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鉞只覺得腦袋突突的疼了起來。
他的記憶告訴自己,面前的圖娜不過是在胡言亂言而已。
可是心底卻有另外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不,圖娜沒有說謊。你仔細的想一想,是不是經常有那種很奇怪的空虛感覺?
你忘記了什麼?
你忘記了什麼?
你忘記了什麼?
忘記了什麼……
腦海之中一片眩暈。
燕鉞突然大聲喊道:「燕十一!」
一個黑衣人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內殿之中,圖娜被嚇了一跳。
「將圖娜公主送出去,然後再來見我。」燕鉞淡淡的說道。
燕十一是負責貼身保護他的暗衛之一,同樣也是在可允許的範圍之內,最帝王最為了解之人。
「是。」
燕十一併不知道內殿之中發生了什麼事情,只低頭忠實的執行著帝王的命令。
等到燕十一再次回到宮殿之中的時候,燕鉞已經坐在椅上,面色恢復了平靜。
只是燕十一隱隱察覺到,帝王平靜的外表之下,似乎有什麼隱忍的東西一觸即發。
「說吧,我曾經忘記了什麼?」燕鉞狠狠的閉了閉眼睛,出口問道。
燕十一一怔。
他還記得當年那個白衣傾城的女人,渾身染血的走到自己身邊,說了那句話:「不要在你們陛下面前提起我。」
他沒有主動提起,若是陛下主動問起來,他該不該回答呢?
見到燕十一這個表情,燕鉞愈發的肯定這其中必定有貓膩。
他沉聲說道:「說!」
燕十一跪了下來,回答道:「屬下並不十分了解您和夫人的事情,您當時不允許任何人與夫人走得過近。」
夫人?
燕鉞只覺得身子一晃。
真的有這個人嗎?
為什麼自己聽到夫人這兩個字,心中竟然有種絕望的感覺?
他啞著聲音:「那就把你知道的,全部說出來。」
燕十一不敢隱瞞,一五一十的將自己所知道的所有關於那個神秘女子的消息全部說出口。
……
燕鉞將自己在乾龍宮之中關了整整一天一夜。
天色微光,黎明拂曉的時候,他怔怔的望著窗外晨風中搖曳的牡丹花枝,沉沉的笑出了聲來:
「姐姐……你可真的是,太狡猾了……」
他低沉的笑聲逐漸變大,到最後放聲大笑起來,笑著笑著有什麼水滴濺落在他華麗的衣擺之上。
「你不讓我死,偏偏用你自己的命救了我,是要堵死我所有的退路嗎?你怎麼能夠這麼狠心?你怎麼能夠這麼狠心!」
燕鉞滄然笑著,終於忍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可是他渾然不在意,神情之中是一切破滅的絕望。
「忘了你?我怎麼能夠忘了你?你可知道,我寧可念著你抱著一世絕望活著,也不願意忘記你過假意輕鬆的日子?」
「不允許我愛慕你,不允許我跟著你走,到最後……就連記著你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燕鉞閉上眼睛,終於哭出聲來。
……
康元十一年,年僅二十九的康元帝燕鉞下詔從宗室之中選擇年幼子弟,親自帶入宮中教養,並表示此生永不充納後宮。
舉朝震驚,所有反對聲音卻被康元帝一力壓下。
康元二十六年一月,康元帝病入膏肓,立召傳位太子。
二月,太上皇薨。
舉國哀慟。
無人知曉,那位帝王一生傳奇,臨死之時,棺槨之中卻沒有留下任何陪葬,只餘一個破了一角的普通花盆。
數千年之後,有史學家發現康元帝墓葬,發現這一現象,引發紛紛猜測。
有人說是康元帝一生節儉,臨死都以身作則;
有人猜測這是康元帝以此舉寓意後人,不論生前如何風光,百年之後依舊什麼都無法剩下;
……
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只不過是一位對畢生摯愛求而不得的普通男人,所能抓住的最後一點東西罷了。