弱的口氣詢問道:「楚陰姥,我們怎麼說都同為玄門中人,你一定要對我趕盡殺絕嗎?」
「不是老婆子我要對你趕盡殺絕,而是你委實逼人太甚!」楚妙璃滿臉惱怒的冷哼一聲,「當日,老婆子我念在你修行不易,沒有痛下殺手,只是抽走了你製作的所有陰鬼胎以為教訓,讓你好生反省一下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
「誰知,」她氣急敗壞的話鋒一轉,「你非但不體諒老婆子的一片苦心,還直接殺到了老婆子的地盤上,害死了老婆子唯一的兒子和兒媳婦,你說!老婆子如何還能容你?!」
儘管和其他人一樣,被這滿地的鮮血嚇了個半死,但為了親眼見證吳陰姥的滅亡,一直都硬逼著自己強撐沒有倒下的姚家娘子在聽了楚妙璃的這一番堪稱迴轉鬆動的話後,頓時大急!
一心巴望著楚陰姥能夠為她兒子報仇雪恨的姚家娘子如何能夠接受楚陰姥要與那邪惡巫婆握手言和的殘酷現實?!
就在她打算不顧一切的衝著楚妙璃喊上一句「除惡務盡」時,她的肩膀被丈夫姚家老爺用力按制住了。
知道妻子現在是因為什麼而想不開的姚家老爺不動聲色地在自家娘子後背上匆匆手寫了好幾行字:
娘子,稍安勿躁!
楚陰姥這是在詐唬吳老太婆!
她那兩個孫子的性命目前還掌握在吳老太婆的手中!
你若不信的話,就看看楚陰姥的手和她的髮鬢!
如果為夫沒有猜錯的話,楚陰姥懷中那孩子之所以能夠在我們面前表現的如此安謐,恐怕全靠他祖母在背後強撐呢!
心裡陡然就是一咯噔的姚家娘子眉心一跳,下意識的朝著丈夫指點的方向望了過去。
發現在那該天殺的吳陰姥所看不見的死角處,楚陰姥確實將一隻手穩穩地放在她懷中小男孩的心窩處,她的鬢旁也確實如她丈夫所告訴她的一樣……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被汗水打濕!
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險些壞了楚陰姥大事的姚家娘子臉色陡然就是一變!
她心有餘悸地用力咬了口舌尖,低垂下頭顱,半點別的出格動作都不敢有了。
壓根就不知道自己身後的大門口還有過這麼一出的吳陰姥此時已經徹底被楚妙璃這恨鐵不成鋼的語氣給吸引了全部心神。
她本來就是個很會順竿爬的人,若非如此,也不會在資質奇差的情況下,還能夠在玄門一道上混得如此風生水起。
她眼睛微微發亮的打量了楚妙璃一會,然後用一種類似於試探性的口吻說道:「我這不也是被大人您逼急了嗎?你也知道我這條路走得著實不易,為了能夠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早就把靈魂供奉給了魑魅魍魎……如果我知道,大人您是如此的憐弱惜貧,我也不會犯下這滔天大錯了!」
吳陰姥一心想要抓住楚妙璃遞過來的橄欖枝,她眼巴巴的看著楚妙璃又道:「為了不與您結下血海深仇,我特意留下了您兒子和兒媳婦的靈魂,只要您願意原諒我的話,我願意用我這些年來積攢的所有靈力,為他們換一個榮華富貴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幸福來生!」
吳陰姥這番話就仿佛說進了楚妙璃的心坎里一般,讓她整個人都為之意動起來,只是還沒等吳陰姥為楚妙璃迥然大變的表現感到欣喜若狂,她手中那顆乾癟異常的心臟已經毫無預兆的自燃起來。
吳陰姥瞳孔驟然緊縮的盯視著自己手中陡然化作飛灰的乾癟心臟,咬牙切齒地說道:「炙焱術!必須要蓄勢良久才能夠發出的遠程攻擊術法——炙焱術!原來!原來你根本就解不了我施下的咒殺之術!原來!原來你剛才所有的表現都是在拖延時間!你!你!你!你簡直厚顏無恥!」
氣急攻心的吳陰姥險些沒為楚妙璃的舉動氣歪了鼻子。
「老婆子就算厚顏無恥,那也是跟你學的。」楚妙璃一臉漫不經心的看著氣急敗壞的吳陰姥,「如果不是你厚顏無恥的想要用老婆子兩個孫子的性命來要挾老婆子自裁,老婆子又怎麼會有來有往的也讓你嘗嘗這有苦說不出的滋味呢?」
手中籌碼已經化為烏有的吳陰姥臉色鐵青的看著楚妙璃說道:「我在玄門一道上,勤勤懇懇這麼多年,也不是吃素的!你要拿下本姥姥,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她一面說一面猛然朝著還站在門口不住伸著腦袋往裡望的姚氏夫婦等人疾撲而去。
她知道,像楚妙璃這種自詡正義的走陰婆,絕不可能會對這些追隨她的信眾們見死不救!
她只需捉住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都能夠順順噹噹的在楚妙璃的投鼠忌器中,逃出生天!
眼見著吳陰姥朝著他們猛撲過來的眾人紛紛一邊驚叫著,一邊做鳥獸散。
同時在心裡把自己給捶了個半死!
什麼熱鬧不湊,偏生要湊這能害人性命的!
就在大家哀嚎連連的時候,從進入這兩扇濺血的大門,心就一直懸在嗓子眼的楚妙璃卻破天荒的在嘴角勾起了一抹發自內心的笑意。
緊接著,她表情一肅地環視周遭,用一種不容置喙的口吻,高聲喝問道:「如今大仇得報的機會近在眼前,你們此時不動,更待何時?」
楚妙璃這話一出口,到處都灑滿鮮血,狼藉一片的廳堂院落里,陡然飄出了近千身影虛晃的鬼魅。
一點真靈未滅的它們張牙舞爪、眼神赤紅的響應著楚妙璃的召喚,在眾人驚駭欲絕的注視中,朝著那吳陰姥所在的方向疾撲了過去。
「拿命來!」
「你這該天殺的老虔婆!快點拿命來!」
「啊啊啊啊啊啊……」已經將目標鎖定在姚氏夫婦身上的吳陰姥見此情形忍不住失聲大叫,「別過來,你們不要過來!」
「別過來?你開什麼玩笑?!不過來我們怎麼找你報仇雪恨?怎麼讓你對我們臨死前的痛苦感同身受!」
一馬當先飛在最前面——額角有一處明顯凹痕的——凶蠻悍婦齜牙咧嘴的衝著吳陰姥做出各種猙獰異常的可怖表情!
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到了吳陰姥的跟前,然後不顧吳陰姥拼命反抗的一口咬在吳陰姥的耳朵上,半點情面都沒留的將吳陰姥的耳朵給用力撕扯了下來,鮮血迸濺!
而它的舉動也極大的刺激到了其他被吳陰姥害死的鬼魅們!
尤其是那幾個因為尚未尋到生身父母,還沒有被送走的陰鬼胎。
它們爭先恐後的撲將過去,很快就把吳陰姥圍了個密不透風!
就連向來只知道窩裡橫的原主兒子也偷偷摸摸的躲藏在自己妻子的身後,硬拽著吳陰姥的一根手指拼命啃咬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被眾鬼撕咬的吳陰姥忍不住再次發出悽慘至極的絕望痛叫聲!
她想要動用自己的靈力驅逐這群厲鬼,但是她這數十年來犯下的血債實在是太多,驅逐了這個,那個又渾然不懼的頂上來了!
更別提還有一個靈力充沛的楚妙璃在後面唯恐天下不亂的煽風點火。
這般彼消此長的,很快,厲鬼一方就占據了絕對的上風。
「……」
剛剛被吳陰姥的舉動駭了個半死的眾人幾乎是目瞪口呆的看著吳陰姥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於短短一盞茶的時間不到,變成了一具殘掛著些許肉沫血絲的森然骸骨。
因此,他才會對命仙館館主的行為不屑一顧的很。
不過,為了能夠讓慈幼院的孩子們能夠過一個溫暖的冬天,他還是決定與那命仙館的館主好好鬥上一斗,他就不信以他這些年來辛苦維繫的各種人脈,會幹不過一個才來新化縣城沒幾年的外來戶。
像他們這種裝神弄鬼之人,除了需要一口伶牙俐齒外,最不可或缺的,就是對各種情報的收集。
為了成為一位真正的『大仙』,楚老頭平日裡沒少對滿城的各類消息進行歸納更新和總結,只要他願意,他甚至連誰家生了幾個孩子,孩子又養了幾隻貓狗都瞭若指掌。
而楚大,別瞧著性子憨厚老實的很,事實上,這滿城的三教九流都與他有著或多或少的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